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鹽商爭着搶着閹割自己,明中六大奇

第310章 鹽商爭着搶着閹割自己,明中六大奇案,陳友案(1.5萬)

可以說,鹽稅撐起了半個大明朝。

鹽商,又以兩淮稱雄,兩淮鹽,天下鹹。

揚州在運河旁,就促成了揚州是兩淮鹽業,甚至是大明鹽業的中心。

自太祖起,大明實行開中法。

何謂開中法?

就是以食鹽銷售權爲代價,鼓勵商人將內地的糧食等生活必需品運到邊關邊鎮。

鹽商就用糧食,換取鹽引,然後將食鹽運去各地銷售,鹽商只要付出收購和運輸的成本費用後,剩餘的就是鹽商的利潤。

鹽商是專賣的,是壟斷的,主動權又握在鹽商手裡,所以鹽商的利潤是非常豐厚的。

而開中法的敗壞,和朝廷濫發鹽引有着直接關係。

鹽商不能賠錢,那麼只能將濫發的鹽引,轉移到百姓頭上,所以鹽價暴增,私鹽氾濫。

詭異的是,鹽價暴漲、鹽商利潤暴增,鹽引竟然更值錢,甚至成爲以物易物的一般等價物,充當貨幣的價值存在。

到了景泰朝,開中法已經搖搖欲墜了。

鹽商的成分,就有意思了。

揚州鹽商,多爲僑寄揚州的外地商人,如今徽商尚未成氣候,由是兩淮商人、徐州商人、鳳陽商人、江南商人等等,各地商人都在揚州販鹽,形成駁雜的鹽商集團。

宋偉入駐揚州府,先將揚州府登記造冊的商賈先了解一遍,然後將其全部集中起來了,辦了這場盛會。

邀請了188家商賈,各家的掌舵人,此刻都跪伏在地。

宋偉端坐椅子上。

“可知本督是誰呀?”宋偉問。

各地的商賈在揚州做鹽商,已經形成商幫,有了商幫,就有了頭人。

而且,能做鹽商的,上面一定有人。

否則弄不到鹽引,想讓朝廷賒賬都沒機會,天下富商多的是,哪裡輪得到他們呀。

宋偉到揚州督鹽的消息,從宋偉出京,就傳了出來。

各大商賈已經開始商議對策了,更多的是花錢賄賂宋偉,回去糊弄皇帝,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徐州商人趙正吉卻道:“那宋偉出自西寧侯府,本是戴罪之身,卻被皇上特赦,命其督鹽,其實取吾等之財,彌補帝心。”

“我們應該銷燬賬本,清除存鹽,遣散鹽丁,讓全國鹽業癱瘓。”

“熬幾個月,皇上自然會收回爪牙,宋偉就不攻自破了。”

趙正吉這才叫蛇打七寸。

皇帝是大明的裁判,最怕的不是鹽商造反,而是百姓叫苦,百姓吃不上鹽,就會鬧事,皇帝就會收回爪牙,繼續當裁判。

所以,鹽商立刻遣散了鹽丁,失業的鹽丁在各地造反。

僅斷鹽一個月,北方就開始叫苦,沒有鹽吃呀,南方百姓也心中怨懟,報紙上不厭其煩的刊登缺鹽問題。

直到漢宗案爆發,皇帝關閉了南京城門。

天下消停了。

直到南京城門再次打開,南京富戶被誅殺的誅殺,流放的流放,四十萬人啊!

鹽商傻眼了,報紙也不跳了。

彷彿天下百姓吃到鹽了似的。

皇帝根本就不是裁判,也不是選手,而是閻王啊!

百年前,大明也有這樣的皇帝,江南士紳誰不怕啊,明初四大案,死了十萬人!

這才爆發一案,就死這些人!

“說話!”宋偉懶洋洋開口。

“大人是原南京守備宋偉,宋大人。”浙商的頭人顧繡開口。

“既然知道本督,那可知本督犯了何罪呀?”

宋偉也有意思,問這些鹽商自己犯了什麼罪。

他們也不敢說呀。

鳳商頭人洪長濤回稟:“大人被小人算計,導致龍庭被攻打,皇上震怒,被奪職閒住。”

“看來你們對本督還是很瞭解的嘛。”

宋偉還在笑:“可是,你們知道本督又捱罵了嗎?”

“啊!”

忽然,宋偉爆喝:“因爲伱們,本督又被聖上罵了!”

“聖上罵我不堪重用,區區小事都辦不好。”

“這天下是聖上的,還是你們這羣狗東西的?”

“回答本督!”

宋偉眼眸倒豎:“本督來督鹽,你們卻撂挑子,讓天下無鹽可食,讓本督丟了聖眷。”

“好呀,反正本督是天下笑柄!你們也跟着笑吧!”

“笑!”

所有鹽商,強擠出一抹笑容,比哭還難看呢。

“笑出聲來!”宋偉爆喝。

鹽商們笑出聲來,可笑着笑着,竟哭了起來。

本以爲用罷市來要挾皇帝。

結果,漢宗案、妖書案一出,皇帝瘋了,直接殺人,傳謠的就殺!把江南殺怕了。

江南士紳這麼厲害,爲什麼沒人造反當皇帝呢?因爲這地方軟弱,士紳有着天生軟弱性,嚴重畏懼皇權。

有產階級都畏懼權力,因爲他們怕變成無產。

“趙正吉,你哭什麼?”

“罷市的主意不是你出的嗎?”

“讓天下無鹽可食,讓陛下收回爪牙,讓本督不攻自破。”

宋偉看向出主意的趙正吉:“你好策略呀,讓天下人對中樞口誅筆伐!讓天下百姓斷鹽了!”

“就連本督堂堂西寧侯府宋偉,都得給你跪下!”

他忽然走到趙正吉的眼前,指着自己:“本督問你,這江山是你祖上打下來的,還是我祖上打下來的?”

“我西寧侯府,世代與天家聯姻!”

“你趙正吉呢?祖上算個什麼東西!”

“狗一樣的東西,也敢害我?”

“來人,拖出去喂狗!”

宋偉嘶吼:“全家滿門抄斬!”

趙正吉連連求饒,他都不知道,是誰出賣了他。

“把狗牽進來,就在這裡喂!”

兩個衛兵拖進來一個狗籠子,裡面裝着兩條狼狗,不知道餓了幾天了,不停叫喚,狗嘴流出白色的沫子。

趙正吉驚恐,兩個兵卒架着他,往狗籠子裡面塞。

“啊!”一條狗咬住他的屁股,一使勁,就撕下來一塊肉來。

趙正吉慘叫到了極致。

而衛兵將他踹進狗籠裡,直接關上狗門。

兩條狗,撲在趙正吉身上,使勁撕咬,很快趙正吉就沒聲音了。

撲鼻的血腥氣,驚得跪着的鹽商瑟瑟發抖。

再看宋偉,是發瘋的惡魔。

“都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了嗎?”宋偉重新坐在椅子上。

鹽商燃起希望,以爲宋偉還需要他們賣鹽,不能殺得過甚,微微鬆了口氣。

蘇商顧繡立刻道:“大人,我們回去就復工復產,立刻供應食鹽。”

所有鹽商都在磕頭。

“哈哈。”

宋偉嗤笑起來:“現在想復工復產了?之前幹什麼去了?”

