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天日昭昭（十一）
滿桂死了，死得何其壯烈，卻又死得毫無價值。
在皇上接二連三的下旨督戰後，滿桂不得不抱着必死的決心，帶着黑雲龍、麻登雲集合了大同、薊州的兵馬移防永定門，從這裡向建奴大營發起攻擊。
這那裡是去打仗，根本就是去送死，原本還想幫忙的盧象升也不得不哀嘆一聲，他沒有理由讓天雄軍和天狼軍去做同樣的事情。
皇太極親帥代善、嶽託、阿濟格、濟爾哈朗、豪格、多爾袞點起四萬精銳前來決戰。
二鎮兵馬雖然號稱七萬，實際清查卻只有二萬三千人，而且就是這個實際清查也是站前的數據了。滿桂他們先後同建奴交戰兩次，兩次都以失敗告終，先後折損了五千精銳。這餘下的一萬八千人去進攻四萬精銳八旗，結果可想而知。
惡戰從上午一直打倒傍晚，大同軍終於堅持不住了，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極限，如果不是滿桂一直在帶頭衝殺，估計全軍早就全線崩潰了。
八旗的號角聲還在耳邊響起，越來越多的八旗軍從四面八方涌來，滿桂知道大勢已去了。反正是死了，那就拼了吧！
剛要發起最後的衝鋒，三四支狼牙箭就狠狠的插進了滿桂的前胸，吶喊被深深的止住，滿桂身形一晃，從戰馬上掉了下來。生命的最後一刻，滿桂回首看着北京高大的城牆，突然想到了寧遠，在那裡，無名之將的自己認識了袁崇煥，並被袁崇煥從孫承宗帳下要來，從一箇中軍官變成了副總兵。在那裡，自己和袁崇煥一起殺退了二次建奴，那日子好不暢快。也是在那裡，自己因爲看不起趙率教的爲人，和袁崇煥鬧翻出走。對了，趙率教已經在遵化戰死了，看來袁崇煥沒看錯人啊，從一開始，就是自己錯了。自己居然還聽信了謠言，當庭質問督師，現在督師身陷囹圄，自己卻無能無力了。。。
滿桂戰死，黑雲龍、麻登雲受傷被生擒，一戰折損了“七萬大軍”（雖然大家都知道沒那麼多人，但是皇帝卻一直認爲有那麼多），三個總兵官，消息傳到京師，百姓大駭，宮中震驚。
雖然我們無從得知崇禎皇帝在得知滿桂全軍覆沒後的反應，但是隨後北鎮撫的大牢開始熱鬧起來了。在皇帝的暗示和明示下，錢龍錫、成基命先後帶着百官來這裡探望袁崇煥和蕭嚴。朝廷並不是沒有派人去追遼東軍了，可悲憤的遼東軍根本就沒人肯再鳥所謂的聖旨了。而蕭嚴的宣府兵是目前還能出戰的軍隊中的大頭，可是這主帥被關在牢裡之後，下頭那些兵痞子比遼東軍還不靠譜，人家到是沒跑，下聖旨也接。可要他去落實，對不住，軍中無糧，官兵無餉，想動動不了，反正是不幹活了。對了，脾氣不太好的孫傳庭公開叫囂，要把陷害袁督師和蕭總兵的那個閹貨高起潛拉出來祭旗，不然天狼軍下屬官兵憤懣難平，無法作戰。
這下子輪到當初設局坑人的溫體仁尷尬了，崇禎皇帝眼下雖然嘴上沒說，但是這幾日看向溫體仁的眼色都不怎麼友好了。不過沒事，我們的溫體仁同學如果就這麼點本事，那他也就不可能有機會遺臭萬年了。他立刻向皇帝獻了一個一箭雙鵰的妙計，讓袁崇煥寫手書，召遼東軍回援京師。
這條計策不可謂不毒，若是袁崇煥召不回，那自然是辜負了聖恩，死罪！若是召回了，呵呵，這遼東軍到底是皇上的軍地，還是你袁崇煥的私軍啊？顯然是在包藏禍心，還是死罪。這又是一個大圈套，袁崇煥根本跳不出來的大圈套，前者袁崇煥死定了，後者則還會禍及妻兒。壞，太壞了。。。
袁崇煥怎麼可能看不透了，所以任憑誰來勸說，他都會毫不客氣的拒絕。要死就死我一個吧，我是文官，只要不定謀逆，哪怕是罵了皇上也不會禍及家人的。
至於蕭嚴，崇禎帝到沒殺他的打算，一來蕭嚴並沒有什麼惡行，只是當日在庭上頂撞了自己，先關押幾日給個教訓罷了。二來相對於被東林黨上下拋棄的袁崇煥，這個蕭嚴真要動還有些棘手。現在替大明鎮守的威海侯張振嶽差不多就是崇禎帝內帑最大的財源，同時包括駙馬鞏永固，四大勳貴世家在內的皇親國戚們都和這個張振嶽關係不錯。嚴格來說，大家都在歐亞聯合公司拿着不菲的分紅了。
所以袁崇煥被抓，不但沒有求情，不少人還拍手叫好。可蕭嚴被抓了，立刻大家就傻眼了，這那裡是抓人啊，這是斷大家財路啊。皇上，不帶這麼玩得。
這蕭嚴在獄裡的待遇也還不錯，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都親自來看過一次，強調蕭嚴的好大哥張振嶽也是錦衣衛同知，大家現在是一家人，缺什麼打招呼，跟着袁崇煥也沾光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可袁崇煥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冤屈，如何還吃得下。
遠處，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袁崇煥今天剛剛和蕭嚴下了幾把從蕭嚴處學來的五子棋，兩人的牢房互相挨着，平日就靠用從獄吏那裡弄來的圍棋子下五子棋來打發日子。和蕭嚴這個沒心沒肺的人不一樣，牽掛家人安慰的袁崇煥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結果倆下了幾把都輸了，原本心情不好的他以爲是來送飯的獄吏，所以連頭也不擡一下襬手道：“不吃，不吃”。
“元素啊！老夫來看你了！”
多麼熟悉的聲音啊，袁崇煥擡頭一看，站在那裡的那位身形魁偉、滿頭白髮的老者不就是自己的恩師孫承宗嗎？
蕭嚴也看到了孫承宗，對於這位老者他也是很感激，自己兄弟三人能破格從充軍的流徒變成大明的軍官除了靠自己努力，更多的還是靠這位老人的賞識，連兄弟三人的字都是這位老者賜得。所以二話不說，蕭嚴對着孫承宗就是規規矩矩的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