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及相關製品在中國的地位實在太重要了,明朝之所以最終失去東北,主要就是因爲東北農業經營的失敗,導致絕大多數物資特別是軍糧長期依賴於關內的支援,最後拖垮了整個大明朝。
而清朝對東北的經營就顯得相當成功,而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清代在東北有了空前規模的大豆種植,從關東運入大豆相應的豆油與豆粕成爲一條至關重要的航線。
清朝人曾經說過“關東豆麥每年至上海者千餘萬石”,每年都有數百萬石甚至上千萬石大豆及相關製品從關東輸入,爲了從關東運往豆麥直接導致了上海沙船業的崛起。
但是明清之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差距?這自然是因爲大豆榨油效率上的技術進步與海禁的告一段落。
晚明的大豆雖然是一種相當重要的作物,但是豆油卻是一種不大受歡迎的油料,天工開物直接把豆油排在最差的幾種油之列,這倒不是因爲豆油的品質,而是豆油榨取效率實在太低出油太少,導致經營豆油往往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而清代因爲從西方傳來了新式榨油法,可以從大豆這樣的大徑粒作物裡獲得更多的油脂,大豆油一下子成了居民日常食用的食用油,而副產品豆粕更是成爲江南地區至關重要的肥料。
現在德蒙斯就得意洋洋地提來了油桶說道:“柳少,你看……這是剛剛榨出的大豆油,比以前至少能整整多榨出三成油,如果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覺得應當能多榨出四成油來!”
柳鵬連連點頭,他告訴江清月:“清月姐,我們進油坊看看……”
眼見爲實,旁邊的聶川說道:“柳少,我都已經準備好,就等着你來驗收了,至少多榨三成油。”
口說無憑,到底能榨出多少豆油來自然是得實踐操作一回才行,柳鵬拍了拍聶川的肩膀說道:“你跟德蒙斯都說能多出三成油,那肯定沒問題了!你們倆辦事,我絕對放心。”
聶川笑了起來,卻告訴柳鵬:“德蒙斯先生有事相求。”
現在的聶川可是個大人物,說話很有份量,過去大家覺得他去給德蒙斯當助手是被貶到研習所了,但是現在卻沒有人抱着這樣的想法。
因爲現在的研習所已經是一個真正的龐然人物,無所不包,無所不有,什麼業務都要插手,甚至連這次巡防隊改編,研習所這次都搞了一個模範隊做爲示範,論整體規模僅次於巡防隊,大家對聶川看法自然就不一樣了。
而德蒙斯這倆年也是十分敬業,事情一直辦得很漂亮,因此他有事又從聶川口裡說出來,柳鵬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小事:“德蒙斯,什麼事?你放心,我是有求必應。”
德蒙斯當即答道:“現在研習所的事務是有求必應,但是事務太多,我根本分心不過來,我有個也受到了天主教教士的排斥想來投奔我,只是他的條件有點高,不知道柳少願意不願意接受?”
德蒙斯與聶川分別是研習所的一二把手,一般的事情他們倆就能做主了,可是德蒙斯的這位朋友卻一定要柳鵬拿個主意,那他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因此柳鵬當即問道:“他有什麼要求?”
“他是一位優秀的僱傭兵,一位合格的炮兵軍官,但是他聽說現在研習所下面有一個模範隊,他希望自己能成爲模範隊的長官。”
這是還沒來就向柳鵬要官,難怪德蒙斯覺得十分爲難,模範隊事實上是江清月巡防總隊的地盤,雖然是雙重管理,但是研習所只能對研習所進行業務指導而已,主要的權力還是在江清月手裡。
江清月現在自兼模範隊隊長,對於下一任隊長也有具體的安排,一聽說突然殺出這麼一個程咬金,他就問道:“德蒙斯,你這位叫什麼名字?”
德蒙斯當即答道:“他叫鄧肯,是一位合格的炮兵軍官,曾經參加了很多至關重要的戰鬥與戰役,更重要的是,他能很好地協助我對模範隊進行業務指導。”
江清月還想說話,柳鵬卻是一揚手,整個人進入了長考。
好一會,柳鵬才說道:“德蒙斯,他有能力協助你嗎?”