“顧繡,你家鹽丁厲害呀,出了你家門,就造反,毀了四座鹽礦,厲害呀。”

顧繡心頭咯噔一下,再看看已經被咬死了的趙正吉,驚恐道:“大人,鹽丁造反,和我家無關呀。”

“我也沒說和你家有關係呀,你在怕什麼呢?”

顧繡真的低估宋偉了。

本以爲,宋偉辦這場盛會,是爲了請求鹽商復工復產呢。

卻不想,上來就殺人啊。

他就不怕鹽業混亂,幾個月無法復工復產,天下人吃不上鹽而造反嗎?

宋偉揮揮手,讓人把狗籠子拿出去:“諸君,你們來自天南海北,卻在對抗朝堂的問題上,達成一致,看來都有反心啊。”

所有人呼吸一緊,又來了?

“誰家是第一個罷工的呀?”宋偉忽然問。

所有人看了眼堂中的鮮血,自然而然地指向了一個商賈。

那商賈縮在人羣中間,生怕別人看見他一眼。

“溫玉,是你呀?”

宋偉嘴角翹起:“你們淮商,就這麼厭惡朝廷嗎?”

所有淮商心中一緊,有人辯駁:“大人,這是他的事,跟我們淮商沒關係呀。”

“那你們怎麼也跟着罷工呀?”

宋偉的問題,讓人啞口無言。

淮商頭人姚士規磕頭道:“是鹽丁罷工,不是我們不願意供應食鹽啊。”

“鹽丁罷工?可以理解,畢竟鹽丁不吃皇糧嘛,沒受陛下恩德,想罷工就罷工。”

宋偉還在笑:“但你們呢?”

“你們吃誰的飯?”

“你們的鹽引,哪來的?”

“沒有大明,你們吃個屁!”

“沒有陛下,你們活着有什麼意義?一羣豬狗不如的東西!”

“來人,把他亂刀劈死!以儆效尤!”

宋偉指着溫玉。

溫玉連呼冤枉,可是兵卒把他綁在柱子上,六個兵卒把他圍成一個扇形,抽出腰刀,在他身上亂劈。

鮮血迸濺,染紅了整個大堂。

“鹽丁罷工,是誰之罪?”

“可知京中朝臣老爺,幾天都吃不到鹽了嗎?”

“可知陛下在南京,已經沒有食鹽可用了嗎?”

“是誰的罪!”

宋偉忽然抓起姚士規,兇厲地看着他:“這大明的主子,是誰?你告訴我!”

“天下人的主子,是誰?姚士規,你告訴我!”

“是陛下!是皇上!”

“陛下都吃不到食鹽了!你知道嗎?”

“姚士規,本督問你,你吃鹽了嗎?”

姚士規嚇慘了,搖了搖頭。

“你沒吃到鹽?那你怎麼沒病呢?”宋偉打量他一番,發現他很健康啊。

姚士規驚恐道:“幾天不吃鹽,不會得病的!”

“你個天生奴才,可以不吃鹽,但陛下能不吃鹽嗎?啊!”宋偉忽然雙手插進他的眼窩裡。

“啊!”

姚士規淒厲慘叫,試圖掙扎。

但宋偉天天和軍將操練,孔武有力,使勁摳出兩顆眼珠子,然後抓着他的頭髮,狠狠撞在木柱上。

嘭!嘭!嘭!

撞了幾下,鮮血從後腦流了出來。

整個大堂裡,只聽到姚士規腦袋撞木柱的聲音,淒厲而恐怖。

膽小的已經被嚇哭了。

“你們這些賤婢生的!狗孃養的!”

“一羣商賈,該天打雷劈的玩意兒!生兒子沒屁眼的廢物!”

“敢斷鹽要挾中樞?”

“敢讓陛下吃不上鹽?”

“真不知道大明是姓朱,還是姓商!”

宋偉丟掉姚士規的屍體,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我西寧侯府,世代爲國盡忠,竟也幾天吃不到鹽了!”

“你們這些狗孃養的廢物,竟敢禍亂大明?”

宋偉瘋了似的,又抓住一個人,直接戳瞎他的眼珠子,然後掰開他的嘴,使勁往嘴裡面塞!

那商賈噁心的吐出來。

宋偉則瘋狂似的踹他:“本督今日就爲國盡忠,殺光你們這些狗孃養的!”

“大人,不是吾等之罪呀!”鹽商們嚇慘了。

鹽商再厲害,也不敢直接和皇權抗衡。

一句皇帝吃不上鹽,把所有鹽商逼入絕境。

“那是誰的罪呀?是我宋偉的罪嗎?”

宋偉放下那個死人,吐出一口濁氣,擦擦手上的血,歪頭看着他們,癡癡而笑:

“因爲我宋偉沒有及時砍了你們這些不忠不孝的狗東西,導致陛下吃不到鹽!”

“既然是我宋偉的罪,那我宋偉今天就彌補我犯下的罪!”

“來人!”

“將溫玉、姚士規九族抄斬!”

有的鹽商嚇尿褲子了。

宋偉不是講道理的,而是要殺出新道理。

“本督問你們,你們心中的主子是誰呀?”

宋偉自問自答:“反正我宋偉的主子,只有一個人,是皇帝;滿朝公卿,他們的主子,也只有一個人,就是皇帝!”

“天下萬民,只有一個主子,就是皇帝!”

“你們的主子呢?是錢嗎?”

“本督看你們,都該被誅九族!”

“無君無父,不忠不孝的狗東西!你們的爹孃,都不該生出你們這樣的畜生來!”

“知不知道!你們爹孃可以死,你們可以死,你們子女可以死,你們全家都可以死!”

“唯獨陛下,不能受一點委屈!”

“這是天道!這是天理!”

宋偉嘶吼。

在大明,這就是法。

鹽商恐懼:“皇上也是我們的主子呀,吃不上鹽,是我們的罪啊!”

宋偉這般模樣太嚇人了。

宋偉吐出一口濁氣,坐在臺階上,依舊俯視着他們:“承認了?承認有罪?”

“我們有罪啊!”

殺四個了,誰也不想做第五個被殺的。

宋偉是真兇啊,這個人明明出身西寧侯府,可殺人比番子還狠,親手摳眼珠子孽殺。

所有人都在磕頭求饒。

“推出去,都殺了!”宋偉直接下令。

“大人饒命啊!”

顧繡急聲道:“大人殺了我們,就徹底斷鹽了!求大人開恩,給我們一個彌補罪過的機會啊!”

“拖回來。”

宋偉擺擺手,讓人把他們拉回來。

一個個哭嚎個沒完沒了。

“誰再哭,就凌遲!”

