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用燭臺幫漠北王修理睫毛!

“陛下!”常德笑盈盈地看着他。

“滿朝文武,家中俊傑,你給嫺兒看着挑婆家,相中誰朕下旨賜婚。”朱祁鈺道。

但常德還不滿意:“廈兒能否迎娶方瑛的孫女?”

常德真的聰明啊。

固安要嫁給方瑛的次子方涵,說明皇帝要扶持方瑛,而薛廈娶了方毅的女兒,也就和方涵沾親帶故。

就算日後犯了錯,也能靠固安的面子,揭過去。

爲了自己的兒子,常德可是豁出去了。

“你是皇姐,該和方瑛一輩的,薛廈卻迎娶方瑛的孫女,豈不亂了輩分?”

朱祁鈺不想讓常德和方瑛攀附過重。

“陛下,輩分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親緣。”

常德笑道:“您是臣妾的親弟弟,廈兒是您的外甥,固安又要嫁給方涵,方家皇恩之重,世所罕見,這是皇家提點方家呢。”

朱祁鈺目光一閃,薛廈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常德口中的信息,值多少錢。

“陛下,母后宮中有一個小匣子,匣子斑駁,有些年頭了,裡裡外外有四把鎖。”

“臣妾想看,母后都不允。”

“從那之後,在母后宮中臣妾再也沒看到過那匣子。”

“臣妾四下打探,宮人都沒見過那個匣子。”

常德讓朱祁鈺掂量掂量價格。

朱祁鈺目光一閃:“你把匣子拿給朕,廈兒和嫺兒的事,朕允了。”

常德卻笑起來:“那這宮中……”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伱可與皇貴妃一起協理六宮,如何?”

朱祁鈺隱隱猜測,那個匣子,就是他一直想找的東西。

他也豁得出去。

公主與貴妃一起協理後宮,傳出去什麼事啊。

常德明白了,那匣子無論對母后,還是皇帝,都十分重要。

那她的價值又升高了。

“常德,刀切豆腐兩面光,做人吶,切忌兩面討好。”

朱祁鈺看透常德的想法,淡淡道:“這天下是朕的,你所要的,只有朕才能賜給你。”

“但陛下能賜,同樣也能收回來,不是嗎?”常德算看透了皇帝。

皇帝毫無信譽可言。

反正是討價還價,什麼難聽的都說。

“姐姐,朕能收回別人的東西,你的,朕能收回來嗎?朕捨得嗎?”朱祁鈺打親情牌。

常德冷笑兩聲。

忘了當初要剁了本宮的模樣嗎?

本宮跪下苦苦哀求,才博得一次活命的機會,那時候你想過和本宮的親情嗎?

“姐姐需要如何保證?”朱祁鈺眸中寒光一閃。

“匣子放在本宮這裡……”

“你想死嗎?”

朱祁鈺聲音陡厲。

常德嚇得身軀一抖,抹着眼淚道:“那總不能讓您寫個條子給臣妾吧?”

“你想讓史書紀錄下來,嘲笑朕嗎?”

“臣妾不敢!”

常德跪在地上:“弟弟,姐姐就想要一個保證。”

她就知道那匣子一定會賣個好價錢。

同樣的,收益越高,風險越大。

她拿到匣子後,皇帝也許會殺她滅口的。

“乾脆算了吧,廈兒好好當他的陽武侯,等成年了,朕賜下一門婚事,也就罷了。”

朱祁鈺淡淡道:“嫺兒長得像你,未來去了婆家也不會受氣,你說呢?”

去婆家?

難道要嫁出京師?

薛廈的陽武侯,是靠着皇帝來的,等她沒用了,皇帝一道聖旨,就會收回爵位。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陛下,他們是您的親外甥啊!”常德磕頭。

“那你還想要什麼保證?”

“朕能給你保證,也能撕毀保證。”

“不是嗎?”

朱祁鈺冷冷道:“朕不想跟你囉嗦,你若不願,有多是人願意爲朕賣命。”

常德蠕了蠕脣,磕頭在地:“請陛下萬勿信守承諾。”

朱祁鈺將她拉起來,輕輕幫她擦了擦淚:“你是朕的親姐姐,廈兒和嫺兒是朕的親外甥啊,朕不疼你們,還能疼誰呢?”

