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遊江南（三）
事實證明，老虎的兒子未必是老虎，至少侯恂的兒子侯方域就是一個明證。
如果是他的老子侯恂，肯定不會如他這樣貿貿然就跑來找麻煩，我們的侯方域現在已經把張振嶽這個威國公當成保國公朱國弼一般的角色。他可不怕這類人，這些勳貴在他看來都是外強中乾的貨色，容易對付的很。
於是侯方域就這麼大剌剌的帶着人來了，然後強行把船靠了過來。
張振嶽隨身的衛士都是久經戰陣的果勇之士，他們經歷過嚴格的訓練和實戰的鍛鍊，就在船靠上來那一刻，他們就站住了關鍵位置，四公子和隨從居然一時無法上船。
“惡奴，休當本公子去路，我等是你家主人的貴客。”侯方域到是機智，這一聲大吼，引得五美和舫中諸人紛紛朝他望去。
張振嶽看了一眼神態有些怪異的張溥，朝李定國點點頭，李定國立刻示意諸衛士讓開位置。
衛士們才一讓開，侯方域等人立刻跳上船來，大搖大擺的走到船中。不過他根本就沒有理睬張振嶽，只是在看到張溥、楊友龍、陳子龍等人居然也在座的時候微微錯愕了一下，然後他徑直跟五美中熟識的李香君打了個招呼：“香君妹妹今個怎麼不在家中，讓我等很是一番好找啊！”
李香君微微一欠身，笑道：“有勞侯公子了，今個是國公爺宴請，我們姐妹都被請來助興了。”
侯方域很是禮貌的笑了笑，轉身對張振嶽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國公爺，我等前來打擾您不會介意吧？”
張振嶽根本沒看侯方域，也沒接侯方域的話，只是冷冷的看着侯方域身後的三人，其中一個和湖廣巡撫方孔炤長相近似，估計就是方以智了。
這下就輪到侯方域感到尷尬了，也許是看到氣氛過於尷尬，張溥連忙介紹道：“國公爺，這四位分別是侯恂侯吏部家的公子侯方域，陳子廷陳左都家的公子陳貞慧，還有冒家的大公子冒闢疆，這最後一位是。。。”
“不用介紹了，這位我猜的出來，是方巡撫家的孩子方以智吧，以智啊，我和你父親是故交，來，坐到我身邊來，你父親說你個很不錯的孩子。”張振嶽對這方以智到是報以友善，弄得本來是打算過來助拳的方以智傻眼了，這坐過去也不是，這不坐過去也不是了。
不過方以智也算是個機靈人兒，他立刻拱手道：“多謝國公爺，不過我們四個是一起來的。”
多得話就不用多說了，張振嶽很欣賞這個小傢伙的機靈，笑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侯方域還要說什麼，卻被陳貞慧扯了一下衣袖不得不老老實實坐了下來。
這時顧橫波出面打圓場了：“有四位公子爺的入席，自然是我們姐妹的榮幸，只是不知道國公爺接下來想聽我們姐妹唱什麼？”
侯方域聞言眼前突然一亮，他記起來了，這個張振嶽好像和自己一樣也是河南人，而且聽父親說過，他就是錢謙益寫的那個《忠和義士歌》中那個欺男霸女的原型啊！侯方域雖然不喜讀書，但是博聞強記的特點也是一時無二的，於是乎，他立刻吆喝開了：“唱錢老夫子的《忠和曲》。”
搶着主人的話，這在任何一個時候都是極其無禮的舉動，張振邦、張振海、李定國、李來亨等人自然是憤怒的不行，全部怒目相視。張振嶽依然沒有出聲，只是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但是接下來聽着，李定國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張振邦、張振海就聽不下去了，實在是欺人太甚。。。
李香君是這個“五美”樂隊的主唱，她的唱腔確實是圓美無比，讓聽着人頓生天籟之感。
但是這一次，張振嶽是真的怒了。
“二丫路遇三惡霸，張家少爺施援手，無奈歹人心腸壞，竟把義士性命傷，二丫心苦把身殉，只可憐的這世上好人無好報，惡人卻是樂逍遙。。。”李香君等五美越唱對張振嶽的感觀越不好，他們突然想起來，錢謙益老夫子曾說過，這當日的惡人領頭叫張振嶽，亦是河南襄城人，後來還投奔了閹黨，總督東南，爲非作歹欺壓良善。現在細細想來，那不就是眼前這位國公爺嗎？一面是憤怒，一面卻是心驚。
“好好好，好一個好人無好報，壞人樂逍遙”五美正愁着怎麼收場，這侯方域就很自覺的出來擋子彈了，說完還很是得意的瞥了張振嶽一眼，坐在侯方域對面的方以智見狀心裡立刻叫糟，這侯方域又要闖禍了。
張家三兄弟都是當然是把這首《忠和曲》的內容聽明白了，張振邦和張振海還只是生氣，張振邦則已經是出離的憤怒了。
龍有逆鱗，人亦如此，宋二丫的事情就是張振嶽心中永遠的痛，是不可觸摸的傷口。實在是不曾想到，十幾年後，居然有人以此事作曲，還在秦淮河坊間傳唱。更爲氣人的是，在這朗朗乾坤，居然還敢如此顛倒是非黑白，自己兄弟三個變成了劫色的流氓，而張忠和那個混賬玩意到成了路見不平英雄救美的義士了。
張振嶽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掀翻桌子的衝動，他只是冷冷的問向李香君：“李姑娘，本國公很想知道，這首《忠和曲》系何人所作，可否告知？”
李香君顯然是知道自己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了，被張振嶽這個樣子一問頓時也是嚇住了，根本不敢言聲。
侯方域冷笑道：“怎麼？國公爺，這曲子不討您喜歡了，是揭穿了您的老底啊，還是讓您心生愧疚了？”
張溥到這會是真後悔了，原本他來見張振嶽是尋思着張振嶽能再掏一筆銀子，然後支持復社把周延儒推上首輔的寶座。誰曾想張振嶽的大排場把喜歡爭風吃醋復社四公子招來了，對於這四位的底細，張溥也是很清楚的，所以向來只是借聲勢，現在看來怕是要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