登時,一個哭的都沒有了,整個大堂,落針可聞。

“顧繡,你說。”

顧繡深吸了口氣,他在思考,宋偉到底要幹什麼,皇帝到底要幹什麼?

南京城的事他也是知道的,難道皇帝要移走所有江南人嗎?

應該不可能的。

那麼皇帝就是爲錢來的,只要鹽商繳納足夠的錢,皇帝就會放過他們。

“請大人聽小人說完。”

顧繡整理下思路,道:“罷工前,我們已經將家中的餘鹽都運走了,現在家中真的一粒鹽都沒有了。”

“若大人殺光我們,恐怕要斷鹽斷一段時間了。”

“這不是威脅大人,而是實情呀。”

“您可以去我家中搜,絕對沒有鹽。”

“請大人給我們一點時間,立刻恢復供鹽。”

拿沒鹽來威脅朝廷,也就鹽商能幹出來。

偏偏還有效。

宋偉撮牙花子,皇帝倒是有鹽吃,但軍中是真的斷鹽了,這纔是皇帝罵他的原因,軍中斷鹽,要出大問題的。

顧繡做的更絕,估計把家中存鹽都銷燬了。

只要宋偉殺光他們,就沒鹽了,斷鹽持續兩三個月,大明就會崩潰。

所以,督鹽是技術活,宋偉卻做得很糙。

也得慶幸,他們把採鹽的設備全都毀了,一年半載都恢復不了,皇帝就徹底傻眼了。

“剛纔不是說,鹽丁造反,你們也沒辦法嗎?”宋偉得繼續硬裝。

“大人,我們自有辦法。”

顧繡也不裝了,大不了就是死,我們不過早死,大明必亡,你們也好不到哪去。

鹽,在我們手上!

就算你們收走鹽礦,重新組織開礦,再拿出來採賣,也需要幾個月時間。

大明已經斷鹽了,等不了幾個月的。

這就是顧繡的底氣。

“你在跟陛下討價還價嗎?”宋偉眸中閃爍着怒意。

顧繡卻朝着紫禁城的方向磕頭:“小人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壞心,小人願進獻陛下一百萬兩白銀,求陛下饒了小人,小人立刻恢復礦場,立刻採鹽,恢復供應。”

這是個聰明人。

做生意的都沒傻子,全都學着顧繡磕頭,願意給皇帝錢,只要皇帝收手就行。

若換做以前的宋偉,立刻會見好就收。

但是,宋偉變了。

他非常清楚,商人是什麼貨色。

今天是把他們騙來了,所以他們乖乖聽話,轉頭出門,他們就會造反,千萬別低估人對財富的貪婪,要錢不要命,是人的天性。

同時,他想到一個更可怕的可能。

鹽商出去,把所有采鹽設備毀掉,大明會斷鹽一年以上。

“顧先生真是個人才呀,懂得和陛下討價還價。”

宋偉平穩下來,笑容如沐春風:“本督伺候陛下十一年了,見過和陛下討價還價的人不少,但這些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一百萬兩買陛下的求饒,陛下的金口就這麼不值錢嗎?”

“還有,顧先生在商言商,把國家大事、國政要事,當做商賈般談判,這是在貶低陛下,只認錢不認人嗎?”

顧繡臉色急變:“小人也願意做陛下的奴婢……”

啪!

宋偉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憑你也配!”

“來人,把顧繡拖出去,凌遲!”

顧繡急了:“爲什麼啊?大明以法治國,小人犯了什麼罪,要被處以極刑啊?”

顧繡是讀過書的,棄文從商是迫不得已。

所以他懂討價還價,更懂政治。

不像有些商人,純粹是白手套,啥也不懂,憑着權勢霸佔人家的產業而已。

從宋偉的猶豫,他就看透了宋偉的心思。

但他貪婪,想和皇帝討價還價,爭取得個好價錢。

這就是他的愚蠢了,大明有幾個鹽產地,兩淮鹽商俱沒,最多讓大明斷鹽一兩個月,很快就能恢復供應。

“你跟本督將大明律是吧?”

宋偉沒直接劈了他,他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殺人只是完成任務的手段。

“顧先生這身衣服可價值不菲呀。”

顧繡立刻解釋:“這衣服是仿製的絲綢,價格並不高,裡面的羽絨做的,陛下並未規定,商賈不能穿羽絨服。”

“哼,大誥是怎麼規定的?”

顧繡立刻不說話了,按照大誥規定的,商賈就該抹脖子自殺,死前還得說一句:活該。

“大人慾加之罪何患無辭?”

顧繡哭泣道:“我顧繡對陛下忠心,我願意花五百萬兩銀子,買我全家老小的命,並願意將所有礦場交給陛下。”

好個棄卒保車啊!

宋偉頭疼的不是抄多少錢,而是恢復供鹽。

顧繡試探到他的底線,就以爲拿捏住了宋偉的短處,別忘了,宋偉是戴罪之身呀。

“拖出去凌遲!”

顧繡被兩個兵卒拖出去半丈,才意識到宋偉真的要殺他:“大人饒命啊!饒命啊!”

“當本督傻嗎?”

宋偉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們連鹽都敢說斷就斷,還有什麼事是你們不敢做的?”

“啊!”

番子把顧繡衣服劃開,開始用刀拍打他的身體,顧繡屁滾尿流:“宋偉,你殺了我,供鹽遙遙無期!”

“看看,死到臨頭了,還敢要挾本督?你說本督敢用你嗎?”宋偉嗤笑。

“宋偉,你個佞臣,你枉顧國朝存亡,你是佞……啊!”顧繡慘叫,因爲刀子劃開了腔子,開始一刀一刀的割。

“國朝不會亡,本督也不會死,反倒是你九族,都得死。”宋偉嗤笑。

所有鹽商都傻眼了,宋偉是真敢凌遲啊。

“大人,只要饒了我,我立刻就恢復供鹽,恢復呀。”有個商賈操着地道的鳳陽方言,不停磕頭求饒。

“鳳陽人?”

宋偉指了指自己:“我祖上也是鳳陽人呀。”

“陛下的祖上,也是鳳陽人呀。”

“你怎麼連自己人都坑呢?”

“拖出去!凌遲!”

宋偉厲吼。

這等不忠不義的東西,留着幹什麼?

“本督是誰?”

“你們到現在都沒明白!”

“是戴罪立功的人啊!”

“本督不是西寧侯,也不是南京守備了!”

“只是一個有罪的人,陛下命來督鹽,是戴罪立功呀!”

“可你們!”

“要麼不承認有罪,要麼要花錢買平安!”

“陛下能聽到你們說話嗎?”

“聽不到啊!”

“能聽到你們說話的,只有本督我宋偉啊!”

“可你們是一點都不爲我宋偉考慮啊?”

“你們的腦袋不重要!鹽供不供也跟我宋偉沒關係!”

“我要保住我的腦袋呀!”

宋偉語氣一緩:“那就只能苦一苦你們了,用你們的腦袋,買我的腦袋,行嗎?”