您也能送把我們娘仨送去地下,讓先帝去疼愛。

“天氣這般寒冷了,怎麼不添件衣裳呢?”

朱祁鈺指了指椅子,讓她坐下:“凍壞了,朕會心疼的,親姐姐。”

噗通!

常德跪在地上,身體哆嗦成一團:“臣妾有罪,臣妾不該要挾陛下,求陛下恕罪,求陛下饒命!”

朱祁鈺把她提起來,面容冰冷:“別跟朕耍小聰明,你沒資格討價還價,姐姐!”

啪!

他一鬆手,又將常德丟在地上。

常德又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

“朕會下旨給廈兒和方毅家定親,迎娶方毅的嫡女,做陽武侯夫人。”

“你在宮中爲嫺兒物色夫婿,朕會封嫺兒爲郡主,以郡主禮下嫁。”

“也給自己挑挑,看看喜歡誰,你喜歡誰,就嫁給誰,朕不強迫你。”

朱祁鈺端起茶杯:“過年之前,朕要看到匣子。”

“那後宮協理之權?”常德是個權力動物,她想要擁有權力。

“給你。”

朱祁鈺大方道:“等你辦成,過年時朕就封你爲長公主,讓你風風光光的……”

給朕當狗。

後半句,他沒說出來。

“臣妾謝陛下天恩!”常德磕頭。

“打個一模一樣的匣子,換出來,別讓皇太后察覺到;”

“還有,你千萬別看,那是隻有殺身之禍的匣子。”

“朕是爲你好呀,親姐姐。”

朱祁鈺提醒她。

“臣妾知道。”

正說着呢,固安覲見。

看見常德跪着,輕哼一聲,然後跪下請安。

“怎麼不拜見姑姑呢?”朱祁鈺問。

固安臉色一怔,不情不願地向常德行禮,行禮後就站了起來。

朱祁鈺皺眉:“朕允你站起來了嗎?”

“沒規矩!”

“貴妃就是這般教你的禮嗎?”

“教習姑姑是怎麼教的?”

“女兒知錯!”固安又跪在地上,小臉十分委屈。

“馮孝,把公主的教習姑姑處死,伺候固安的宮人各抽二十鞭子,長長記性,再把公主教壞了,全都賜死!”

馮孝從殿門外閃身出來:“奴婢遵旨!”

“父皇,這不幹宮人的事啊。”

固安指着常德:“是她,經常去女兒宮裡作威作福,女兒才討厭她!”

趴伏在地的常德嘴角翹起:這蠢貨,和你爹是一點都不像啊。

“你親姑姑去探望你,那叫作威作福嗎?”

朱祁鈺面色陰沉:“長輩叫你站規矩,那是害你嗎?”

“只要不順你心意的就都討厭,你還有什麼大出息?”

“今天討厭姑姑,明天就討厭你父皇嗎?”

“沒規矩的東西!”

“女誡是如何教你的?”

“滾出去!站規矩!”

固安渾身一顫,眸中閃爍着怨色,兀自嘴硬:“父皇,明明是常德姑姑來女兒宮中,說些難聽的話,您不罰她,卻罰女兒,是何道理?”

從她母親死的那一刻始,她的心裡就對整個皇宮充滿怨懟。

尤其是她的父皇。

常德擡起頭,辯解道:“臣妾尚是孩童時,嘉興姑姑便入宮管教臣妾,姑姑管侄女,有何不妥之處?”

“難道本宮還能害你不成?”

“小小年紀,便如此驕橫,待日後嫁出去,不知要如何興風作浪呢?”

嘉興公主是張太皇太后的親女兒,時常入宮,她嫁給的是井源。

固安氣得要死,你那叫管教嗎?

“好了!”

朱祁鈺擺擺手,拉偏架道:“朕是皇帝,對宗室裡的年長諸王,也是極盡恭敬,這是禮法!”

“常德是你親姑姑,莫說說你兩句,就是打你,你也得忍着、受着。”

“她是朕的姐姐,哪怕是教訓朕,朕也不能說什麼!”

