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柳鵬已經從濟南府一路殺入了東昌府,整支海北軍是沿着大運河南下運動,有了運河作爲依託,不管是進兵、後退還是後勤支援,都可以用事半功倍來形容。
“現在蓮妖是佔據了鄆城縣,自鄆城以南諸縣,大半爲蓮妖所佔,其餘也處於蓮妖的圍攻之中!”
對於明軍來說,最好的消息的就是大運河上的濟寧城雖然受到聞香教的不斷圍攻,但是仍然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只要守住濟寧,則蓮妖就不能徹底整合南運河沿線的資源。
但是白蓮教已經佔據了許多座縣城,比方鄆城縣、鉅野、嶧縣、藤縣、鄒縣、郯城,甚至還佔據南直隸徐州的一些地盤。
正是因爲聞香教攻佔了這些縣城,並把這些地方的資源都動員起來,所以白蓮教的攻勢可以用氣勢如虹來形容,一路進攻濟寧一路進攻兗州府城。
現在龍口軍既然沿着運河東翼一路南下,首要需要解決的就是佔據鄆城的這支聞香教軍,不然龍口軍越過汶上之後在支援濟寧與兗州的同時,鄆城的蓮妖很有可能越過運河東犯,抄襲了龍口軍的後路。
而一旁的楊廣文補充了一句:“就是那個鄆城縣,如果是陳大明叔叔在這裡的,他肯定會說說宋押司的故事。”
水滸傳講的故事就是在這個鄆城縣與梁山泊,而一旁的蕭夜補充了一句道:“柳少,現在蓮妖也是照着水滸傳來行事。”
柳鵬沒想到水滸傳這部小說的影響居然這麼大,他當即問道:“他們是怎麼辦事的!”
蕭夜當即答道:“他們佔據了梁山泊作爲老營,並在那裡安置家屬、輜重!”
柳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只是水滸傳這些年在山東影響力是越來越大,甚至到了小說影響現實的地步。
十幾年之後,李青山起事就是完全按照水滸來指導整支起義軍的一切行動方針,先是佔據了梁山泊,接着又按照水滸傳故事找周延儒招安,最後也是跟水滸傳一個結局,招安誘降之後被殺,以至於很多研究者認爲李青山就是第二個宋江。
只是柳鵬更關心的是現在白蓮教下的這手莫名奇妙的棋:“蓮妖的家眷輜重都在梁山泊安置?”
“是啊,都在梁山泊!”莊調之插嘴說道:“蓮妖這手棋下得真是莫名其妙啊!”
雖然同樣都叫水泊梁山,但是現在的梁山泊與歷史上的八百里梁山完全是兩回事,北宋的梁山泊跨州越郡,號稱八百里,實有四百餘里,大軍自然有容身之地可以從容進退。
宋金之際抗金義軍張榮曾在梁山泊對抗金兵,金軍曾經兩次“破賊船萬餘於梁山泊”、“破賊衆於梁山泊,獲舟千餘”,最後一路南撤併在縮頭湖獲得了大捷。
但是從金朝中後期,梁山泊一帶就不斷進行農業開發,加之黃河來水越來越少,在景泰以後完全斷絕,所以景泰元年梁山泊就只剩下八十餘里,到了景泰六年以後梁山泊僅存的八十里湖水不斷也不斷涸爲平陸,
而現在的梁山泊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二三十里的大湖,與兩宋的八百里梁山泊完全不是一回事,聞香教卻照方抓藥,這一手棋自然是下得莫名其妙。
只是莊調之說到這時,那外邊傳來了沈濱的聲音:“好一個宋參將,好一個宋參將,他今天這是什麼態度!”
柳鵬知道沈濱一向是性子冷漠臨危不亂,哪怕是天塌下來他都不會這般怒天衝氣,怎麼今天突然生了這麼大的氣,他當即問道:“老岳父,您這是怎麼了?”
外面的沈濱聽到了柳鵬的聲音後神情終於算是平靜下來了:“不是去跟河西的官軍談一起進兵的事情,結果那位宋參將沒有多少本領,眼皮子卻到天上去了,根據不把我們海北鎮放在眼裡,而且一開口就是叫我沈總旗!”
