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明來說,這簡直就是最難接受的局面,畢竟根據塘報這幾支加入叛軍的東江軍“幾至萬人”,一下子就讓衡監國小朝廷的實力變得強大起來,接連擊敗幾支前來討伐的明軍,甚至大有一舉拿下德州定
都的勢頭。
在這個問題上孫元化絕對是罪魁禍首,現在看到形勢越來越不利,孫元化雖然有很多想法,但是他也不得親臨平原、臨邑進行督戰。
只是孫元化終究是白面書生,他抵達前線反而加大明軍內部的混亂。現在衡監國畢竟是狗急跳牆,勉強算得上上下一心,而明軍內部卻是有着體制問題,現在前線明軍不過萬餘人,但是督戰卻是有一督師、兩個巡撫外加三個總兵,孫元化督戰的結局卻是大敗而歸,甚至連
孫元化本人都成了叛軍的俘虜。
對於孫元化來說這是奇恥大辱,但是衡王來說現在的孫元化可以說是奇貨可居的存在。雖然說這個小朝廷之中有不少被海北軍放回的達官貴人,甚至有一位前任的南京禮部尚書,但是他們手上實任的巡撫卻只有孫元化這麼一位,而且孫元化在山東經營數年,在地方上多少有點影響力,因此
他們就輪流上陣勸孫元化投附衡王政權。
只是孫元化過去對海北鎮恨得要死,現在卻是希望寄託在柳鵬的身上:“我孫某人哪怕是從賊,也不會先選擇你們這種草臺班子,還不如投附海北賊,那個時候至少也有一個尚書銜!”
這是孫元化心底的真實心意,雖然衡王政權還在拼死掙扎以求生路,但是在孫元化眼中這個小朝廷的覆滅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在海北鎮諸位大人物的眼中,衡王府這支叛軍的毀滅也是時間問題,只是什麼時候出手而已,現在亓詩教得意洋洋地說道:“現在衡王府那邊鬧騰差不多,我們也可以出手了!”
說到這時,亓詩教也是得意洋洋,自從他投附海北以後,大家對於他與舊齊黨的風言風語就沒有停歇過,特別是東林這些老仇家更是對元詩教窮追猛打,一定要徹底搞倒搞臭元詩教。但是現在證明亓詩教的決定並沒有任何錯誤,反而是英明至極,海北軍去年南征已經撫平江南,連南京應天府都已經拿下來,而現在孫元化自取滅亡,衡王府叛軍縱橫於北直、山東之間,可以說是將整個
局面攪得一塌糊塗,過去那些當面痛罵他的有心人現在紛紛求上門。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不得不承認元詩教作出了正確,而且現在連武之望都已經出任南京留守這樣的要缺,而功勞更大的元詩教同樣是會有一個更重要的位置。
只是他旁邊的柳易容卻是不想這次衡府叛亂就這麼告一段落:“亓先生,這件不必太過着急了,畢竟咱們拿下東昌府沒有多少時間,不如讓他們先再鬧騰鬧騰!”
亓詩教還沒說話,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沈濱卻是突然開口說道:“有道理!”
沈濱怎麼在這個問題附合柳易容?亓詩教不由緊張起來。畢竟現在柳鵬每次出征,沈濱便在龍口主持一切留守事務,而現在柳鵬更是正式確定柳易容“襄理監國事務”,暫時確立了柳易容事實上的第一繼承人位置,現在沈濱與柳易容在這件事上既然已經達成了一
致意見,亓詩教自然不敢正面對抗他們的意見。
只是亓詩教還是在旁邊多說了一句:“讓他們再折騰下了倒沒有什麼大問題,替我們把濟南府打掃乾淨,只是現在濟南府的官紳都希望我們能儘快出兵,拖得太久難免形勢有變!”