“何謂禮法,這就是禮法!”

固安滿臉不屑。

您哪件事按禮法做過了?

您哪次恭敬過長輩了?

這不都是跟您學的嗎?

常德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在本宮頭上作威作福?

固安越想越氣,但下句話,直接讓她臉色僵硬。

“貴妃近來身子不爽利,固安無人管教。”

“常德,就由你來代爲管教吧。”

“朕這個女兒,不聽話得很啊。”

朱祁鈺爲了拉攏常德,把女兒給賣了。

“父皇……”

固安臉色慘白,落到常德姑姑手裡,還能有好?

她想說話,求父皇開恩。

可,朱祁鈺瞪了她一眼:“滾出去,站規矩去。”

常德掩嘴輕笑,挑釁似的瞪了眼小屁孩。

固安跺跺腳,到承幹宮外站規矩。

沒讓她在養心殿外站規矩,那是不能丟皇室的臉,否則她固安還能嫁得出去?

“滿意了?”朱祁鈺漂着常德。

“謝陛下爲臣妾出頭。”常德盈盈跪拜。

“以後莫說酸話了,你在朕的心中,和朕的皇子皇女,分量是一樣的。”

朱祁鈺站起來:“固安就交給你管教了。”

“臣妾謝陛下天恩!”

常德仰起高傲的頭顱,臉上洋溢着笑容。

如一隻驕傲的孔雀走出了養心殿。

別以爲她讓薛廈娶方毅的女兒,就是想攀附固安的勢了,大錯特錯,她攀附的是方家的勢。

再說了,能管教皇女,那纔是權力的象徵呢。

馮孝進殿,低聲問:“皇爺,是不是過了?”

“玉不琢不成器。”

“固安受了其母的影響,人格扭曲,行事偏激,心中充滿怨懟。”

“她在宮中什麼樣子,朕一清二楚。”

“朕想管,卻有心無力。”

“就讓常德幫她矯正矯正吧。”

“以毒攻毒,讓她知道,做公主的使命是什麼。”

朱祁鈺懶得思考這些細枝末節。

心裡琢磨着,那匣子,是皇太后的煙霧彈呢,還是真有這個匣子?

在漠北王府。

一間破舊的柴房裡,門窗被釘死,沒有一絲光線映照進來。

“讓本王睡覺,讓本王睡覺……本王要睡覺……”

朱祁鎮被戴上枷鎖,眼皮子合上,就被蠟燭燒睫毛,逼得他又睜開眼睛,整個人渾渾噩噩。

足足過去了三天,不許他閉上眼睛,不許睡覺。

“把東西交出來。”黑暗中,許感的聲音傳來。

“你個狗奴敢給本王動刑,本王必不饒你!”朱祁鎮像定時的鬧鐘,眼眸忽然清醒過來。

“漠北王說什麼呢?奴婢哪敢對您用刑啊。”許感跪在朱祁鎮腳下,手裡拿着燭臺,滿臉無辜。

“啊!”

朱祁鎮慘叫一聲:“本王的眼睛!”

眼睫毛被燒焦後,黏在眼珠上,想用手拂開,發現手被夾住,動彈不得。

許感嚇了一跳,趕緊用袖子去幫擦。

皇爺明旨,不許傷到漠北王,若傷了眼睛,把堂堂戰神大帝變成個獨眼龍,他可交代不了啊。

咔嚓!

朱祁鎮張嘴咬住許感的手側。

狠狠拽下來一口肉來,痛得許感悶哼一聲。

“放開本王!”朱祁鎮含着肉,雙目森然。

像海盜一樣,呸的一聲,把咬下來的肉,吐在地上。

嘴角含血。

目光森然。

富有氣勢。

許感手掌顫抖,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

他卻將另一隻手,放在朱祁鎮的面前。

“漠北王,請用!”許感臉上也在笑。

一個嘴角掛血的兇惡笑;

一個紅脣齒白的詭異笑。

沒有血珠,沒有猙獰之色,但笑容充滿了毛骨悚然。

這纔是真恐怖。

朱祁鎮想張開嘴,但燭火的光照在許感的臉上,映照出一張如鬼的面龐。

他嚇得腦袋後退。

許感卻把手往前遞了一下。

“放本王出去,放本王出去!”朱祁鎮歪過頭,不去看許感的手。

許感卻把手繼續往前遞:“咬呀,咬呀!”

