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天晴,不僅沒有回暖,反而涼意逼人。
楊遠回到山寨,身後跟着兩個面黃肌瘦的中年人,一同來到山神廟內。
“大當家,這二位是屬下從東山回來的礦工,一位曾是東山鐵場主,另一個曾做過鐵場的掌爐。”楊遠介紹身後的兩名中年人。
“小的黃槐,見過大當家。”黃槐急忙跪倒在地,磕了個響頭。
見狀,邊上陳洪濤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屑。
“在下陳洪濤,見過虎頭寨大當家。”陳洪濤雙手抱拳,輕輕一弓腰。
做過鐵場主的他見過一些場面,還能保持幾分矜持,不像黃槐,見到劉恆這樣的土匪頭子直接下跪磕頭。
虎頭寨的名聲很好,從附近百姓手中買糧,不僅給銀子,還用了高出一成的價格買下,不然他和黃槐也不敢來虎頭寨。
陳洪濤這點小動作,坐在上首的劉恆看的一清二楚,不過他並不在意。
有着後世記憶的他並不習慣別人給他磕頭,自打他接管流匪大營,便取消磕頭,換成右手平放胸前行軍禮。
“二位不必多禮,都請起吧!”劉恆虛擡了一下右手。
陳洪濤直起腰,黃槐猶豫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和陳洪濤並排站在一起。
劉恆說道:“二位可知這趟請你們來是要做什麼?”
“來之前聽楊兄弟說了。”陳洪濤用手一指楊遠說道,“大當家想要在東山開設鐵場,手中已經有了陳大福在東山的鐵場文書。”
劉恆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準備恢復陳大福在東山的鐵場,二位都是東山鐵場的老人,可有什麼指教?”
陳洪濤說道:“鐵場的生意不好做,自打閩鐵成爲工部官鐵後,晉鐵每況愈下,許多小鐵場都經營不下去,倒爐關張,如果大當家一定要開鐵場,在下不敢保證鐵爐能夠賺錢,將來折了本,請大當家不要怪罪。”
相比黃槐訕訕的不知道說什麼,陳洪濤侃侃而談。
“只要用心,折本的銀子不會怪在你們身上。”劉恆應了一句,旋即又對黃槐說道,“黃槐你也說說,你曾經是鐵場的掌爐,怎麼看開鐵場這事?”
見自己被喊到,黃槐嚇了一跳,結巴着說道:“小,小的不懂什麼虧賺,小的只懂的鍊鐵。”
一聽這話,劉恆多少明白一些,眼前這個黃槐應該屬於技術人才,放在後世的公司裡面屬於技術總監,而那個陳洪濤更像是總經理或總裁。
劉恆笑着說道:“沒關係,想到什麼你儘管說。”
“是,是。”黃槐畏畏縮縮的說道,“陳大福的鐵場早就荒廢了,想要重新使用,需要立新爐子,小爐子八百兩左右,還要招募礦工,大約要一個月才能開爐鍊鐵,要想順利出鐵,最快也要一個半月。”
劉恆點點頭,和自己猜想的一樣,這位就是個技術總監,買鐵賣鐵的生意可能不懂,但要立爐子鍊鐵,依靠的還是這樣有技術的人。
“做的不錯。”劉恆朝楊遠笑了一下。
楊遠回道:“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收回目光,劉恆看向陳洪濤和黃槐,說道:“二位,如果我把陳大福的鐵場交給你們,能不能重新練出鐵來?”
“這個……”陳洪濤面露猶豫。
“可以。”黃槐卻直接回答。
劉恆似笑非笑的看向陳洪濤。
陳洪濤打一個激靈,這纔想起,眼前的這位可不是他平常見到的鐵場東主,而是土匪頭子,急忙改口說道:“能夠出鐵。”
“既然二位都認爲陳大福的鐵場可以出鐵,二位要是願意替我接手陳大福的鐵場,管事的位置可由陳洪濤你來,黃槐任副管事,每個人每月十五兩銀子,其中五兩可以現在支付,但你們要簽下一份文書,如何?”劉恆問向二人。
十五兩銀子一個月,工錢已經很高,普通的鐵場管事也不過四五兩一個月,大鐵場的管事才能到七八兩銀子一月。
黃槐急忙跪下,說道:“小的願意替大當家管好鐵場。”
十幾歲他便在鐵場做礦工,一直做到鐵場管事的位置,後來鐵場生意不好,爐子被推倒,他這個管事只能和其他人一樣去其他鐵場做一名礦工。
做管事的時候他也有過一段好日子,自從變回礦工,又習慣大手大腳花錢,日子一落千丈,礦工的活又苦又累,礦工的飯食跟豬食差不多,見不到一丁點葷腥,現在又有機會做回管事,一個月還有十五兩銀子,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邊上的陳洪濤卻顯得有些猶豫。
十五兩一個月的工錢確實不少,但他和黃槐不一樣,做過鐵場主的他知道一些黃槐接觸不到的事情。
東山鐵場主全都抱團,外人想要在東山立爐子很難,幾大鐵場主不允許外來勢力插手東山,何況眼前這位只是個土匪,膽子大到敢去東山開鐵場,只要有人報官,鐵場不管投進去多少銀子也只會打水漂。
立一個小爐子最少八百兩,還有其他地方也需要花銀子,零零散散加起來最少一千兩銀子,一旦被官府查封,把他全家都賣了也賠不起。
猶豫了半晌,陳洪濤說道:“大當家,可否允許我回去考慮一下。”
“可以,但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沒有答覆,黃槐接替你成爲鐵場管事。”劉恆沒有爲難陳洪濤。
之所以願意僱傭陳洪濤,是因爲他曾經是鐵場東主,鐵場的事情他熟悉,也知道如何應對其他鐵場主和打點官面上的關係。
“楊遠,你送他回去。”劉恆吩咐了一句。
陳洪濤告退一聲,被楊遠帶離山神廟,送下山,安排一輛馬車送回東山。
山神廟裡剩下黃槐一個人,劉恆讓趙宇圖拿來一張文書,讓黃槐在上面按上手印。
按完手印,黃槐拿到了預付的五兩銀子。
“謝大當家,謝大當家。”黃槐臉上喜不勝收。
自打丟了管事的位子,他再沒有拿過五兩這麼多的銀子,如今手裡拿着銀子,死死抓住,手心裡都捏出了汗水。
劉恆笑着說道:“這幾天就留在山寨,我讓人給你安一間房子,鐵場那邊需要準備什麼東西你儘管提,我讓人去準備,準備的差不多,我會讓人送你去鐵場。”
“小的都聽大當家的。”黃槐急忙跪下磕頭。
他光棍一條,沒家沒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住哪裡都行,留在東山也是住窩棚,來到虎頭寨他見到不少土坯房,比住窩棚強多了。
劉恆笑着說道:“起來吧,我這裡不興磕頭。”
“是,是,是。”黃槐訕訕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