所有鹽商都傻了,說來說去,還得被噶唄?

可是,有人精明。

宋偉來揚州的目的是督鹽,可他剛來,鹽就斷了,所以失了聖心,宋偉想拿回聖心,就得用鹽商的血,讓陛下滿意。

“大人,小人能助大人重得陛下恩寵。”

一個商賈從無數人中爬出來。

“接着說。”宋偉還在笑。

外面,有兩個人在被凌遲呀,那慘叫聲,讓人能做一輩子噩夢。

但誰都不想做第三個被凌遲的。

“天家所求,無非是權和錢,權是吾等背後有誰,誰在兩淮吃紅利;財,一則是吾等的家財,二則是食鹽所賺的錢。”

“只要大人做好這幾樣,一定能重得聖心的。”

宋偉聽着有趣,笑了起來:“你叫什麼?”

“小人叫陸汝靖,徽州人。”他顫抖地回答。

“陸汝靖,接着說。”

陸汝靖鬆了口氣:“大人,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您就算把我們全殺了,也無濟於事。”

“我、我們願意配合您,爲您賣命,把鹽商裡面的門道都告訴您,讓您在陛下面前言之有物。”

“再把鹽商的門路,全都寫下來,我們所有人的家財,任宮中採擷。”

“以後食鹽利潤,由、由宮中分配。”

“小人等,願意做陛下的忠犬,做陛下的奴婢,生生世世,爲陛下效力,爲宮中效力!”

“您、您就能憑藉拿捏揚州鹽商,而在朝中顯貴。”

啪啪啪!

宋偉拍他的臉:“你倒是真聰明啊,懂得爲本督考慮,你是一條好狗。”

陸汝靖點頭,願意當宋偉的狗。

“但是,你上面最大也就是個知府吧?當本督的狗,你配嗎?”

宋偉還真低估了鹽商。

鹽商上面,可不是區區知府,地位指不定比西寧侯府還高呢。

“小人願意努力,當大人的走狗。”陸汝靖滿臉希冀。

當狗,可不是侮辱性詞彙。

而是褒獎,忠誠的人才是走狗,連於謙、胡濙都以皇帝走狗自居,這是褒義詞。

忠臣和狗,是劃等號的。

“你確實是條好狗啊。”

宋偉吧嗒吧嗒嘴:“可惜呀,本督不能信你呀。”

“這是揚州府,你們從這堂中一走,本督就找不到你們了。”

“一切承諾,都是空談。”

“又有什麼用呢?”

宋偉算看透人心了,誰都不信。

“小人願將子女爲質……”陸汝靖也狠。

“子女算不得什麼,你還年輕,死了幾個,還能再生啊。”

宋偉目光下移:“除非你們都變成了太監,不能生了,子女爲質,纔有幾分威懾力嘛。”

陸汝靖渾身一抖。

宋偉根本就不是收服走狗,而是要這些人的命啊。

鹽商一百多家,把家中錢湊出來,能把大明買下來,宋偉竟然要他們全當太監。

商,在官眼裡,不過工具而已。

宋偉壓根就沒把他們當成過人。

“求大人饒命啊!”陸汝靖磕頭在地。

“命重要,還是那玩意重要?”

宋偉怪笑:“你們若不納一份投名狀,我怎麼信你們呀?”

“憑你們上嘴皮一碰下嘴皮,我就全信了?”

“當我宋偉傻?”

“好好想想,哪個重要?”

陸汝靖算看出來了,宋偉不是真心要談,只是作踐鹽商罷了。

或者說,皇帝不滿鹽商把持食鹽,要換掉所有人。

宋偉站起來:“來人,把姚士規等家財給本督抄了,一概裝箱,送入南京城!”

“大人,若、若閹了,能不能保住家財?”有鹽商驚恐問。

這是要錢不要命的。

宋偉笑着問他:“那陛下幾天吃不到鹽了,你能不能把這幾天給陛下補回來?”

他搖了搖頭,誰也沒有時空穿梭的能力呀。

“那你能不能立刻讓天下人都吃到鹽?”他又搖了搖頭。

“那你有什麼用呢?浪費空氣嗎?拖出去!凌遲!”宋偉爆吼。

那個商賈哭嚎着說:“我願意被閹,願意呀,求求不要殺我呀!”

一百多商賈,互相看看,淚如雨下。

年老的還好點,年紀小的難受啊。

“若不想爲本督效力,那便都拖出去吧。”宋偉嘆了口氣。

“不要啊宋大人,求求大人閹了我吧!”

有商賈哀求。

“我也願意啊,願意閹割啊!”

商賈爭着搶着被閹,倒也是奇景。

陸汝靖還在猶豫,他想保留一樣,要麼保住身體,要麼保住家財。

宋偉還在想,必須派兵卒跟着,不能讓他們耍小心思,毀了製鹽設備,務必保證食鹽供應。

“大人,我知道哪裡有鹽!”

陸汝靖瘋了:“廣東有鹽,只要大人不閹割小人,小人就能從廣州弄出鹽來。”

大明的鹽產地還是很豐富的,有四川鹽,有陝西鹽,有湖廣鹽,也有廣東的海鹽。

但是,朝堂發的鹽引,被兩淮商人壟斷,進而被揚州壟斷。

各地的鹽,要麼在揚州轉一圈,變成淮鹽再賣,要麼就得變成私鹽,四處去賣。

四川自貢鹽是例外,可以銷售,但備受排擠。

畢竟自貢鹽擋人家財路了。

“本督也知道廣東有鹽,可廣東的鹽去京師,也要走你揚州的路,你把自己家的鹽揚了,廣東的鹽就沒揚嗎?”

宋偉早就調查出來了。

鹽商,爲了讓全國斷鹽,把所有存鹽都揚進水裡了。

不止兩淮鹽,所有經過揚州的鹽,都被揚了!

所以大明斷鹽。

陸汝靖咬了咬牙:“若小人拿出鹽,進獻給陛下,能否不被閹割!”

他想當男人,不想當太監。

“你家有私鹽?”

所有商賈,全都怒視陸汝靖。

“我家沒有,但我知道粵鹽在揚州一條走私線路。”陸汝靖果然留了一手。

宋偉忽然想到,那些被揚進水裡的鹽,是不是也能打撈呢?

“不能了,算算日子,早就進海了……”

“抓緊閹割!”

宋偉眸光漸厲:“然後把家人全都押過來,你們回去組織竈戶、鹽丁,立刻恢復供鹽!”

“誰敢破壞製鹽設備,一概九族處死!”

