兩紅旗在金州大敗而歸,對於大明來說這是最痛快的一件事,現在袁可立根本不需要考慮柳鵬的問題!
他大聲叫道:“多弄點好酒好弄,有多少豬羊就殺多少豬羊,我好歹是登萊巡撫,讓兄弟們痛快一晚上的權力還是有的,大家先痛快一晚,明天我與柳少一起慢慢給大家論功行賞!”
只是狂歡一夜之後,袁可立重新找到了柳鵬詢問起了這次金州之戰的善後問題:“柳少,這次沒派騎兵團去追殺兩紅旗的敗兵嗎?”
柳鵬搖了搖頭說道:“窮寇莫追,真要把代善與兩紅旗給逼急了,咱們海北鎮與登萊兵自然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他固然是山窮水盡,但是我手頭也是再無精兵勁旅可用!”
柳鵬一過海就帶來了五千多名登州兵、義兵、壯班、鄉兵,但是這些都不算是精兵勁旅,柳鵬手上真正能用與兩紅旗一決高低的援兵就只有一營又一連的老軍而已,因此柳鵬自然不願意把代善與兩紅旗逼得太急。
只是對於袁可立卻有着不同看法:“這麼讓兩紅旗太太平平逃回復州實在太希望了!”
袁可立剛剛開口,柳鵬立即表示不同意:“袁巡撫,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現在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復州是最好的結局,但是我們辦不到啊!”
說到這武星辰當即插嘴說道:“現在不可能收復復州,在復州有何和禮的九個牛錄,還有正藍旗的四五個牛錄,加上代善這賊酋自領的三四十個牛錄,我們如果想要自尋死路的話,那就可以走一趟復州,若是還想有一條活路的話,就只能老老實實留在金州!”
而柳鵬也是補充了一句:“實際是代善這次自領大兵強攻金州是下下之策,現在遼南的戰局是守方佔些便宜。”
袁可立是個聰明人,第一時間就聽出柳鵬話裡的意思。
現在的遼南戰局確實是對防守方更爲有利的局面,守方不但可以利用現在的城堡寨壘就地防守,甚至還可以利用遼南特有的丘陵多山地形組織防禦。
兩紅旗這次進攻金州,就是被迫拋棄他們的騎兵優勢,被迫披上重甲一次次突擊海北軍的堅固防線,甚至不得不與海北軍展開對射戰。
雖然女真兵的箭術絕佳,朝鮮與漢人炮手的槍炮施放也很得力,但是這樣的對射對女真軍實在太不利了,海北軍的重型火繩槍只要捱上一發往往就直接失去戰鬥力。
到現在爲止,兩紅旗只要正面衝撞海北軍的火槍防線不管成敗都要付出慘痛代價,所以兩紅旗明明有着兵力與戰鬥力上的優勢,但是在金州這個泥沼之中根本發揮不出來真實的本領,最後除了損兵折將之外,幾乎是一無所獲。
而海北軍如果殺出金州收復復州,同樣是陷入了泥沼之中一身本領根本施展不出來。
海北軍雖然有騎兵團,還有若干支隊屬騎兵與直屬騎兵,但總數不到八百騎,根本不是建奴騎兵的對手,而且過去建奴攻擊中面臨的一切不利條件現在也要在海北軍身上重演,而且進攻復州還要考慮建奴舉國來攻的問題。
袁可立雖然非常希望海北軍前出復州與建奴展開決戰,但是他也覺得在攻堅戰鬥與接下去的大規模野戰之中,海北軍不可能重複這一次的金州奇蹟,因此他當即問道:“那以柳少的看法,我們應當如何拿下復州?”
“復州肯定要拿下來,但絕不是十天半個月的時間!”
柳鵬當即答道:“這件事絕對不能急,也急不得,撫院大人放心便是,我比您還想着消滅復州的九個董鄂牛錄!”
復州守軍是何和禮所部,他的九個牛錄本來就是兩紅旗兵力最弱的九個牛錄,屢屢敗於海北軍之手,這次金州之役又在小黑山遭受重創,所以柳鵬覺得一定要找個機會拿下復州順便讓何和禮的董鄂部成爲歷史名詞。
消滅了這九個牛錄,就等於消滅了建奴一個重兵集團,因此柳鵬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只是兵家也講究一個張弛之道,將士們在金州廝殺了一個多月,死傷亦達五千人,現在是得讓大家好好歇一歇,順便慢慢論功行賞的時候,我想朝廷不能虧待了有功之臣吧!”
對於這一點袁可立與柳鵬站在同樣的立場上,他當即說道:“柳道臺既然覺得要有張有弛,那我們就暫停對復州的攻勢,至於論功行賞的事情,請柳少放心便是!”
