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大堂內議論紛紛,亂成一團。
朱檀也不阻止,只是靜靜地聽着,嘴角掛着一絲玩味的笑意。
等到衆人說得差不多了,朱檀這才緩緩開口,說道:
“諸位說的都有道理,本王何嘗不知?只是這治河之事,刻不容緩,本王已經下定決心,勢在必行!”
衆人聞言,皆是一凝。
這魯王殿下,真是如同傳聞那般說一不二。
“殿下,您有所不知啊!”
孔祥林站出來說道,“這治河之事,並非只是簡單的修堤築壩,更重要的是要疏通河道,加固堤防,這其中的工程浩大,耗費巨大,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孔老先生說得有理,本王自然明白。”
朱檀點點頭,說道:
“所以,本王此次前來,就是要推行新政,整頓吏治,發展經濟,爲治河籌集資金,解決難題!”
“新政?”
衆人聞言,皆是一臉疑惑。
“不錯,新政!”朱檀朗聲說道:
“本王要打破舊制,建立新的秩序,讓山東的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
隨後,朱檀便將新政的內容詳細地向衆人闡述了一遍。
聽完朱檀的新政內容,大堂內頓時炸開了鍋。
地方士紳們一個個面紅耳赤,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指着朱檀的鼻子破口大罵。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殿下這是要動搖我等的根基啊!”
“我等世代耕讀,爲國納稅,憑什麼要將田地分給那些泥腿子?”
……
相比於士紳們的忿怒,官員們的反應則要“剋制”許多。
他們雖然也對朱檀的新政感到震驚。
但多年的官場生涯讓他們養成了謹慎的性格,沒有像士紳們那樣立刻跳出來反對。
而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似乎在觀察形勢,盤算着各自的小心思。
朱檀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中冷笑。
這些人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一遇到動搖他們自身利益的事情,就立刻露出了醜惡的嘴臉!
“夠了!”
朱檀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本王今日召集各位前來,不是來聽你們說廢話的!新政勢在必行,誰敢阻攔,就別怪本王不客氣!”
朱檀的怒吼聲如同炸雷一般在大堂內炸響,震得衆人耳膜嗡嗡作響。
那些叫囂得最歡的士紳們頓時嚇得閉上了嘴巴,一個個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再也不敢言語。
官員們也都低下了頭,不敢與朱檀的目光對視。
他們雖然心中不服,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怒朱檀。
畢竟,朱檀纔是山東的土皇帝,得罪了他,可沒有好果子吃。
“很好!看來各位都是識時務的人。”
朱檀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眼神卻依舊凌厲: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再說幾句。”
他環視了一圈衆人,沉聲道:
“本王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對新政心存疑慮,甚至心懷牴觸。“
“但本王可以告訴你們,新政是爲了山東的長治久安,是爲了百姓的安居樂業,任何敢於阻撓新政的人,都是本王的敵人,都是山東的罪人!”
“本王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本王要看到你們的答覆!希望你們不要自誤!”
說完,朱檀便拂袖而去,留下滿堂官員和士紳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朱檀前腳剛踏出大堂,後腳原本寂靜的大堂便炸開了鍋。
像是一滴熱油滴進了冷水鍋裡,頓時沸騰起來。
“這魯王殿下,莫不是瘋了不成!?”
一個身材臃腫,身着華服的士紳猛地一拍桌子,肥肉跟着顫抖起來:
“竟敢提出如此荒唐的政策!他這是要革我們的命啊!”
“王員外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一個留着八字鬍,眼神精明的官員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魯王殿下年輕氣盛,說話難免衝動,咱們這些老狐狸,可不能跟着他一起胡鬧啊。”
“話雖如此,可這新政若是真的推行下去,咱們的田產、商鋪,還有那些佃戶,豈不是都要被那羣泥腿子瓜分了?!”
那王員外顯然沒有被安撫到,依舊滿臉怒氣。
“就是!我家的田產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憑什麼要分給那些懶惰的刁民!”另一個士紳也憤憤不平地附和道。
官員們大多沒有接話,只是互相交換着眼神,臉上都帶着幾分深不可測的笑意。
他們這些在官場裡浸淫多年的老油條,誰心裡還沒點算計?
魯王殿下初來乍到,想動他們這些地頭蛇的蛋糕,可沒那麼容易。
人羣中,一直沉默不語的孔祥林,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作爲山東士紳的代表人物,孔祥林德高望重,在地方上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此刻,他只是微微眯着眼,手裡握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緩緩地轉動着,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孔老先生,您怎麼看?”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向孔祥林請教。
孔祥林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掃視了一圈衆人,最後落在那個八字鬍官員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新政?呵,不過是乳臭未乾的小兒玩鬧罷了。”
孔祥林淡淡開口,語氣中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夫活了大半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魯王殿下想在山東立足,還得問問我們這些老傢伙答不答應!”
夜幕降臨,孔府書房內燈火通明。
幾個山東有名望的士紳,此刻正圍坐在一張紫檀木桌前,面色凝重。
“孔老,您把我們叫來,可是有了應對之策?”
一個消瘦的士紳率先打破沉默,語氣中帶着一絲焦急。
孔祥林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才緩緩說道:
“魯王此番來勢洶洶,來者不善啊。”
“哼,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掀起什麼風浪?我看他就是想錢想瘋了,纔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士紳粗聲粗氣地說道:
“咱們只要聯名上書,參他一本,就不信他還敢硬來!”