先挑揚州本地人先抄家,再去各地抄,一個銅板都不給他們留。

哭天喊地的聲音,震耳欲聾。

至於陸汝靖會不會被閹,宋偉思考很久,把他排在最後一個……

一封奏報,送入南京。

“宋偉是真會玩,宮中要多一百多太監了。”

朱祁鈺忍俊不禁。

這辦法是真絕。

把人變成太監,然後控制他的家人,來控制鹽商,恢復生產。

哪怕太監想造反,他們都被擔架擡着呢,有心無力,再說了,誰會跟一個太監打天下呢。

宋偉還控制所有鹽商的家人,讓他們不敢造次。

鹽政,已經打開了局面。

宋偉這第一把火燒的不錯。

“賀喜皇爺,馬上就要有一百多個商賈,爲您效力了。”馮孝覺得是好事。

先用這些太監皇商賺錢,再派太監跟着他們學,以後就有源源不斷的太監經商,爲皇家賺錢了。

“廢物利用,恰到好處嘛。”

朱祁鈺道:“讓宋偉抄乾淨了,別讓這些商賈給騙了。”

“再去把老太傅請來。”

這幾天,胡濙過得很苦。

一直在糾結,在選擇。

妖書案,彷彿並未在南京發生一般,沒有人傳妖書案,甚至報紙上,沒有刊登一則妖書案的文章。

彷彿妖書案,自始至終就沒存在過一般。

但是,皇帝的大軍,卻在整個應天府抄家。

朝野上下,視若不見。

沒人敢爲這些人發聲,誰也摸不準皇帝的脈搏,因爲皇帝一直在宮中,很久沒有公開露面了。

而皇帝貪財成性,竟然沒有言官亂噴,這是很奇怪的事。

大明的言官制度,就是讓人開口說話,噴皇帝是家常便飯,朱祁鈺都被噴得快吐血了。

胡濙入宮,看完宋偉的奏報,神情震怖。

宋偉如此戲謔,顯然是皇帝授意的,將一百多個商賈閹割,又控制其家,強制恢復供鹽。

在兩淮是徹底打開局面了。

“兩淮鹽商,竟敢拿斷鹽來威脅朕。”

“這些商賈還算老實,肯自閹來自證清白。”

“其餘的商賈,就沒必要留了。”

“抄家滅族,籍沒歸公。”

“老太傅怎麼看?”

朱祁鈺笑容詭異。

胡濙心裡有鬼,所以看皇帝總覺得皇帝在試探他,不禁苦笑:“陛下以強權彈壓兩淮鹽商,可考慮過,日後該如何呢?”

“鹽政,支撐着大明財政。”

“您殺了一批鹽商,終究還要再用一批,如此反覆,不過圖財罷了。”

“何必多造殺孽?”

胡濙在試探皇帝要做什麼。

“老太傅莫要試探朕,朕和您之間,親密無間。”

“又有胡妃居中,您和帝王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有什麼話就直說。”

朱祁鈺笑道:“朕說過了,大明不靠鹽政支撐財政了,鹽價朕要打下來。”

“斷鹽一個來月,各家的存鹽估計都沒了吧?”

“都嚐嚐沒鹽吃的滋味。”

“百姓家人,把鹽當成奢侈品,平時都捨不得吃。”

“景泰八年除夕,朕問尚食局,宮中酸菜爲何這麼少呢?”

“當時尚食局的太監告訴朕,食鹽太貴了,哪怕是宮中,也要省着吃的。”

“因爲鹽貴,酸菜是奢侈品。”

“老太傅可知道,朕當時是什麼心思嗎?”

“一定要把鹽價打下來,讓天下人都能吃到平價鹽。”

朱祁鈺擺擺手,示意胡濙別勸:“朕清楚,鹽政是大明的根基,朕也沒說,徹底廢除鹽政。”

“只是糧食和鹽,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啊。”

“朕覺得,該讓百姓吃足,價格適當低一些。”

胡濙跪伏在地上:“陛下愛民,臣感同身受。”

“開中法,取自元朝。”

“太祖時,用鹽引來支撐軍政,纔有了北伐之事。”

“而太宗皇帝時,大肆頒發鹽引,五徵漠北的錢財,多來自鹽引。”

“這鹽引,其實就相當於銀行的貸款,寅吃卯糧。”

“永樂朝的欠賬,到了正統朝才堪堪還清呀。”

原來,鹽引的欠賬,是永樂朝欠的呀。

“老臣以爲,直接發行平價鹽,反而會引起市場動盪。”

“不如先實行定價制,將鹽礦、鹽場全都承包出去,中樞負責定價,收稅即可。”

胡濙沒說,鹽鐵多麼重要。

而是選擇私有制。

他邁得步子比朱祁鈺還大。

朱祁鈺想的是,鹽場官營,實行全國統一價。

但是,這裡面會有弊端。

現在朱祁鈺手中錢財寬裕,等某一天朱祁鈺急需用錢的時候,就會拿鹽政做文章了,開始調高售價,這是必然的。

胡濙是一步到位,斷了鹽價暴漲的可能性,起碼不受中樞操控。

但是!

深層次原因,卻是胡濙要製造新鹽商出現。

他給胡濙兩條路走,一條去幫扶江南士紳,扶持江南士紳;另一條路則是皇帝一條道走到黑。

結果,胡濙兩條路都不選。

而是決定組建新的財閥,而這財閥,要聽他胡濙的。

“老太傅不怕新鹽商,難以控制嗎?”朱祁鈺也在斟酌。

“陛下,有您在,什麼鹽商控制不了呀?”

胡濙也拿出難題,難爲皇帝。

皇帝想擴充皇權,把鹽死死攥在自己手心裡,這是宋偉給他選的路,宋偉將鹽商閹割,不就是讓他們爲皇帝賣命嘛。

胡濙卻堵死這條路,讓新階層誕生,至於誰能攥住,各憑本事。

“老太傅真的相信朕啊。”

朱祁鈺笑而不語。

他務必清洗掉江南士紳,就是擔心他們成爲大財閥,日後左右政治。

可胡濙,卻在製造財閥出現。

鹽私有化。

極有可能使鹽脫離皇帝的掌控,會使皇權出現一個缺口。

“老太傅此言甚是!”

“朕既然將礦產私有,也該讓鹽私有化!”

“如此一來,中樞只要負責收稅就可以了。”

朱祁鈺拍板。

胡濙微微一怔,皇帝不怕形成財閥了?

“可這鹽呀,也不是就兩淮一處有呀。”

“大明這麼大,產鹽的地方太多了。”

“既然使鹽私有化,朕就頒發幾千張售鹽牌照,只要繳納鹽稅即可,誰都可以銷售。”

轟!

胡濙臉色一變,皇帝不是要製造財閥,而是化大爲小,全國各地製造出幾千個上萬個售鹽的商人,看他們怎麼形成財閥?

“再定下一條,鹽,不準跨省銷售。”

朱祁鈺笑了。

只要鹽不跨省,誰也逃不了稅。

而且,想形成大鹽商,大財閥,根本不可能呀。

各省都吃各省的鹽,市場沒那麼大了,鹽商怎麼當財團呢?

這是朱祁鈺的對策。

“陛下,將鹽貿然私有化,是不是過快了?”

