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他娘,那個虎字旗到底有多少銀子。”
瘦臉錦衣衛喉結蠕動了一下,望着一輛輛四輪大車從眼前過去,下意識嚥了口吐沫。
從京城在來的這一路上,就已經見到不少四輪大車,來到靈丘之後,見到的四輪大車就更多了,隔一會兒就有一支車隊從路上過去,車上載滿了貨物。
這一車車貨物,就是一車車的銀子。
錦衣衛百戶目光沉重。
來靈丘之前,他就想過這一趟差事不好辦,現在看來,事情比他預料的還要嚴重。
相對其他錦衣衛注意力都在那一車車貨物上面,而他的注意力卻在那些車隊護衛的身上。
每一支車隊護衛,都是正值壯年的青壯漢子,腰上跨刀,手裡拿着比軍中鳥銃短一些的火銃,胸前是兩條交叉一起的長帶,上面掛着火藥和鉛子的瓶罐,身上是一身灰色的棉甲,頭戴長沿氈帽。
這些人沒有普通護衛那種痞性和懶散,所有護衛都是統一着裝,穿着灰色的棉甲,邁着整齊的步子,跟隨車隊一同前行。
落入到有心人眼中,腦海裡會不自覺的浮現出‘精兵’兩個字。
那錦衣衛百戶就是有心人中的一個。
他心中默默數過,從蔚州過來的這一路上,光是這些虎字旗車隊護衛,就不下幾百人之多。
有這幾百‘精兵’在,不管虎字旗背後的東主有沒有造反,都應該被除去,絕不能任由這樣商號繼續存在下去,這個虎字旗對大明和大明百姓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大人,怎麼不走了?”
瘦臉錦衣衛見到身旁的錦衣衛百戶停了下來,小聲詢問。
那錦衣衛百戶臉色一板,低聲說道:“到了這裡,不要再叫大人,小心被人發現咱們的身份,還有,告訴兄弟幾個,都小心一點,千萬不要露了形跡。”
“放心吧,大……。”瘦臉錦衣衛剛要喊大人,突然改口說道,“兄弟們現在這副裝扮,任誰也猜不到咱們是錦衣衛。”
踏!踏!踏!
就在這個是時候,一支三十多人的馬隊從遠處疾馳而來。
路上的行人紛紛朝道路一側避讓,讓馬隊先過去,幾個錦衣衛也隨着躲避的行人退到了路邊。
馬背上,一個個騎手揹着騎銃,腰上彆着手銃,身上穿着黑色的胸甲和鐵盔,除此之外,還攜有一柄馬刀,可以說是全副武裝,比虎字旗車隊的那些步卒護衛更給人以震撼。
“老鄉,這支騎兵隊伍是哪家大人的親兵騎隊?”
那錦衣衛百戶朝同樣躲在路邊的行人打聽,對方看起來像是靈丘本地人。
“什麼親兵,那就是虎字旗騎兵隊的騎兵,像這樣的騎兵,有好幾百人呢!”那人羨慕的看看向那些從面前疾馳而過的騎兵。
“這麼多?”那錦衣衛百戶一驚。
幾百騎兵加上幾百步卒,這絕對是一股強悍的武力,一般的土匪山寨能有幾十騎兵就已經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那錦衣衛百戶心頭又是一沉。
雖然他無法預知那些騎兵的戰力到底如何,可是那一身精良的裝備,恐怕就連總兵身邊的親兵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些騎兵。
何況,他不認爲虎字旗只有這麼一點步卒,他看到的步卒就有幾百人,沒看到的恐怕還有更多。
這麼一股強大的軍事力量,想想他都覺得心顫,真要做出什麼事情來,整個大同都要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已經不是什麼匪患兩個字可以形容了,根本就是一夥巨寇。
“你們幾個人一起的?都是逃荒過來的?”看着像靈丘本地人的路人說道。
瘦臉錦衣衛點頭說道:“對,我們都是逃荒過來的,家裡的地沒啥收成,連交租子都不夠,沒辦法,只能出來找條活路。”
“看你們幾個身量都不錯,可以加入虎字旗做戰兵,每個月有一兩銀子,要是被挑中去了騎兵隊,每個月能拿到二兩銀子。”路人羨慕的說。
瘦臉錦衣衛撇撇嘴,說道:“才一兩銀子,還不如去官軍做個軍士,每個月也有一兩的餉銀。”
邊上的路人一搖頭,說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虎字旗的一兩是足額發放,每個月都有,你們去邊軍還是哪裡當兵,說是一兩餉銀,發到手中能有三成就不錯,還是那種發黴的黑心銀子,就這,還經常欠餉。”
那錦衣衛百戶黑着一張臉。
他知道對方說的都是事實,就算是他們錦衣衛,每個月的俸祿也不是足額發放,只不過他們身爲錦衣衛,能夠從街上的小商小販身上撈取好處,比俸祿還多。
當然,這也就是錦衣衛纔有這樣來銀子的道道,那些普通的士卒,軍餉本就不齊,又被上官剋扣,等餉銀到手裡,根本不夠養不活一家老小。
瘦臉錦衣衛搖搖頭說道:“還是算了吧!當兵就要打仗,虎字旗的戰兵一樣會打仗,打仗就要死人,我們可不去做什麼戰兵。”
“不做戰兵也沒關係,靈丘這裡還有不少活可以做。”路人說道,“東山的鐵場招募礦工,也可以去虎字旗的工坊做工,會種地,還可以給虎字旗種地,反正幹什麼都餓不死。”
瘦臉錦衣衛說道:“我們還是去工坊做活,不過我們幾個是第一次來靈丘,不清楚工坊在什麼地方?”
“工坊在趙家峪,你們從這條路往前走,碰到第一個路口往右拐,一直走下去就是趙家峪了,要是想去東山鐵場做活,那就沿着這條路走下去,直通徐家莊,那裡有商會,專門招募礦工。”
路人熱情的爲他們指路。
“多謝老鄉,我們先去工坊看看。”瘦臉錦衣衛裝作感激的說。
路人笑着說道:“看你們的樣子應該還沒吃飯,快些去,說不定還能趕上一頓中午飯。”
“中午也有飯吃?”那錦衣衛百戶疑惑的說。
吃三頓飯的多是有錢人家,一般人家只有早晚兩頓飯,哪怕給人做活也是一樣,只管兩頓。
路人笑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只要在虎字旗做活,每天都管三頓飯,頓頓都都不缺少油水。”
“多謝老鄉,我們這就去。”
那錦衣衛百戶又感謝了一遍,喊上身邊的幾個錦衣衛,朝路人所指的趙家峪那條路走去。
路人見到幾個人走遠,嘆息道:“真是造孽呀!春糧旱死,秋糧又旱死,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連北直隸的人都逃荒到了靈丘。”
幾名錦衣衛的口音,讓路人聽出是北直隸那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