德蒙斯當即答道:“只要鄧肯過來了,我就有足夠的時間與精力投身研習所本身的工作。”
這實際是兩回事,柳鵬問的是“能力”,德蒙斯回答的卻是“時間與精力”,這顯然不是一回事,但是柳鵬對於這個答案卻是還算滿意。
顯然這位鄧肯不僅一開口就向柳鵬要官,而且他的水平恐怕還不盡人如意,但是德蒙斯恐怕又離不開這麼一位助手,所以才點名要鄧肯過來幫忙。
現在的研習所已經是一個真正的龐然大物,無所不包無所不攬,很多時候柳鵬發現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實際操作起來卻幾乎是從零開始,不但要從零開始建一個相應的試驗室,甚至還要爲這個試驗室建立幾個配套的試驗室,爲了配套的試驗室又要建立更多的配套實驗室。
因此研習所就一直不斷擴大,到現在爲止已經是擁有數百名僱員與數十名初級技術人員的龐大機構,雖然只是一個草班臺子,但卻是整個龍口體系內必不可妙的一部分。
而整個研習所本來就是圍繞德蒙斯一個人建立,研習所規模越大,德蒙斯需要承擔的業務也就越多,他一方面要親自翻譯拉丁文文獻,還要親自參加科研任務,一方面又要負責教學任務,每天還要參與行政管理,而且很多實際操作也離不開德蒙斯。
德蒙斯曾經對此津津樂道,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但是很快他就不斷向柳鵬訴苦,他需要辦的事情太多了,研習所的每一項都離不開他,他根本就是在離軸轉,他往往連一個月休假一天都做不到。
最初來到龍口的時候,德蒙斯在技術上還有所保留,但是現在德蒙斯已經不遺餘力想要教育出幾個助手把自己的工作分攤掉一部分。
但他現在只能教育出幾個勉強能用的助手而已,而且這幾個助手水平參差不齊,甚至沒學到德蒙斯的博雜多才,只能精通於一兩項業務而已。
去年柳鵬把醫學部門從研習所獨立出去組建了醫學研習所,原來以爲德蒙斯這邊肯定有所反彈,但是沒想到不管是德蒙斯還是研習所,對此都是彈冠相慶,覺得自己就能輕鬆許多。
但是事實證明,不管是德蒙斯還是研習所都是想得太多了,醫學研習所分走的業務只是很小一部分,德蒙斯肩上的擔子怎麼可能輕鬆得了。
因此德蒙斯只能考慮尋找一位可靠的歐洲人助手,只是他現在能找到的助手不但不甚可靠,而且要求很高,他不得不事先徵得柳鵬的同意。
柳鵬倒是不介意有人濫竽充數,即使這個歐洲人的技術並不高明,但是在本時空能跑到遠東來除了狂熱的宗教信衆之外就是天生的冒險家,這位鄧肯能活到現在本身就是一種奇蹟。
他告訴德蒙斯:“那讓他過來吧,頂多模範隊同時設置兩位隊長,但是我這裡的規矩,這位鄧肯先生應當清楚吧!”
德蒙斯笑了起來:“您放心就是,他即便不懂龍口的規矩,我也會讓他懂規矩!”
只是柳鵬又交代了一句:“德蒙斯你覺得鄧肯一個人過來不放心的話,又不能自己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攬下來,可以讓他多帶幾個人過來,不管是歐洲人還是東方人都無所謂,我這裡能開得出薪餉,讓他們多擔待一些!”
有柳鵬這句承諾就夠,德蒙斯當即笑道:“柳少的建議我完全贊同,完全可以找幾個人多擔待一些!”
而這句話江清月也聽到了,她牽着魏瑜君的手說道:“多分擔一些,可是誰願意讓人多分擔一些,只是沒有辦法啊!”
對於江清月一語雙關的這句話,魏瑜君只能故意當作聽不懂了,她只能開始轉移話題:“德蒙斯先生的辦法真能多出三成大豆油?”
她做過家庭主婦,最清楚油脂的重要性,事實上即使到了八十年代肥肉仍然是最愛歡迎的肉類,就是爲了能多得到一點油脂,而現在是一個普遍缺乏油脂的時代,家庭主婦使盡一切解數,也不能讓家裡多出一點油脂來。
何況油脂在軍事上的意義更爲重大,想要士兵衝鋒陷陣就必須有足夠的油脂,可是江清月卻告訴:“固然是多出豆油,但也是爲了多出豆粕!”
豆粕是一種神奇的玩意,晚明人已經知道不管是用來養豬還是作爲肥料,豆粕都能發揮出神奇無比的效果,一斤豆粕至少等於十斤其它肥料,但是隻有小康之家才能用得起豆粕。
象魏瑜君這樣的普通人家只能拼命地想盡辦法集肥,最終能收集到的肥料卻是極其有限,根本不如人家在地裡施用豆粕的效果。
魏瑜君當即小聲地問了一句:“但是我聽說東三府這邊大豆產量有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