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這是恭維話,但是魏瑜君還是笑臉盈盈地說道:“陶大人過獎了,瑜君不過是個尋常的鄉野村姑罷了,大人這麼一誇讚,瑜君至少要折壽五年啊!”
陶朗先卻是笑了起來:“魏夫人風華絕代,我這麼說哪有錯了……不信你問柳縣丞!”
柳鵬卻是笑呵呵插嘴說道:“瑜君,陶大人沒說錯,我娶了瑜君那是三生有幸啊……能得一瑜君,勝過萬石君啊!”
柳鵬在“萬石君”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陶朗先當然聽得出柳鵬話裡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他當即答道:“柳縣丞太謙虛了,四十三年大飢柳縣丞活人十萬,功德無量,別說是一個萬石君,就是十個萬石君都不成問題。”
柳鵬還是跟陶朗先針鋒相對:“陶大人,您把柳某看得太重了,在下功業未建,談什麼萬石君。”
萬石君原來是指西漢的石奮,他自己做到了兩千石,四個兒子也是兩千石,加起來就是一萬石,所以漢景帝說“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集其門”,故號萬石君,本意是說人臣尊寵至極。
但是現在陶道臺說的萬石君不是這麼一回事,卻是現在山東官府也是登萊官府最關心的一件事——怎麼樣往遼東大量運送糧餉。
陶朗先之所以能驛傳道轉任登州海防道,就是因爲他勇於任事,直接就提出了從登萊向遼東輸送大批糧餉的建議。
萬曆皇帝正是覺得他的建議十分中肯而且具有可行性,而遼東糧餉又是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大問題,所以才“調山東驛傳道陶朗先爲登萊道副使,總理海運”。
事實上陶朗先的本職雖然是登州海防道,但現在他真正的使命就是主持山東海運,權力並不侷限於登州一府,而是可以直接插手整個東三府的沿海州縣甚至是整個山東,畢竟現在往遼東輸送糧餉已經是一件急如星火重中之重的大事。
陶朗先要升官要發財,一切都得從海運中來。
只是他到了登州以後,才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樂觀,各方面都不願意自己的利益受損,甚至連遼東方面都提出反對意見,認爲輸糧不如輸餉,只要發給遼鎮足夠的白銀,遼鎮就可以就地採買米豆,所以今年只向遼東輸送了萬餘石米豆。
對於陶朗先來說,這個結果他無法接受,他主持山東海運,結果卻只朝遼東輸送了萬餘石米豆,這麼下去怎麼能升官怎麼能發財,因此他就把主意打到柳鵬的身上。
只是柳鵬在這件事始終不得鬆口,所以今天他才親自過來想要打開缺口。
只是柳鵬直接就把魏瑜君推了出來:“陶大人,我還是那句話,能得一瑜君,勝過萬石君。”
雖然魏瑜君覺得男人的甜言蜜語肯定靠不住,但是這一刻也是心花怒放,覺得柳鵬說得實在太好了:“陶大人,您別見怪啊……外子今天是太開心!”
陶朗先也不認爲他幾句話就能說服柳鵬,畢竟這十萬石米豆絕不是一個小數目,雖然萬曆四十三、四年柳鵬經手的米豆遠遠超過上百萬石。
但那個時候他已經掌握了米行會館,有了現成的銷售網絡,完全是坐地分贓,而這一回卻是冒着天大風險往遼東輸送至少十萬石甚至更多的米豆,有着驚人的風險。
“魏夫人,現在知道柳縣丞有多疼你吧,這話聽得我都心動了,能得一瑜君,勝過萬石君……我看柳縣丞肯定能步步高昇,等會我們仔細聊一聊萬石君的問題。”
他過來之前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手上準備了一堆好牌,不怕柳鵬不答應,而柳鵬也沒有直接拒絕陶朗先:“道臣願意指教下官,下官自然不勝榮勝。”
正說着,那下面傳來了林雅蘭的聲音:“瑜君姐,你在這裡啊……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寶貝!”
對於一起在安樓寨共過患難的小姐妹,魏瑜君有着特殊的情感,她一把就抱住了林雅蘭:“又長高了……你來了就行了,還帶什麼禮物啊!”
雖然與林雅蘭的往來不多,但是魏瑜君每次看到魏瑜君總是莫名地充滿了動力,因此她纔會覺得林雅蘭來了就行,不用帶什麼禮物。
只是林雅蘭卻咬着魏瑜君的耳朵說道:“瑜君姐,我今天帶過來的禮物你肯定喜歡啊!”
“什麼禮物?”
林雅蘭小聲地說道:“我給你帶了除疤去痕的藥膏,我已經親自試過了,效果特別靈,所以我特意多買了一些!”
魏瑜君還真被林雅蘭感動了,她問道:“真得很靈嗎?”