現在的沈濱馬上就不是總旗了,袁可立已經答應至少給他一個守備的位置,只是還在走流程而已,只是沒想到這位宋參將根本不把沈濱放在眼裡,一開口就是沈總旗,接下去的言辭更不客氣,沈濱哪怕自己能忍受屈辱,但是爲了海北鎮的面子起見也不能不怒。
不管怎麼樣,沈濱都算是位海北鎮的大人物,而且還是柳鵬事實上的岳父,平時大家都按照江浩天的規矩叫他沈總長,哪料想這位宋參將是根本不把他與海北鎮放在眼裡。
只是柳鵬與在場的諸將一下子就納悶,這位宋參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可以不把放在沈濱放在眼裡,但問題在於沈濱並不是赤手空拳來的,他的背後還站着整個海北鎮四千官兵。
哪怕是四千阿貓阿狗都不是吃素的,何況這還是四千名天下聞名的登萊勁旅,,那邊登州鎮的白副總兵就說道:“不過是一個參將,也敢這麼對沈總長說話,他反了天,我現在就帶人去收拾他!”
“不要動氣!”現在倒是沈濱冷靜下來了,他對白副總兵說道:“我們衝過去河去折騰,恐怕就是中了這位宋參將的陰謀,我已經明白過來,這位宋參將是擔心我們來搶戰功的,怕我們虎口奪食過河去搶先佔據了鄆城縣,我們這麼一鬧他們就有藉口!”
“搶戰功?”柳鵬卻是笑了起來:“這位參將是想得太簡單,我們與他們雖然東西並進,但是蓮妖也不是吃素的!”
現在聞香教的教軍還是處於上升期,特別是在幾次勝利之後,聞香教教軍的戰鬥力得到了很大提升,龍口軍與他們有過幾次小規模的接觸,覺得不能光用一般流賊來形容這些聞香教軍,他們可以兼具聞香教衆的狂熱與遼東官兵的滑頭,並不大好對付。
可是這位宋參將卻覺得鄆城縣的上萬聞香教軍不堪他大兵一擊,隨時可能被官軍拿下來,所以寧可激怒了沈濱,也要提前拿下鄆城縣城,而那邊沈濱冷靜下來就顯得可怕極了。
他直接告訴大家:“如果是宋總兵一個人這麼就好辦,我認爲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這麼想,他身邊還有一大堆人這麼想,聽說趙守備還有常縣丞都這麼想!”
只是聽到“常縣丞”這三個字,蕭夜卻是湊過耳朵在柳鵬說了幾聲,柳鵬神色一變,他當即說道:“老岳父,不必動氣,他雖然是個參將,但手上就幾百營兵外加兩千京操軍,能成什麼氣候!”
大明現在的軍事體制之中,真正能戰的戰兵就是營兵,營兵之外的衛所軍不但員額不足,而且事實連維持治安作戰的能力都欠缺,而這位宋總兵雖然是員悍勇之將,但是手上可用的兵力除了幾十名家丁,就是五百名營兵而已。
除此之外就是兩千多名搖旗吶喊的京操軍,“京操”二字顧名思義,就是每年固定上京操閱的衛所軍,只是大明開國兩百多年,所謂每年一度的京操也變了樣,已經完全是“盡驅工役”,純粹成了長官們撈錢的把戲。
現在的京操軍即使入京,也完全不承擔作戰任務,而是擔當起築城修路之類的工役,如果長官心情好,直接拉去給自己修房子甚至轉租出去以破壞性的價格擾亂勞動力市場,反正除了操練之外,京操軍什麼都能幹。
由於既得利益集團實在太強力,一年兩次的京操一直是各地衛所日常任務的重中之重,在歷史上即使是李自成攻破洛陽的形勢下,大明朝仍然讓河南衛所繼續準備明年的京操,反正大明可以亡,既得利益集團每年收取的固定上供不能斷。
而今年山東發生了聞香教起事,那些既得利益者同樣是不放手,一心想要山東繼續今年的京操,只是聞香教越鬧越大,朝廷才決定今年山東兩班京操免調,而是把他們拉上戰場。
這位宋參將本來就是一個退職在家的遊擊將軍,現在因爲聞香教起事臨時提了漕運參將,帶着三千人沿着大運河西側進軍,從理論上來說,鄆城在運河西側,確實是屬於他的防區,只是這位宋志輔宋參將爲什麼要跟海北軍搞得勢成水火,在場的人都想不明白。
而沈濱走了一趟西岸,倒是比大家知道更多的內情,他告訴大家:“他除了幾十名家丁、幾百名營兵還有兩千多名京操軍之外,東阿縣那位常縣丞手上據說還有千名義兵隨同作戰,所以論兵力還比我們東路稍稍多一些。”
對於明軍的普通將領來說,這就是極大的優勢了,畢竟大家都不靠戰鬥力吃飯,而是依靠人力優勢吃飯,人數一多說話的底氣就足了,而這位宋志輔剛剛提了漕運參將,想必是春風得意,一心打通運河恢復漕運,根本不把龍口放在眼裡。
而一旁的莊調之也說道:“好象是有這麼一回事,據說他們西路軍有陽谷與東阿等縣的民兵助戰,數量足足有兩千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