朱祁鎮抿了抿嘴角:“本王眼睛疼,快給本王宣太醫,宣太醫!”

許感卻把手放在朱祁鎮的嘴脣上:“漠北王,你不是想咬死奴婢嗎?奴婢的手就在這裡,你怎麼不吃呢?”

他語氣兇厲,比嘴脣染血的漠北王兇悍百倍。

可他纔是受害者。

“你不要逼本王,不要逼本王!”

朱祁鎮被許感逼的也一肚子邪火。

猛地張開嘴,將許感的手側咬住,剛要用力,卻看到燭火中的許感,面色如常,卻形如厲鬼。

不張牙舞爪的厲鬼,纔是最嚇人的厲鬼。

朱祁鎮下意識鬆開牙齒。

許感卻使勁把自己的手塞進朱祁鎮的嘴裡:“你咬呀!咬啊!”

“奴婢天生賤種,皮子不值錢。”

“您是漠北王,尊貴的狠,咬呀!咬呀!”

許感不斷往裡面塞。

“啊啊啊!”

朱祁鎮嚇得慘叫連連。

關鍵許感把手塞進他的嘴裡,他被迫張大嘴巴,涎水流下來,全無半分王者氣概。

許感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和皇爺比起來,你連坨屎都不如!

“把東西交出來!”許感伸展自己的手掌。

朱祁鎮覺得喉嚨發癢。

嘔吐感隨之而來。

許感的手,在划動他的上牙膛,往裡深入。

嘔!

朱祁鎮忍不住嘔吐,但許感卻不抽出手。

噁心的東西進入他的手裡,他則塞回朱祁鎮的嘴裡。

堂堂漠北王。

曾經的皇帝,卻被一個太監糟踐成這般模樣!

朱祁鈺,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的後人也會落到這個下場嗎?

你讓太監折磨本王,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

“你不說,就永遠不許睡覺!”

許感邊塞邊說:“皇爺要的東西,就算奴婢豁出性命,也要拿到,這叫拜謝皇恩!”

“您曾經是正統皇帝,應該知道呀!”

朱祁鎮眸中閃爍着淚光。

曾幾何時,多少人爲他而死,在土木堡,一個又一個爲他身死的身影;

奪門之夜,那麼多人爲了他復辟前赴後繼,流乾了鮮血。

結果呢?

他卻窩窩囊囊地活着。

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卻都死了。

“那些人能爲您豁出性命,前赴後繼。”

許感小聲道:“奴婢也能爲皇爺不要性命,奴婢什麼都豁得出去的!”

“就繼續耗着吧,奴婢無所謂。”

“冒犯了您,大不了就是一死。”

“奴婢命賤,有什麼捨不得的?”

許感使勁摳。

哇!

朱祁鎮實在受不了這個味道,又吐了出來。

但許感的手,卻往裡面塞。

越塞越吐!

朱祁鎮實在受不了了,實在太噁心了。

“別、別弄了!”

把嘔出來的東西再吃掉。

朱祁鎮已經快要瘋了。

許感的手還在裡面擱勒,手指轉動,就是擱勒嗓子。

“拿、拿出來!”朱祁鎮控制不住了。

“這塊肉很軟啊!”

許感使勁一彈!

嘔!

朱祁鎮狂吐,嗓子瞬間啞了,說不出話來。

那是懸雍垂,也叫小舌。

許感舉着燭火:“漠北王,千萬不能閉上眼睛噢!”

燭火在朱祁鎮面前照了一圈。

他的醜態,被許感盡收眼裡。

“袁、袁彬!”

朱祁鎮忍不住了!

真的撐不下去了,再不吐口,只會受到更多的折磨。

“什麼?”