胡濙有點後悔,如此一來,只要皇帝攥住各省的鹽,皇權就沒有缺口了。

“無妨,朕相信明人的適應能力。”

朱祁鈺道:“不管各省,皆要用全國統一價來售賣,任何人不準高於這個價格,也不許低於這個價格銷售。”

把幾個大鹽商,打碎,變成萬千小鹽商。

鹽,還會控制在皇帝手的。

胡濙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感覺,嘆了口氣:“陛下,那有的省無鹽怎麼辦?”

“派人去找鹽礦,一定會找到鹽的,暫時沒有,則從附近省份進口,價格適當上調,但要比私鹽更便宜。”朱祁鈺道。

“陛下,現在鹽商斷鹽,該如何平息天下悠悠之口?”

“立刻頒佈聖旨,將全國各地鹽場打包出售,復工復產,立刻向百姓售賣平價鹽。”

朱祁鈺斟酌:“鹽價嘛,讓閣部商量,朕覺得可以定在一文到三文之間。”

揚州的鹽場,都被收歸皇帝私有了,現在賣掉,皇帝要錢,不要廠子。

“這麼低?”

胡濙吃了一驚:“陛下,大明的鹽真沒那麼貴。”

“產地銷售8文錢一斤,若遇上季節不佳,最多不超過20文一斤,非產地就貴了一些,最貴的地方三錢銀子一斤鹽。”

大明的鹽一直很穩定,洪武朝就是8文,高峰時期是14文,不產鹽的地方價格肯定是高的。

“成本多少呀?”朱祁鈺問。

採鹽成本並不低的,鹽丁、竈戶、運輸,都是成本的。

“想辦法壓縮成本,不能超過五文錢一斤鹽,不產鹽的地方適當調高,但也不能太高,只要比私鹽價格低,私鹽就消失了。”

千萬別想擴大銷量,薄利多銷來盈利。

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擺在這裡的,銷量越大越虧錢,最後會搞得鹽販子罷工的。

“再酌情釋放鹽丁、竈戶等籍貫,轉爲民籍。”

朱祁鈺不讓胡濙諫言:“讓鹽商去中南抓奴隸去,累死多少人都無妨,可以花錢請人去那邊抓,哪國人都可以抓!”

“鹽稅適當下調,以優惠的方式下調,省着某天朕要收,他們不交、抗稅。”

“傳旨給宋偉,十天後,朕要看到食鹽恢復供應。”

“恢復不了,朕就砍他宋偉的腦袋,讓他自己想辦法!”

馮孝算看出來了,皇帝這是要將鹽商趕盡殺絕。

他砍宋偉,宋偉肯定得先砍鹽商啊。

“食鹽恢復供應後,老太傅就着手釋放竈戶、鹽丁等,陸續全部轉爲民籍。”

“作爲補償,分給他們一些工具,鼓勵他們辦廠。”

朱祁鈺沒說分地,分地這件事很難啊,江南釋放出來太多隱戶,這些人才是吸血蟲,安置不好,就要亂啊。

胡濙本想說說妖書案的。

結果皇帝把他打發走了。

出宮的時候,他看見一車車財貨壓幣廠運,南京城的兌換銀行,如今冷冷清清。

廢話,有錢人都被抓了,誰還有銀子換銀幣呀。

妖書案在京師愈演愈烈。

周瑄大肆抓人,越抓妖風越大。

內閣黨爭愈演愈烈。

景泰十一年,春暖花開。

陳友率軍攻打吐魯番,滿速兒兵敗,退入昌都,吐魯番全境併入大明。

消息傳到南直隸時,已經是四月份了。

“打得好啊!”

朱祁鈺激動道:“吞併吐魯番,陳友有大功,晉封沙州侯,餘者軍將俱官升一級,並按照戰功賞賜,內閣擬定封賞名單即可。”

聖旨剛發出去。

御史秦紘彈劾陳友,私通滿速兒,僞造功勳,陰謀假收吐魯番。

北京因妖書案黨爭愈演愈烈的時候,陳友案如同一瓢涼水,灑在所有人的心頭。

朝臣的視線,被陳友吸引過去,看向大西北。

陳友立刻上書,大呼冤枉,還說範升可作證。

直接把拱衛南京的範廣,拖下水了。

都察院、監察司派人去吐魯番,覈實功績,而剛剛抵達吐魯番,就有兵卒舉報陳友,陰謀造反。

“陳友虛報功勞,怕是有的,陰謀假佔吐魯番,未必不存在。”馬昂幽幽道。

監察司,是由原六科人馬組建的,由周洪謨擔任監察史。

“不是不存在,而是幾乎確定。”

周洪謨認真道:“這陳友和滿速兒相交莫逆,之前就提過,和滿速兒共管吐魯番。”

“之前我朝情報有錯,以爲吐魯番已經脫離了東察合臺汗國,從滿速兒進入吐魯番,說明東察合臺汗國尚能控制吐魯番。”

“而這滿速兒,又有名將之資,和大明打得有來有回,平分秋色。”

“陳友用一個月時間,就蕩平吐魯番?軍報又語焉不詳,戰功含糊其辭。”

“所以都察院御史秦紘,舉報陳友。”

“我監察司派人去查了,發現吐魯番十分蹊蹺,明軍看似接管了吐魯番,卻未有屠城之舉,顯然陳友是和滿速兒共管吐魯番,而非真的佔據了吐魯番。”

什麼時候大明徹底佔據一地,要看屠沒屠城了?

然而,姚夔等人卻在思考。

陳友冒功,卻便宜了于謙。

妖書案,讓于謙深陷泥沼,在京師名聲已經臭了,突如其來的陳友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洪謨,是正統十年進士,是皇帝的侍講學士,皇帝極爲喜歡聽他講學。

所以,監察司第一任監察史由他擔任。

秦紘,是景泰二年進士,其人剛烈,以魏徵自比,經常公車直諫,幾次都不給皇帝面子。

這樣的人,會被于謙拉攏嗎?

“周監察史,不能憑屠不屠城,來判斷陳友的功勞。”姚夔不希望出現陳友案。

“如何不能?陳友第一次攻打吐魯番,就屠了吐魯番各城。”

于謙反駁道:“當時寇深還問過他,吐魯番多有民衆信仰伊教,你陳友也信仰伊教,如此屠殺同類,是否有傷天德?”

“他陳友卻說:我先是陛下的臣子,然後是大明百姓,最後纔是伊教信徒。”

“他還焚燒了伊教的寺院,可見其心。”

“衆所周知,伊教之人,對教派認同感極高,陳友焚燒其寺院,必然不死不休,爲什麼陳友沒屠城呢?”

于謙要把陳友案實錘。

只要陳友案燃燒起來,他于謙就趁勢脫身了。

耿九疇發言:“邢國公,您不覺得您這番解釋,過於牽強了嗎?”

“如何牽強?”

于謙反問:“景泰十年七月陳友奏報,言說吐魯番百姓皆信仰伊教。”

“當年蒙古人就信仰伊教,何等情況,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嗎?”