“這一次我一定把金復海蓋兵備道的位置給你爭下來,朝廷連一個按察副使的位置都不肯給的話,那太過寒酸一些,會讓天下有功之臣心寒啊!”
只是袁可立很快就問到另一個重要問題:“用兵雖然有張有弛,但是海北終究是天下名鎮,柳少覺得要花多少時間休養生息調練戰兵,然後對復州重興攻勢!”
柳鵬當即答道:“袁撫院,咱們都是在金州同生共死一同進退,與其它人不一樣,別人問這話我肯定會隨意糊弄過去,但是袁撫院詢問我的話,我得說大實話才行,金州恐怕至少用半年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袁可立沒想到柳鵬居然說出這麼一個時間表,他覺得不可思議,覺得完全無法相信,心裡甚至開始質疑起柳鵬的真正用心。
雖然海北軍在這次金州之役遭受了重創,金州的海北軍不過三個步兵團加一個守備總隊,但是爲了抵禦這次兩紅旗的攻勢傷亡卻超過了五千人,但是袁可立認爲海北軍的休整時間不應當長達半年之久。
即使柳鵬在戰前補全了所有建制單位,讓每一個步兵連都保持着嚴重超編的一百二十名官兵,每個步兵團與總隊都設置了一個補充連,而且自從柳鵬南渡以來,幾乎每一天都有一個連的新兵完成訓練趕到金州參戰。
雖然柳鵬佈置的一切方案都彌補不了海北軍遭受的空前損失,到現在爲止海北軍沒有一個編制十分充實的步兵團、步兵營甚至是步兵連。
但即使遭受如此嚴重的傷亡,但是袁可立本來以爲海北軍只需要兩三個月時間就恢復元氣,卻沒想到柳鵬給出的答案卻是他預期的兩倍甚至三倍。
只是他突然笑了起來,他與柳鵬在金州一起同赴國難,兩個人曾經是同生共死同進共退,作爲昨日袍澤柳鵬肯定是對自己說了掏心窩子的話,所以自己應當相信柳鵬纔對。
因此袁可立當即答道:“怎麼三個月都不夠?海北軍恢復元氣居然要半年之久!”
柳鵬當即說道:“兩個月時間可以補足兵員,三四個月時間恢復全部元氣,但是拿下復州本非易事,何況是我海北一鎮要做好建奴傾巢出動舉國來攻的準備!”
柳鵬這麼一說,袁可立立即明白過來,柳鵬考慮得比自己更加深遠,自己考慮是收復復州這個問題而已,而柳鵬考慮的是進兵復州之後努爾哈赤可能做出的反應,建奴甚至可能傾巢而出舉國來攻,那跟這次金州之戰就是兩回事了。
這一次金州之役,建奴只是出動兩紅旗主力由大貝勒代善統領而已,可是收復復州之後恐怕就是惹急了馬蜂窩,到時候恐怕是老奴努爾哈赤領兵親征復州,那形勢就不一樣了。
難怪海北軍要花六個月時間來進行休養生息,因此袁可立眼裡的目光除了欣賞之外就是信任:“柳少,您覺得半年之後咱們就有機會收復復州嗎?”
柳鵬當即說道:“只是有機會而已,何和禮與代善又不是傻子,就在那裡等着我們打上門去,這復州不好打啊!”
“只要能收復復州,別說是六個月!”
袁可立大笑起來:“就是一年、兩年我都等得了,現在孫承宗老友接任遼東經略,遼事大有所爲!”
只是柳鵬卻是搖了搖說道:“是我們海北鎮大有所爲!”
袁可立並沒有聽出柳鵬的弦外之音,努爾哈赤同樣沒有聽出來。
他現在是暴跳如雷:“代善啊代善,你讓我怎麼說你纔好,我原本以爲你這次即使不能掃平金州,至少也能把金州城能給我奪回來,你八弟皇太極在金州已經夠丟人現眼,但是你現在的表現居然比老八還要不如!”
代善當即跪了下來說道:“驚動阿瑪從錦西撤兵回師遼陽,兒臣罪死萬死,兒臣確實罪當萬死,但是兒臣還想說一句,那海北島賊與一般明軍精銳不可同日而語,請阿瑪一定小心爲上!”
“海北賊自然與一般明國精銳不可同日而語!”
努爾哈赤仍然是餘怒未消,只是他已經慢慢冷靜下來:“不然怎麼能先重創皇太極,接下去又把你們兩紅旗打得損兵折將,丟盔棄甲地跑回復州!”
說到這,努爾哈赤已經氣得一拍桌子:“聽到金州退兵的消息,我正在率兵進剿錦州十三山的亂黨,眼見大功告成,就因爲你從金州退兵,我不得不率兵退回遼陽來接應你們兩紅旗,導致圍攻錦州十三山的事情功敗垂成,至少有好幾萬奸滑漢民逃入了山海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