許感沒聽清楚,抽出了手,低頭問。

朱祁鎮低下頭,但枷鎖夾着,他低不下頭去,導致嘔吐物掉在枷鎖上,十分噁心。

“給本王打開,打開……”

許彬害怕把漠北王玩死了。

立刻打開枷鎖。

朱祁鎮吐個不停,然後伸出手,要方巾,要人幫他洗漱。

許感嫌他髒,在門口站着。

朱祁鎮用袖子擦擦。

重點是眼睛,眼睫毛都被火燎掉了,好在眼睛還能視物,沒瞎。

“漠北王剛纔說什麼?請漠北王再說一遍!”許感真的沒聽清。

但朱祁鎮卻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搖了搖頭。

說不出話來了?

那一彈,把小舌給彈壞了?

“您寫在奴婢手上。”許感伸出手去。

朱祁鎮卻背對着他:“水,水……”

“您不是說不出話來了嗎?”

許感感覺被騙了,走過去:“您先說,再給您拿水。”

朱祁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若本王啞了,看朱祁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你敢直呼陛下名諱?”

“水!”朱祁鎮就要水,不怕威脅。

嗓子劇痛,他需要喝水。

許感真擔心朱祁鎮被玩死了,敲敲門,讓人送水進來。

朱祁鎮發現,許感怕他死。

若他真有什麼事,肯定交代不過去。

那他就有辦法了!

許感把水接過來,屋裡的光線再次消失。

把水遞過來。

朱祁鎮毫無形象的狂喝。

然後又漱了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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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擦了擦嘴。

啪嚓!

他把杯子砸碎,拿起一片瓷片,抵在喉嚨上:“你再逼本王,本王就死在這!”

許感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爲什麼用瓷杯子給他喝啊,不能用瓢嗎?

朱祁鎮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許感怕他死。

只要他以死相逼,許感一定會就範的。

“您說,皇爺的心裡,是希望您死呢?還是希望您活着?”

許感偏不按套路出牌:“只要這一下下去,皇爺就安心了,宮裡就安靜了,全國就消停了。”

“您是自殺,是爲了贖罪而自殺的!”

“您這一死,史書上一定會誇您壯烈!”

“您的死,會永垂青史。”

朱祁鎮臉色一變。

他不想死啊!

就算死,也不能讓那個廢人好過!

啪嚓!

他把手裡的瓷片丟在地上,不能死,不能死!

啪!

許感拿起枷鎖,啪的一下,就把他夾上!

“手拿進來!”許感指了指放手的地方。

朱祁鎮搖頭,不想把手放進去呀。

許感指了指,讓他快點。

“奴婢殺了您,然後把這房子一燒,也能僞裝成自焚。”

“神不知鬼不覺。”許感小聲問:“漠北王,是不是啊?”

他沒有聲音,只是嘴型在動。

在燭火照耀下,朱祁鎮聽懂了。

他慢慢將手放在枷鎖裡面。

許感在笑。

他又慫了!

本來可以再咬許感另一隻手的,許感真不敢把他怎麼樣的。

可他慫了。

退了一步,就會退第二步。

優勢盡喪。

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本王說,本王告訴你……”

許感卻打斷他的話:“奴婢不想聽!”

“漠北王不愛睡覺。”

“那就一直不要睡。”

“千萬別說,奴婢聽不進去!”

他暗罵自己蠢。

被漠北王給耍了,差點就失去先機。

幸好,漠北王夠慫,給了他翻盤的機會。

“嗚嗚嗚!”朱祁鎮嗚咽着。

想說卻沒人聽。

滋味更難受。

鬧了一會,安靜之後,人實在累得不行,眼皮子發緊,實在想合上。

但燭火轉瞬即到。

這回沒了眼睫毛保護。

眼珠子發燙。

那火苗的黑煙撲入眼睛,眼淚嘩嘩地流。

“本王都要說了,你爲何還要折磨本王!”朱祁鎮厲喝之後,悲慘的痛哭。

全無王者風範。

許感可不敢真把朱祁鎮燙瞎了。

但胸口梗着一口氣,不吐不快。

他指了指地上的污穢物:“吃掉!”

朱祁鎮慘笑:“本王曾經是皇帝!”