“陳友也是伊教信徒,爲何就不是我明人了?”耿九疇反駁。

“陳友焚燒寺廟,導致伊教信徒深恨陳友,如何不對?”于謙有點着急了。

其他人笑而不語。

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陳友案是于謙炮製出來的?

爭論不休。

于謙、周洪謨斷定,陳友冒功,假佔吐魯番。

姚夔、耿九疇則認爲當繼續調查。

孫原貞輕輕咳嗽一聲:“陛下剛離開京師幾個月,京師就頻發三案,諸君有何看法?”

“沒有陛下坐鎮,魑魅魍魎不斷,只能請聖駕回鑾。”耿九疇很會跪舔。

于謙最苦。

漢宗案、妖書案,兩案對他而來。

周瑄調查之後,大肆清洗他的黨羽,朝中有十幾個官員,被關押在大理寺詔獄。

而在南京的皇帝,並沒有明確批示,廠衛也沒有參與其中。

終於迎來了轉機!

“年初時,兩淮鹽商試圖斷鹽,來要挾陛下,如今鹽商盡被誅殺,實行新鹽政,全國還在亂着。”

陳文和稀泥:“我以爲,現在當時中樞團結,共克難關的時候。”

“兩淮鹽政出問題,很多地方百姓吃不到鹽。”

“即便陛下放開鹽控,各地都在採鹽,也難以立刻平息亂象。”

誰都知道,陳文是中立派。

沒人聽他的話。

這是倒於的最好時機。

孫原貞和姚夔不想放過。

“邢國公,您不覺得這陳友案,發生得很巧嗎?”孫原貞忽然道。

姚夔、孫原貞是倒于堅決派。

耿九疇、王復等人是半中立,有好處就上,沒好處就歇菜,也可能跳向于謙。

“耿尚書的意思是,我發動的陳友案?”

于謙嗤笑:“我一舉一動,你們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家中有多少奴僕,你們難道不清楚?”

“陳友立功心切,想在死前立功封侯,所以冒功封爵,跟我于謙有什麼關係?”

吵了一個時辰,也吵不出結果來。

于謙拍板:“不管是真是假,必須將陳友捉拿回京,絕不能讓他繼續領着大軍。”

“可若是真的功勞呢?”孫原貞問他。

“孫尚書,你能保證陳友一定可信嗎?如果他率領大軍造反,後果你來負嗎?”

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必須解除陳友的兵權,將陳友緝拿回京。

“可吐魯番尚在打仗,而滿速兒虎視眈眈,一旦朝廷換將,滿速兒兵進吐魯番,吐魯番又丟了,那麼此案是真是假呢?”

一直沒說話的馬文升,發表言論。

整個文華殿,隨之一震。

沒人說話。

難道就馬文升一個聰明人嗎?

沒人在意陳友案是真是假,于謙在藉機脫身,姚夔等人想把于謙鎖死在妖書案裡。

甚至,還有一層。

朝廷開疆拓土,皇帝在江南大殺四方,所有臣子腳下的階級,已經開始搖晃了。

陳友案爆發。

周瑄不得不停止緝拿於黨,開始掉頭調查陳友案。

于謙終於獲得了喘息之機。

但在南京,範廣就鬱悶了。

他跪伏在地:“陛下,臣真的不知道那兩個崽子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臣有罪,臣有罪!”

若陳友冒功,那麼寇深、範升、範炅、神英、陶瑾都有問題。

範廣真沒想到,黨爭的火,能燒到他的頭上來。

“起來吧,朕是信你的。”

朱祁鈺幽幽道:“陳友確實貪功,他年紀大了,想立功掙個侯爵,畢竟他後代不爭氣,可以理解。”

“但他若是敢假佔吐魯番,那就很愚蠢了,連到手的伯爵都保不住了。”

“範廣,你說呢?”

噗通!

範廣又嚇得跪在地上:“陛下,臣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別害怕,朕沒有疑你。”朱祁鈺笑道。

別看範廣負責拱衛南京,只要他不符合皇帝的心思,皇帝一道聖旨就能誅殺他。

而內宮的拱衛,是交給舒良的選鋒營的。

外面還有各軍,只要範廣有任何異動,都會完蛋。

所以皇帝才睡得安穩。

範廣真想立刻把兩個王八蛋抓回來,一頓狂抽,抽死他倆,能不能別攙和這種事。

“陳友手上有多少人?”朱祁鈺問馮孝。

“回皇爺,陳友手下的是甘肅軍,甘肅軍剛剛組建不久,由原甘肅都司人馬,加上寧夏兵,收降的人,組建的甘肅兵,兵額是26372人。”

朱祁鈺道:“才兩萬多人啊。”

“讓他繼續領兵。”

“不管是真是假,讓他領兵繼續打仗。”

“若是假的,就把假的變成真的,別讓朕難做。”

皇帝在迴護陳友。

仗必須要打,還要不斷打勝仗,邊關打勝仗,他這個皇帝也心中不慌,在江南隨便施爲。

可是。

第二天,北京的消息傳來。

于謙下令,解除陳友的兵權,並將陳友押解回京,由寇深執掌甘肅軍,繼續征戰。

“好個于謙啊!”

朱祁鈺臉色急變,目光閃爍:“都出去!殿門關上!”

“這陳友案,一定是于謙炮製出來的!”

“他爲了脫身,所以製造了陳友案。”

“陳友是真的吞下了吐魯番,而陳友一走,滿速兒勢必反攻,吐魯番再丟,甚至甘肅都有傾覆的風險。”

“好個于謙啊,竟如此見招拆招!”

“不顧大明安危,只想自己榮辱,何其自私!”

這陳友案,到現在都是模棱兩可的,因爲沒有確鑿的證據,也沒有確鑿的口供。

可以說,這案子一頭霧水。

只有御史秦紘的一封舉報信而已。

御史就是這個工作的,舉報、檢舉很正常的。

方瑛出兵時候,朱祁鈺一天能收到幾十封舉報信,方瑛任何違制的地方,都會被舉報,甚至舉報方瑛造反的信,他天天都能收到。

這是都察院的工作!

各軍中設有御史,就是防備武將造反。

不止有御史,還有太監、廠衛,如今又多了軍紀司、軍吏司的人,這麼多人監視,彼此互相監視,才讓兵權牢牢攥在中樞手裡。

可是,于謙主持的內閣,竟然憑藉秦紘的一封舉報信,就蓋棺論定。

十分武斷呀。

朝中諸臣,爲什麼同意了呢?

這是把火往朕頭上燒來了?

“以前沒發現,周洪謨竟是于謙的人!”

朱祁鈺纔看清。

估計朝臣也傻眼呢,他們盯着于謙,卻沒盯着于謙的黨羽,給了于謙翻盤的機會。

“難道朝中就沒個明白人嗎?”

“不。”

“朕設的緊箍咒,未必是真的心向朕的。”

“他們是用於謙和朕來自相殘殺,朕來限制于謙,同樣的,于謙也來限制朕。”

“朕給於謙設的緊箍咒。”

“于謙,何嘗不是給朕設的緊箍咒呢?”

