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柳鵬的建議並不是直接向孔府佔據的祭田下手,而是孔府這些年胡作非爲非法佔有的田地下手,可以說是名正言順,怎麼田太監在關健時候就犯糊塗了。
他很贊同柳鵬的意見,誰叫宦官在外朝的形象就是這麼粗魯:“是啊,這事外朝不好提,我們內朝提了無所謂,對了,柳少……”
他跟柳鵬談得投機,也決定透露一點內情給柳鵬:“柳少,您這次如果見到姚廠公,您可一定要多多感謝姚廠公啊!”
柳鵬當即問道:“盛貴人,這怎麼說?”
說着,柳鵬已經拉住了盛洪安的手,兩個人的衣服都是長袖,因此柳鵬不知不覺間就遞過去一個元寶,雖然不是五十兩的大元寶,只二是十兩一個的小元寶,但是盛洪安卻收到這麼一個小元寶已經很滿足了:“前次柳少不是說要龍口那邊報莊田不合適嗎?田老爺收到信以後狠狠發了一通火,說是龍口那邊可是有一百五十頃地,他從哪裡再弄一百五十頃地出來!”
按照典籍圖冊,涇王府當年國除遺地足足有一千兩百頃,對於田立義與姚卓來說,這一千兩百頃不用奔走,直接劃到福王府名上,可以說最合適最快捷最輕鬆的路子,甚至山東官面都承認這確實可以劃給福王府。
可是柳鵬卻認爲龍口這一百五十頃不適合劃給福王府作莊田,那麼田立義與姚卓自然要花十倍、百倍的力氣把這一百五十頃草場從其它地方找補出來,這樣的操作肯定非常繁瑣,甚至可能出現意料之外的麻煩。
因此田立義不但把柳鵬罵了一通,甚至還砸了東西,洪盛安說道:“咱們姚廠公雖然也覺得柳少的要求難辦,但她是個細心人,跟田老爺談了好久,又千方百計想辦法,終於把田老爺安撫下來。”
柳鵬倒是沒想到自己的回信倒是引發這麼一場風波,只不過這樣一來,他確實要承姚卓的一份人情:“這樣的話,那就太謝謝姚廠公了,盛貴人,說起來您應當是姚廠公身邊的貼心人吧?”
“不算什麼貼心人!”盛洪安一邊在前面幫柳鵬帶路,一邊說道:“姚廠公雖然對小人有些看重,但您也知道,只有田老爺看重的人才是真正的貼心人。”
“有機會,我跟姚廠公和田老爺好好推薦一下盛貴人!”柳鵬答道:“雖然說象盛貴人這樣的人才肯定會脫穎而出,不管是在什麼樣的地方都脫穎而出,但是我有機會幫盛貴人美言幾句,或許就會方便許多!”
盛洪安沒想到柳鵬這麼懂事:“好好好!咱們田老爺的性子有些陰沉,他不喜歡別人直接誇讚手下人,對方若是把手下人罵上一通,然後再誇上一兩句好的,他纔會格外看重。”
“好好好!”柳鵬答道:“就按盛貴人的辦法來操作。”
柳鵬正說到這,卻聽到身邊的江浩天突然說道:“不對,這事情不對!”
怎麼不對了?
柳鵬還沒有明白過來,江浩天已經說道:“前面有廝殺聲!這是大場面啊,都給我準備開戰了!”
現在柳鵬真是嚇了一大跳,怎麼回事?
江浩天如果說是“大場面”,那憑他走南闖北經歷過無數場廝殺的架勢,那場面絕對小不了,而且柳鵬覺得簡直不敢相信,前面這可是官道啊!
有誰失心瘋了,敢在官道上大打出手,只是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在黃縣大道上的遭遇,那時候也是有人膽大包天,敢在官道集結數十人伏擊圍攻自己的隊伍。
這大明朝的天下混亂到這等地步了?柳鵬原來以爲在老奴出兵之前,這大明腹地還是一片太平,而那邊江清月也反應過來:“馬隊上隊,都上馬!”
整個隊伍已經是劍拔努張的架勢,還好這一次柳鵬把自己手上的戰將都帶上了,不管是顧山河、武星辰還是蕭馬熊,他們都跟了過來,而柳鵬很快就問道:“盛貴人,前面真是田老爺與姚廠公的車駕?”
現在盛洪安已經整個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真有人敢在官道上襲擊田太監與姚卓的車隊,要知道田太監與姚卓這次雖然是微服私服,但鑑於柳鵬上一次被圍攻的例子,他們可是帶了六十多人。
對面的流賊敢圍攻六十多人的車隊,這得出動多少人馬,又得多大的膽子啊!
這是誅十族的大罪!
一想到這,盛洪安當即一激靈,點了點頭,然後又說了一句:“柳少,您快點出手,救救姚廠公吧!”
“走!”柳鵬當即加快了馬速:“我們去救姚廠公,姚廠公待我不錯,咱們可不能讓姚廠公吃虧了!”