“雖當過俘虜,那也是皇帝!”

“當今皇帝,也要叫本王一聲哥哥!”

“本王曾經是太上皇!”

“你個狗奴,算個什麼……唔!

帥不過三秒。

許感抓起來一坨,直接塞進朱祁鎮的嘴裡。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皇帝?”

“要不是你?大明會衰落至此嗎?”

“奴婢雖是個太監,但也知道,宣宗皇帝時的大明,何其強盛!”

“現在呢?”

“被瓦剌欺負,被韃靼凌辱,連南方的土人,都敢作威作福了!”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皇帝?”

許感玩命往裡面塞:“若無當今皇帝,大明就沒了!”

“大明延續至今,皆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大明擊敗瓦剌、消滅韃靼,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大明收回故土,整飭地方,還天下百姓朗朗乾坤,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你!”

“算個什麼皇帝!”

許感在嘶吼。

任何一個明人,都有着無與倫比的榮耀感。

因爲我們是明人!

我們是天下之最!

曾幾何時,我們才站在山頂上!

天下百族,皆匍匐於大明腳下!

但這份榮耀、這份氣節,被一場土木堡,給敗光了!

大明再也站不起來了!

開始向漠北奴顏屈膝!

開始滿朝清談,開始自我陶醉,開始自認爲自己是天朝上國!

都忘記了!

天朝上國,不是說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太祖皇帝恢復漢人衣衫,讓漢人認祖歸宗,創立大明,靠的是軍事強大!

而不是鼓吹!更不是夜郎自大!

太宗皇帝拓漠北、收交趾、開西域,七下西洋,那是軍事強大!

根本不是靠什麼議和!

宣宗皇帝雖放棄漠北,卻數次巡邏於邊關,數次親歷戰場,斬敵酋殺胡虜,展漢家雄風!

靠的是文治武功!

靠的是天下百姓,一心向上!

而漠北王呢?

他做了什麼?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哪樣沒佔全?

朱祁鎮淚水劃過眼角。

“你當初就該死在漠北!我大明氣節方可不斷!”

“你就不該回來,讓祖宗蒙羞!”

“你更不配再臨帝位,你這種人,連跟奴婢這種奴婢提鞋,奴婢都嫌髒!”

許感鬆開朱祁鎮。

朱祁鎮撲倒在地上,枷鎖扛着上半身,他嗚嗚痛哭,痛徹心扉。

這是悔恨的淚水嗎?

不是!

這是鱷魚的眼淚。

朱祁鎮喃喃自語:“他做得好,那他就做呀?”

“爲什麼要折磨本王呢?”

“本王已經不想登基復辟了,爲何還要折磨本王呢?”

“你口中的天朝上國,就靠折磨本王做到的嗎?”

“你口中的煌煌大明,就靠折辱本王,完成的嗎?”

看見許感又過來。

他嚇得一哆嗦。

“袁彬!”

“名單在袁彬手上!”

“你去找袁彬,讓他交出名單!”

朱祁鎮害怕啊,不想再吃那噁心的玩意兒了。

許感動了動嘴脣,還想逼他。

但想了想,還是皇爺的大事重要,立刻讓人捉拿袁彬。

倏地,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終究只是奴婢。

漠北王,終究是皇帝的親哥哥,曾經的正統皇帝,曾經的太上皇。

他一個太監,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睡吧,睡醒後,把自己收拾乾淨再出來,別丟您的臉!”

許感解開他的枷鎖,心中頹廢萎靡。

推門出去。

停在門口,卻道:“您若要報仇,奴婢這條賤命,您隨時收走。”

門外的漠北王夫人擁過來。

“漠北王睡着了,請諸位夫人莫要打擾。”許感不敢造次。

剛走兩步,他身體一晃,差點暈倒。

他也三天沒睡覺了。

朱祁鎮三天沒睡,他就陪了三天。

“扶着本督上轎,入宮,快!”許感讓人去抓袁彬的同時,他必須入宮請罪。

皇帝不讓他折磨朱祁鎮。

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折磨了。

而在江西。

金忠正在審問胡可培。

胡可培被吊在一個火盆上,身上一點傷沒受,唯獨雙腳被烤化了。

骨頭都烤焦了。

他已經欲哭無淚了。

火苗越來越高,烤完了腳,就是腿。

整個審訊室,傳來好聞的肉香味。

“胡先生啊胡先生,您家裡的寶貝是真多呀。”