朱祁鈺把整件事串起來想,忽然通透了。

“還有一層!”

“就是朕在江南殺士紳,這些士紳炮製陳友案,助於謙脫困,讓于謙反過來鉗制朕。”

“陳友,不過是政治犧牲品罷了。”

“這江南士紳裡面有高人啊,這個指點迷津的高人,會是你嗎?老太傅!”

朱祁鈺目光閃爍:“這些人,不顧前方戰事艱苦,一心爲了爭權奪利,全都該殺!”

“快到你們了!”

陳友案,取自嘉靖朝的曾銑案

曾銑(1509~1548),字子重,浙江台州黃岩縣(今黃巖區)人,父曾賈。12歲出口成章,父經商結識江都(今揚州)好友,託友攜江都延師授課,落籍江都。始任福建長樂知縣,升御史,繼爲山東巡撫,後任兵部侍郎,總督陝西榆林的定邊、安邊、靖邊“三邊”事務。守疆戎邊,節節勝利之際,卻遭奸臣嚴嵩陷害,含冤而死。後人將這個冤案編成戲曲《盤夫索夫》,成爲名劇。

 

第284章 中樞震怒,朕要把南直隸上下全部殺第33章 朕殺不死朱祁鎮,還戳不死你?(求收第19章 皇爺,奴婢不能伺候你了第75章 京營出征,朝堂爭鋒!朕此生,定要橫第240章 改革吏治,元宵賜蟒服!第235章 大明版年會,猜謎夜宴!第434章 世界歷史的起源,大明,根就在大明第13章 門在你在,門失你亡第406章 以死明志,若由太子登基,大明必亡第308章 飛踏加砸頭,漢宗案牽扯出來的黨爭第371章 房價 鐵路和保險,皇帝成了瞎子聾子第319章 去地府問問,閻王爺的規矩能不能改第41章 往朱祁鎮頭上扣屎盆子!(近七千字求第81章 陛下,陳循的心是黑的啊!這纔是皇權第444章 命運啊,朕想給世界上上強度第59章 以監生爲刀,請陛下修奸臣錄!朕獨愛第65章 咔嚓!朕只是試試刀,駙馬勿驚!挨一第44章 請陛下御駕去死!(求收藏)第468章 大戰再起:大明絕唱,張居正之後,第244章 攪屎棍子,把皇帝噴破防了!(加更第337章 十三件大事第411章 鍾國英國衛國楚國篇第345章 大明版Made In China,碎葉,大明的第75章 京營出征,朝堂爭鋒!朕此生,定要橫第212章 歐信殺官,供給大軍的糧食去哪了?第463章 明中六大奇案:第六案,溺水案第328章 諸國聯軍侵明,把朕當軟柿子了嗎?第361章 大明疆域止步於此,打不了一場國戰第21章 這不行那不行,這皇帝當的有甚意思!第94章 撒歡兒地搶,放肆地殺!快讓老子在血第177章第51章 三江感言—致我最可愛的讀者朋友們!第149章 殺瘋了,趙王和朱祁鎮越看越像!第361章 大明疆域止步於此,打不了一場國戰第447章 盤點景泰朝,文臣武將排名(上)第297章 敲骨吸髓,朝鮮第一彈!大炮打蚊子第285章 朝鮮事,風波惡:靖難皇帝,朝世祖第307章 明中六大奇案,漢宗案第73章 愛妃,請正經點!把腦袋捧起來,輪流第53章 請聖母用包子!第484章 【番外二:談允賢錯亂時空,今夕何第73章 愛妃,請正經點!把腦袋捧起來,輪流第165章 奸商是怎麼煉成的!第414章 巡視南方,天壤之別第312章 我明人豈能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第282章 槽你孃的,你們兩個是徐達的串種吧第17章 朱祁鎮,看招(吃飯勿看,求追讀!)第268章 景泰九年的大明,把安南王變成傻子第354章 史上最嚴出口禁令,出許進不許出!第274章 重建武廟 文廟,新建帝王廟!論祖制第431章 以萬物爲芻狗,權鬥不看蒼生第152章 朕可不是仁宣二帝,朕若有疾,便殺第321章 招降倭寇,攻打柬埔寨第115章 啪!于謙,你就這般求死?第277章 年富破敵,蓋世功成,大治可期,皇第317章 陳瘋子,老天不公,老子代老天幫你第319章 去地府問問,閻王爺的規矩能不能改第16章 朱祁鎮,你就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第217章 出手就千萬兩銀子,這纔是藏富於民第328章 諸國聯軍侵明,把朕當軟柿子了嗎?第360章 文化根源大挪移,世界的都是大明的第202章 收回世券,罵死成國太夫人!(七夕第59章 以監生爲刀,請陛下修奸臣錄!朕獨愛第142章 錢王妃流產,朱祁鎮的手段!第215章 遇伏,誰敢殺我歐信?第350章 皇帝和太子,天然矛盾體第29章 摳了眼珠子!陛下乃千古仁君!第391章 休假和產業鏈,兩醫之爭和發展問題第247章 龍擡頭運動會,真假銀案!第459章 大戰起,用戰爭解決政治難題(一)第107章 于謙的淡定,瓦剌來使!貪官如豬狗第356章 景泰二十五年,老臣凋零,是天罰嗎第416章 以人爲本的大明,大案頻發第262章 楊府尹,收一收你的屎尿屁,味兒太第124章 她比我奶奶就小六歲!你們端起飯碗第34章 朕賜你天子劍,可敢殺他?(三千字求第414章 巡視南方,天壤之別第446章 大明黃昏將至:于謙的遺言(二)第438章 歐洲爆梗王,爹呀,求求您不要禪讓第90章 爾等就是一幫那(煞)啥(筆)!飄了第377章 醫藥 釋奴 科舉,扶持藩國國策不容第112章 狩獵場,韃靼人做獵物!給朕射殺!第295章 平黔,剿撫一體,政治大於軍事第108章 使團刺番案!朝陽學舍掛牌!第13章 門在你在,門失你亡第287章 朝鮮版奪門之變,獻朝鮮于陛下!第457章 帝崩:爲大明而生,爲大明而死!第370章 屎一樣的波面,奧斯曼發狂,歐羅巴第256章 打土豪分家產,自發鴿命也是利益驅第79章 先剁再問話!你們真用大誥治國?插手第118章 黑化吧,于謙!成國公不老實,就換第270章 黃鱔,像條尾巴一樣!(吃飯勿看)第63章 搞錢!徵收保護賦!願有來生,還做你第54章 上架感言!第217章 出手就千萬兩銀子,這纔是藏富於民第218章 秋天的第一件毛衣,金忠遭難!第94章 撒歡兒地搶,放肆地殺!快讓老子在血第190章 殺呀殺呀,殺出了大案,有人聚兵意第116章 公主薨逝,你們駙馬爲什麼不跟着去第341章 建文疑雲,胡濙病故,地中海縱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