當初她們一起殺出安樓寨的時候,魏瑜君殺戮最多,負的傷也最重,柳鵬見到魏瑜君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血人了,如果不是徐巧芷犧牲了一切,或許今天的魏瑜君或許已經是一堆白骨了。
即便僥倖地活了下來,魏瑜君的身上還是留下了好多處疤痕,雖然這些疤痕並不在臉上或是其它直接顯露出來的地方,但這仍然是魏瑜君的一塊心病,而且是魏瑜君眼下整天都記掛在心底的一塊心病。
雖然當時龍口醫院用盡了一切辦法,但是這些疤痕還是留了下來,魏瑜君如果還有當初嫩滑無比的肌膚,柳鵬應當愛不釋手纔對,哪象現在上牀之前一定先要滅了燈,柳鵬的很多要求魏瑜君也覺得沒法配合。
幸虧有這樣的小姐妹,還是小雅蘭貼心,因此魏瑜君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真的很靈,你已經試過,從哪裡找來的藥膏?”
“據說七代祖傳的藥方,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林雅蘭抓着魏瑜君的手說着她的驚人發現:“瑜君姐,我親手試過效果確實很好。”
何止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而是曾建輝發動了小半個劍盟的力量去找,最後才找到了這麼一種效果極好的膏藥,而且不但林雅蘭親自試驗這種膏藥的效果,曾建輝與焦文博還找了好幾十人試驗具體的效果,最後才挑出了最合適的一種。
魏瑜君的這點**與心思也只有林雅蘭最明白,林雅蘭小聲地說道:“瑜君姐,你放心好了,這次過完生日以後,我就留下來幫你一起把這點傷痕完全治好了。”
“我問過醫家了,這藥最好連用一兩個月,我每天幫你按摩把藥力化開,一開始有點痛,但是這樣效果最好……”
魏瑜君笑臉盈盈地說道:“我記得你巧芷姐當時也留下點傷痕,你沒有給她準備點藥膏?”
“也給巧芷姐備了一份,她前兩天用了一點,覺得效果挺好!對了,姐夫去哪了?”
魏瑜君這才發現自己跟林雅蘭聊天的時候,柳鵬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大廳,還好那邊江清月朝她眨了眨眼睛說道:“剛纔陶道臺把夫君叫進去議事了,哼……能得一瑜君,勝過萬石君!”
魏瑜君被江清月說得不好意思起來:“那是夫君胡說的!”
“誰說夫君胡說了!能得一瑜君,勝過萬石君!”說話的是平時與魏瑜君接觸很少的谷夢雨,只是她神情有點凝重:“哼,十個萬石君,這位陶知府的胃口可真不小!”
而在柳鵬的書房之中,陶朗先開門見山也提到了這件事:“柳縣丞,你覺得我們能往遼東運多少萬石米豆……我覺得以東三府的財力,即使不能運十萬石,一年三五萬石也應當有餘力的!”
陶道臺在這件事情上可以說是熱情無限,可是柳鵬卻是直接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老道臺,當初遼東往登州運糧是怎麼一個結局,你也是知道的……”
說起當初遼商運糧登萊最終差點自身難保的結局,陶朗先不由有些難堪起來,畢竟他是甩開柳鵬單幹,結果反而是吃了大虧,讓現在都無法獲得遼商的信任處處受挫,所以這次運糧他纔不得不把柳鵬請了出來。
“此一時,彼一時!”
陶朗先答道:“只要能把米豆運到遼東去以供軍用,一切功名利祿都不成問題!你有什麼辦不了沒法辦的事情,我都可以幫你辦了!”
說到這,陶朗先首先說道:“現在楊廣文在諸城莒州那邊已經沒名沒分幹了一年多了吧?我讓他補了一個南龍灣巡檢的位置可好?”
東海錢莊執海右錢業牛耳,米業同業公會又完全在龍口的控制之下,再加上柳鵬控制的地盤與船隊,陶朗先知道想往遼東大舉運糧,肯定不能迴避柳鵬與龍口這個問題。
所以陶朗先一開始就表示了充足的誠意,南龍灣在諸城縣,大明朝在這裡設置了一個巡檢司,不但是沿海要衝,而且也是一個九品官。
而楊廣文雖然主持莒州、諸城縣的事務一年多時間,但他的本職始終是黃山館驛丞,他升轉的事情省裡始終拖着不辦,直到現在陶朗先終於鬆口了。
只是柳鵬卻是笑了起來:“楊廣文補一個南龍灣巡檢固然是好事,但這無關大局啊!”
“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啊!”陶朗先卻是開出了進一步的條件:“楊廣文的事情我能順手幫他辦了,可是柳少您自己能不能升轉,就看往遼東運了多少萬石米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