金忠的頭髮被燒得一綹一綹的,成爲焦炭,貼在皮膚上,顯得十分噁心。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已經沒了根兒了,不能再損毀頭髮了。

他請了剃頭匠,幫他修理一下,眉毛燒焦了,全都剃光。

此刻,他面白無毛。

臉上一根毛也沒有。

“本督估摸着,你家也就抄出個兩千萬兩。”

“結果呀,大大出乎本督的預料呀。”

“三千七百萬兩現銀!”

“本督報上去,皇爺怕是都不敢相信呢。”

“你說說,運回京師都要走幾百艘船。”

“還有數不盡的珠寶古董,還有不計其數的田產、農莊,粗略價值在五千萬兩以上。”

“您家呀,真是太富了。”

胡可培面無表情。

整個胡家人,都完了。

和胡家有姻親的,一個也跑不了。

甚至,整個饒州府的人,都要遭殃。

金忠就是個瘋子。

“你以爲你把銀子埋在別人家裡,本督就找不到了嗎?”

“你以爲狡兔三窟,就能逃過錦衣衛的手段嗎?”

“你以爲的,只是你以爲的而已!”

“就算你埋去海外。”

“本督也給你摳出來!”

“就像本督在摳你一樣!”

金忠的手摳着胡可培的肚子,生生撕下一塊肉來,然後丟進火裡,火裡躥出一股焦香味。

胡可培愴然慘笑。

“本督跟你說過。”

“閻王爺不收本督,就是讓本督蕩清世間污穢!”

“而你胡家,就是污穢的源泉!”

“本督希望這天下,乾乾淨淨的,沒有污穢!”

金忠又抓住一塊肉。

胡可培不吭聲,因爲哭喊叫罵都沒有用的。

金忠就是想折磨他。

折磨死他。

“提督,我沒殺死你,是我的命。”

胡可培聲音沙啞,被烤了這麼久,嗓子早就烤乾了。

“我不怨任何人。”

“但,殺了我,您除了解氣,還能得到什麼呢?”

金忠鬆開他:“你想說什麼?”

“我胡家的錢,和某些人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

“景德鎮的瓷器,鉛山的紙,吉安的木雕,哪一個差?”

“家家鉅富,家財不知凡幾。”

“而在整條產業鏈中,生產的人又能賺幾個錢?”

“大頭都被二手販子賺走了!”

“但真正的大頭,卻是在海上交易的人。”

“江西不靠海,想把東西賣出去,就得走南浙。”

“他們纔是大頭!”

胡可培朝着金忠露出譏諷的笑容。

你敢去清理南浙嗎?

敢嗎?

我江西是軟柿子,但南浙絕對不是,信不信,你按照在江西的手段做,你活不過三個時辰。

“你在嘲諷本督嗎?”金忠在笑。

手卻狠狠撕下一塊肉,丟進火盆裡。

胡可培咬牙道:“不敢!”

“我就想說,提督,咱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你都這樣了,還想活?”金忠反問。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

“我也是人,當然不想死。”

胡可培道:“而且,您可以用胡家人要挾我,我會爲您做事的!”

但這些可打動不了金忠。

“您知道這些銀子是從哪來的嗎?”胡可培仰起頭問。

“自然是外貿來的。”

胡可培笑他愚蠢:“外貿?哪來的這麼多錢?你就沒發現,江西的銀子,比大明市面上的都多嗎?”

“我胡家這麼多,鉛山劉家會少?”

“吉安的李家會少?”

“江西十二府,會有多少銀子,您算過嗎?”

他這麼一提醒,金忠察覺貓膩兒了:“你想說什麼?”

“放過胡家,我幫您找出銀子的來源。”

“哈哈哈!”

金忠低笑:“來人,烤死一個胡家人!”