如果說一個月之前濟南府還是山東省內一切反海北鎮勢力大本營,現在形勢又是爲之一變,濟南府的頭面人物哪怕是官面人物都希望海北鎮能儘快出兵。正所謂兩相其害取其輕,與純粹是烏合之衆的東江軍相比,海北鎮實在就是太仁慈太寬厚,而且現在叛軍兵禍過處給地方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地方上都希望這場戰亂能儘快平定,至少不能擴展到整個濟
南府,但是光靠大明的力量是遠遠不足地對付衡王府叛軍。現在海北軍如果出兵濟南府,地方上肯定是夾道歡迎,把海北鎮擡進濟南城,只是那邊柳易容卻有着自己的看法:“陛下是遲早掃滅建奴,但是建奴一滅那麼信王那邊的壓力就會變得輕鬆起來,所以怎麼也
要給信王這邊加點壓再說!”亓詩教覺得柳易容說得不無道理,雖然海北鎮與明國之間已經處於全面的戰爭狀況,但是建奴是天下亂源,一旦解決了建奴那麼說不定什麼時候明國就會緩過勁來了,所以一定要儘量想方設法給明國添亂
子。
只是他很快就問起了另一件事來:“那麼就看着衡王在濟南府大事發展?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衡王這個小朝廷非但不是吃素的,而且是跟海北鎮還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死敵,如果不是柳鵬飛速崛起,這些人絕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因此這些人現在與海北鎮妥協甚至合作完全是迫於生存需要。
但是隻要他們能緩過勁來,他們肯定還會對海北鎮實施凌厲無比的報復,亓詩教現在之所以談及收復濟南府的問題就是考慮不能讓衡王府這邊發展起來,萬一讓他們發展起來就是第二個徐州賊。
只是說到這,那邊張顯兒卻是笑了起來:“易容公主,我這是從濟南府剛剛送過來的血書!”
什麼血書?
在場的海北鎮高層一下子就興奮起來,而張顯兒這位皇姑寺的聖女也直接揭開了謎底:“是孫元化孫巡撫親手寫的血書,讓我們海北鎮立即出兵濟南府驅逐衡府叛軍!”
張顯兒這一手實在高明!雖然孫元化已經是落入了平原叛軍之手,但是他在濟南府有着相當大的影響力,而且在山東他也算是一個標誌性的人物,他都向海北鎮請求援兵,那些大明的忠臣孝子肯定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了,肯定是要
把海北鎮迎進濟南城!而那邊亓詩教不由好奇起來,他知道張顯兒雖然來歷不明而且神秘莫測,卻是柳鵬親自推薦給柳易容的助手,現在柳易容都說要暫時緩一緩,怎麼張顯兒反而突然跳出來跟柳易容跳反調,拿出這麼一封孫
元化親手寫的血書。
有了這麼一份孫元化背書的血書,海北軍完全可以無血佔領省城然後再跟叛軍決一死戰,而他身邊的楊觀光則是直接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顯兒小姐的意思是我們既然師出有名,那麼隨時可以出兵嗎?”
“對!”
回答問題不是張顯兒,而是柳易容本人。她大聲說道:“這山東是咱們大齊國的山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現在咱們拿下濟南府可以說是名正言順,就連信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來,衡府叛軍必須從山東滾出去,這山東是咱們大齊國的山東!
”
最初亓詩教還覺得柳易容的表態有些自相矛盾,他一方面讓叛軍再折騰,要求儘快拿下濟南府盡取山東,但是他很快就聽出了味道來。
柳易容雖然不是柳鵬的親生閨女,但還真有她父親的凌厲風範!
這是兩全其美的戰術啊!在海北軍控制東昌府之外,現在整個山東六府只有濟南府還控制在朝廷之手,而亓詩教正好就是濟南府人,不但他作夢都想着有朝一時衣錦還鄉,而且父老鄉親都希望這一場兵禍最好能儘早平定下來,所
以纔會不遺餘力地推動海北軍出兵濟南府。
而現在柳易容雖然說是讓叛軍“再鬧騰鬧騰”,但是在這個問題上與亓詩教並沒有不同意見,只是她只允許這些叛軍在北直隸的地面上繼續鬧騰一番,卻不允許他們留在山東境內傷及地方元氣。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平原叛軍會不會服從柳易容的安排,那邊楊觀光已經說了:“可是咱們發話讓衡府叛軍從濟南府撤出去,他們未必肯聽從咱們的安排!”
“那便直接打出去!”張顯兒毫不客氣地說道:“現在信王與衡王爭得你死我活,可咱們大齊纔是他們之間的關鍵因素,咱們只要倒向哪一邊,哪一邊就會有絕對優勢,所以衡府賊這邊必須完完整整地把山東的地盤讓出來,咱們
才能給他條活路!他若是敢多話,就讓他們知道咱們海北鎮的厲害!”對於衡監國這個小朝廷來說,現在正他們是最關鍵的時候,他們在幾次勝利之後繼續猛攻德州,大有一鼓作氣把德州拿下來的架勢,而如果他們真把德州拿下來的話,就準備立德州爲行在,正正式式地登
基稱皇。
到時候衡監國就會實力大增,變成了海北鎮真正意義的大敵,但就在這個時候柳易容卻下了狠手,直接把一切衡府賊都逐出山東。對於衡府賊來說,這簡直是無法接受的條件,但是他們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