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碩大的海魚被紅燒得香氣怡人，色香味俱全，幾盤綠菜放在四周點綴呼應，一罈老酒開封后頓時散發出醉人的酒香，這等飲食規格放在茫茫大海上足以用奢侈二字來形容。
倒不是說魚和酒有多珍貴，而是那綠油油的青菜，在海上極爲難得。
一般的商船出海行商少則十數日，多則兩三月，所以在航海之前都會購買海上生活所需之物，但因爲所帶貨物限制，所以商船都不會攜帶很多蔬菜，能時不時地補充一下身體所需也就行了。
但是曹唯不同，他偏愛口腹之慾，本身又沒有什麼貨物要攜帶，所以在啓程之前就差人到街市上收購了大量的青菜、果物以及酒水之類，這才能讓衆人吃得暢快無比，無所顧忌。
黃熗陪着笑臉給曹斌倒酒：“曹大人，屬下不是故意要瞞着你，屬下跟着來是大人的命令，這些天一直在最前面那艘船上引路，所以曹大人才沒見着屬下。
屬下去過倭國幾次，所以大人才讓屬下引路，聽大人說咱們這次去倭國要幹一次大的，奶奶的，屬下以前去倭國哪次不是小心翼翼的，這次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來！屬下敬曹大人一杯！”
曹斌輕輕哼了一聲，卻也端起酒杯與黃熗一飲而盡。
幾杯推盞之後場面頓時熱鬧起來，黃熗也沒那麼拘謹了，慢慢給曹唯和曹斌講起海上的經歷。
“在海上，海賊未必是海賊，海商也未必是海商，若是遇到比自己弱小的，海商轉眼就能變成窮兇極惡的搶匪，若是海賊遇到護衛極多的海商，也會收斂幾分氣勢，老老實實和海商做做生意，換換東西。”
曹唯大笑道：“也就是說，在海上以實力爲尊，沒有其他限制？照這樣說，某家拳頭最大，豈不是可以隨意黑吃黑了！”
“大人說的這話對也不對……”
黃熗講得興起：“海上可不止一夥海盜，和地上一樣，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勢力，每個勢力之間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很少有下死手的時候。
這樣一是可以防止海匪之間產生不必要的死傷，畢竟都是出來討生活，都想過得好一點，沒人樂意平白無故丟了性命。二是當官兵圍剿時可以一起抵擋，以免勢力單薄，被官兵吞了去。
咱們要是遇到勢力弱小的商船或者匪船，搶了也就搶了，但若是遇到強一些的勢力，還是不要起衝突爲好。雖說咱們現在人多勢衆，海上第一，但若是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可就不值得了。
嘿，咱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有一夥海匪，勢力不弱，匪首名叫花狐貂，是個狠角色，不過屬下曾經見過他，算是有點交情，這次咱們從他的地盤上經過，倒是不好意思朝他下手。”
曹唯嘟囔道：“還以爲可以在海上無法無天，誰知道海上還有這麼多規矩，真是不爽利……嗯，以後要重新立立規矩，海上所有勢力都要聽某家的命令，誰要是不聽，某家就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從東海砍到西海，砍到所有人聽話爲止……”
黃熗聽得冷汗直流，自家大人滿口黑話比自己還像一個強盜，現在自己在他的麾下做事到底算是從良，還是算被另一夥匪人吞併了？
正當黃熗胡思亂想時，狗子從門外進來，抱拳道：“大當家，二當家，有幾艘船朝着咱們駛來！”
曹唯大喜，或許是多喝了幾杯酒的緣故，臉色通紅，喝道：“擡某家的大刀來，敢打某家的主意，看某家不把他們剁吧剁吧了！”
曹唯說完就往船艙外走，留下曹斌幾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狗子在曹斌身前小聲道：“大人今日怎麼會如此暴虐？”
曹斌狠狠瞪了黃熗一眼，道：“還不是他給大人講一些江湖匪徒之事，這才讓大人起了興致，好好的一個官，愣是讓你們教壞了！”
黃熗心裡委屈之極，自家大人哪裡需要別人教，一身的匪氣比海匪更像海匪，誰教壞誰還不一定呢。
“大人剛剛要刀？他哪裡來的刀？”
曹斌擔心曹唯出事，趕緊往外走，嘴裡吩咐道：“你去將竈房的殺雞刀取來交給大人就好，他一個文弱之人，哪裡使得了大刀……”
海面上，兩支船隊漸漸接近。其中一支船隊的甲板上站着一個面色黝黑的青年男子，他手握大刀，坦露上身，露出結實的青銅色肌肉，此時眉頭緊縮，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
一個面容姣好的綠衣女子站在他身後，帶着斗笠，似乎是怕驕陽曬壞了臉面，她沒有盯着前方迎面駛來的船隻，而是看着身前的男子，眼裡異彩流連，笑容微露，顯得有些俏皮。
在女子身側還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其貌不揚，但是打扮卻怪異非常，他穿着一身舊袍，渾身上下都是口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裝着什麼。
天氣炎熱，卻不見他流汗，皮膚白皙，如同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老爺，站在附近的海匪看着中年男子，眼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畏懼，似乎是在看一頭吃人的猛虎。
“荔兒，對方看起來船隻碩大，肯定人多勢衆，咱們這麼上前，會不會不太好……”
“怕什麼！”
綠衣女子舉起瘦小的拳頭，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敢這麼囂張地在咱們的地盤上經過，不付出點代價可不行！你前些日子不是還說想吃素炒青菜嗎？等咱們打了秋風，本姑娘親自給你下廚……”
青年男子想起女子做的飯菜，臉色更苦了，正想着怎麼拒絕，卻發現從對面船艙內出來一個人，想必是個主事的，於是馬上舉起刀，大喝道：“對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圍觀了，我們不求財不求色，只要幾斤青菜……咦？姐夫！怎麼是你？”
……
一柱香後，寧揚坐在曹唯所在的船艙內對着幾盤素菜狼吞虎嚥，還時不時的還往身邊綠衣女子碗裡夾菜。
青年男子是寧九孃的弟弟寧揚，而綠衣女子正是蝰蛇寨主許茂之女許荔。
此時的許荔端坐在椅子上，舉止溫柔，自從知道曹唯是寧揚的長輩後，她就沒有了剛剛兇惡的樣子，露出乖巧聽話的表情。
在曹唯的印象裡，寧揚是一個容貌俊秀，身子文弱的少年人，但是剛剛相見他卻險些沒有認出來，和當初在白蛇寨相比，寧揚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姐夫，你別勸我，我不回去，我姐瞧不起我，我要在外面掙一個家業給她看！”
“我沒有勸你……”
“那再上兩盤素菜，一盆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