“不可魯莽。”
孔祥林放下茶杯,語氣嚴肅:
“這魯王殿下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既然敢提出新政,就說明他早有準備,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那依孔老的意思,我們該如何應對?”消瘦士紳問道。
孔祥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我已安排人手,暗中散播謠言,就說這魯王殿下是假借治河之名,實則貪贓枉法,魚肉百姓……”
孔祥林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失在一片沉默中。
書房內的氣氛,卻變得更加陰冷,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讓人感到窒息。
……
孔祥林不愧是老狐狸,他深諳民間傳播之道,一句“假治河,真斂財”。
配上精心編造的所謂“內幕”,迅速在山東百姓間發酵。
原本對新政還抱有期待的百姓們,開始變得人心惶惶。
茶館酒肆裡,街頭巷尾間,到處都在議論魯王和他的新政。
“聽說了嗎?那魯王根本就不是來治河的,他是想把咱們的田地都搶走!”
茶館裡。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可不是嘛,我二舅子的小姨子的鄰居就是給官府修河的,他說啊,那河堤根本就不用修,都是魯王想出來的名堂,好中飽私囊!”
另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湊過來,添油加醋地說道。
“哎呦,這可如何是好?咱們辛辛苦苦一輩子,攢下這點家底,可不能讓魯王給搶走了!”
一個老婦人聞言,頓時慌了神,急得直跺腳。
朱檀並非愚鈍之人。
這些天來,山東境內關於他的流言蜚語傳得沸沸揚揚,他怎會沒有察覺?
“殿下,這幫酸腐書生,真是不知好歹!咱們好心來治河,他們卻在背後造謠生事,簡直豈有此理!”
魯王府內。
侍衛統領趙虎氣憤地對朱檀說道,粗獷的臉上滿是不忿。
朱檀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趙虎,你真以爲這些謠言只是幾個書生就能傳出來的?背後沒人撐腰,他們敢如此大膽?”
趙虎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殿下是說,此事是那孔家在背後搞鬼?”
“除了他們,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量?”
朱檀眼中寒光閃爍:
“這孔家,世代受朝廷恩寵,在山東可謂是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如今本王想要動他們的蛋糕,他們自然是要跳出來阻撓一番。”
趙虎抱拳道:
“殿下,要不末將帶人去把那幾個散播謠言的傢伙抓起來,嚴刑拷打,看他們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莽夫!”朱檀瞪了他一眼,“你以爲抓幾個人就能解決問題?只會打草驚蛇!”
“那殿下的意思是……”趙虎撓了撓頭,一臉不解。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朱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既然他們想玩,那本王就陪他們好好玩玩。來人,備馬,本王要微服私訪!”
……
幾日後,孔府書房內。
“老爺,那魯王這幾日一直在城外各處視察工程,還經常施粥施藥,體恤百姓,絲毫沒有要對我們不利的意思啊?”
一個眼線低聲稟報道。
孔祥林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握着一串沉甸甸的紫檀佛珠,眉頭緊鎖:
“他這是以退爲進,收買人心!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
“老爺英明!”眼線連忙附和道。
“繼續派人盯着他,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彙報!”
孔祥林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麼時候!”
……
……
濟寧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名爲“清河村”的小村莊。
村子不大,幾十戶人家依河而居,世代靠着這條清河捕魚爲生。
然而,自從魯王開始治河,清河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村頭老槐樹下,幾個老漢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裡,一邊抽着旱菸,一邊唉聲嘆氣。
“誰說不是呢!自從官府徵用了咱們的漁船,咱們就斷了生計,一家老小都快要揭不開鍋了!”
“可不是嘛!聽說那些當官的,拿了朝廷的銀子,卻不好好修河堤,反而中飽私囊,真是造孽啊!”
“噓!小聲點!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被官府抓去!”
幾個老漢正說着,突然看見遠處走來兩個人影,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這位老漢怎麼愁眉苦臉的?是不是家裡遇到什麼難事了?”
朱檀走到老漢面前,笑呵呵地問道。
王老漢擡頭一看,只見眼前站着一個年輕公子,一身粗布衣裳,卻難掩其貴氣,心中不由暗暗稱奇。
“這位公子,您是……”
“哦,我叫朱三,是個走貨郎,路過貴寶地,想打聽點事兒。”
朱檀隨口胡謅道,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塞到王老漢手裡。
王老漢推辭不過,只好收下,心中卻更加疑惑,這出手闊綽的,哪裡像個走貨郎?
“朱公子,您想打聽什麼事?只要老頭子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聽說這附近在修河堤,可是真的?”
“可不是嘛!這河堤已經修了大半年了,可還是沒個完……”
王老漢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地跟朱檀抱怨起來,從官府強徵漁船,到河堤遲遲修不好,再到村裡有人得了怪病,卻沒錢醫治,事無鉅細,聽得朱檀眉頭緊鎖。
“這幫狗東西!”
朱檀心中怒火中燒,面上卻不動聲色:
“王老漢,你彆着急,我認識幾個大夫,醫術還不錯,要不,我帶他們去你村裡看看?”
王老漢聞言,頓時大喜過望,連忙拉着朱檀的手,千恩萬謝。
“朱公子,您真是活菩薩啊!您要是能治好村裡人的病,我們給您立長生牌位!”
“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
朱檀嘴上說着,心裡卻冷笑一聲。
接下來的幾天,朱檀就住在清河村。
一邊“義診”,一邊暗中調查孔家的罪證。
他發現,孔家不僅在治河款上動手腳,還強迫村民低價出售土地。
甚至還勾結山匪,騷擾村民,無惡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