那邊的江浩天卻是說了一句:“別走得太急了,還有三裡地!”
這一路行軍,掉隊的裝病的還有真病的人員實在不少,原本出發的時候是三十騎加上五十步兵,而現在只剩下二十五騎加上四十二個步隊的巡防隊員,人員幾乎少了兩成,但是經過幾百里的持續行軍,整支隊伍還真鍛煉出來了。
現在的步隊邁開了大步一陣小跑,就跟在馬隊的後面殺了過來,而江浩天作爲一名老江湖,開始壓制着馬速以一種神奇極其協調的節奏率領着馬隊一路向前,很快前面的廝殺聲、慘叫聲、馬鳴聲聽得更清楚了,約莫兩裡外之外,至少過百人展開着你死我活的廝殺,而盛洪安不由一喜:“姚廠公他們肯定還在苦戰之中。”
對方居然敢圍攻田立義與姚卓的車隊,那肯定是有相當把握,但是田立義這次到山東來是來虎口奪食,不知道有多遭人恨,而出發之前他也特意打聽了一下當年馬堂在臨清被打的故事,所以特意多帶了些人馬。
那一次臨清痛打稅監馬堂,雖然馬堂逃得一命,但是他手下卻被活活打死了三十七八人,而是田立義聽說不是幕後黑手有意剋制,或許馬堂就會被當場活活打死。
而田立義到山東來是爲了發財,不是來送命,因此他特意張羅了一些逃軍、死犯和老江湖,很顯然這些人現在發揮作用了,他催促柳鵬:“柳少,您快點,求您快點了!”
只是柳鵬卻是很鎮靜地說道:“大家都聽江叔叔指揮!”
說到這,江浩天並沒有加速,而是指揮着馬隊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向前馳去,而江清月則是停下去指揮住步隊:“巡防隊,等會都聽我爹與柳少指揮!”
盛洪安這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也知道現在自己頂多只能嚷嚷幾聲,這兵事上的事情還是得柳鵬作主才行。
江浩天還是不緊不慢地帶隊向前跑了一里地,雖然步隊一路小跑,但是現在已經跟馬隊有些脫節,但是很幸運的是,即使行軍中出現很多掉隊人員,現在真正上陣打仗的時候,卻沒有人員掉隊或是逃跑。
“停!”江浩天率先把馬停了下來,他大聲叫道:“喂料,喂水!”
說話間,他已經跳下馬去,從腰間的小包抓出了一把豆子,他騎着的大青馬當即打了一個響鼻,張開馬嘴就把一大把豆子都吞了下去,接着江浩天又給大青馬餵了半壺水,最後直接把壺裡剩下的水一飲而盡跳上馬去。
而江清月也在後面儘可能低的高音叫道:“整隊,整隊,別忘記柳少是怎麼教導你們的!”
“整隊!整隊!”
長期的軍事訓練已經在他們的生命之中打上了印記,雖然跑得氣喘吁吁,但是不過片刻功夫,跟在馬隊的後方步隊已經開始整齊列隊,他們一邊活動着身子,一邊往嘴裡遞着最後的零食,還趁機喝了一大口水。
看到柳鵬的馬隊與步隊有這樣的風範,盛洪安總算心寬了許多:“柳少,您務必快一點,務必快一點!”
廝殺聲、摻叫聲、怒吼聲、馬鳴聲已經聽得清清楚楚,雖然看不到戰場,但是盛洪安與柳鵬都知道戰場已經相距不遠,至多隻有裡許地而已。
而在片刻的休整之後,步隊分成了左右兩翼越過了馬隊沿着大道向前飛奔,而馬隊的動作稍遲發動,江浩天告訴馬隊的將士:“我與柳少在你們這支馬隊上花了幾千兩銀子,我現在只有一句話,別讓柳少與我失望!”
馬隊緊接着開始了小跑,他們很快越過了步隊,接着在一個轉彎之後,柳鵬一眼就看到了戰場!
好慘烈的戰場,柳鵬第一眼就是東倒西歪橫七豎八的屍體、傷員、騾馬、兵器、旗幟與箱籠,敵對的雙方正在這片土地上展開着生死搏殺。
柳鵬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是現在倒在地上的傷員、屍體這麼多還是第一次看到,根據盛洪安的說法這次田立義可是帶了六十多人出來,可是柳鵬一眼望去,姚卓這邊還在繼續苦戰的戰兵肯定不到四十人了。
對面顯然是有備而來,除去地上的屍體與傷員不計在內,現在圍攻姚卓與田立義的敵軍足足有七八十人,而且這還不包括一些退下去的傷員,足足是姚卓這邊的一倍還多。
現在姚卓這邊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柳鵬一眼就看到了姚卓的身影,只見她穿了一件鬥牛服,手握一把短劍就在站一輛馬車邊上,身邊還有五六個人在正保護着他,可是圍攻姚卓的流賊卻足足有**個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