胡可培臉色一變。

就聽見有人慘叫,那是他的堂弟,是胡穆一支的。

“再烤死一個!”

金忠很怕火,但同樣,他也喜歡火。

喜歡用火,燒死人。

在火裡的滋味,他永遠不會忘記。

也讓這些始作俑者嘗一嘗,相信他們會永生難忘的。

“提督!”

胡可培知道自己打錯算盤了:“大人,給我留下一份香火,好不好?”

“把他兒子拉過來,投入火盆裡!”

金忠可以和任何人討價還價。

唯獨胡家不行!

胡可培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被投入腳下的火盆,一個好好的孩子,就沒了性命。

“金忠!金忠!我與你勢不兩立!”

胡可培目眥盡裂。

可他忘記了,自己當初放火,燒死錦衣衛的時候了。

“本督會和你站在一起嗎?”

金忠指着眉毛:“看看,還有嗎?”

他摘下官帽。

頭髮仍有燒焦的痕跡。

“這些都拜你所賜!”

“還有我錦衣衛三百多條性命!”

金忠冷笑:“殺你一子又如何?你家上下,都得死!”

胡可培嚎啕大哭。

一步錯,步步錯。

但讓他再來一次,他一定還會燒死金忠,但不會站在院外燒,而是派人進去燒。

做事不夠絕,所以反受其害。

金忠也不再審問他。

走出審訊室。

審訊室是民居,被徵用,做成的臨時審訊室。

張善卻跪在門口。

金忠目光含怒,卻壓下去。

張善沒做錯,他督建船支,封鎖鄱陽湖,日日巡邏,謹小慎微,沒有過錯。

“標下知錯,求提督大人恕罪!”張善磕頭。

金忠目光一閃:“當時你若能神兵天降,該多好啊。”

張善滿嘴苦澀,純純的無妄之災。

誰也不是能掐會算,怎麼飛到您身邊啊?

“罷了,起來吧。”

金忠走出院落,門口有個老人家往院裡看,彷彿擔心錦衣衛破壞了房屋。

“沒給賞錢嗎?”金忠回眸問張善。

錦衣衛都去修養了。

張善剛來,他也不知道,看向朱儀手下的一個土兵。

那個土兵表情糯糯,眼神躲閃。

“拿出來。”金忠就知道,他私吞了錢。

徵用房屋,是給錢的。

這錢是要記賬的,上交宮中審計的。

這點小事,不可能金忠過手,朱儀也沒工夫管,所以就交給了一個小兵。

那土兵見錢眼開,就私吞了。

“什、什麼錢?”那小兵操着土話,對金忠沒啥敬重之意,他也不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的。

“拿出來!”

金忠確定。

這小兵不給,那戶百姓也不敢要。

“什麼嘛,我什麼都沒拿。”說着那小兵就要走。

鏗鏘!

金忠抽刀,一刀劈在他身後。

抽出刀刃後,反手一刀劈在脖頸上,狠狠把腦袋削下來。

然後金忠親自去搜。

搜到了一個大錢袋。

裡面有碎銀子,有銅板,估摸着超過十兩。

金忠拿出一兩銀子,丟給那個老漢。

然後把錢袋繫好,丟在死屍的身上。

“把錢寄給他的家裡。”

金忠提起這小兵的腦袋,走去城中簡單營帳,朱儀在此地辦公。

徑直走進去。

嘭的一聲,把腦袋砸在朱儀的案上。

把朱儀嚇了一跳。

發現這是自己兵卒啊。

“此人貪贓,把頭掛在城門上,以儆效尤。”

金忠冷冷道:“皇爺組建軍紀司,就是要糾察軍紀,這軍中有軍餉、有撫卹,就不許吃拿卡要!”

“聽到了嗎?”

朱儀打了個哆嗦,被金忠的模樣嚇到了。

苦笑道:“提督,這蠻人和漢兵不一樣,要是不讓他們佔點貪點,怕是要造反的。”

他認爲金忠小題大做。

“曹泰率領的玄戈軍已經入境,他們敢造反,就造給本督看呀!”

金忠根本聽不進去:“人生地不熟的,敢造反?本督接着!”

朱儀叫苦不迭。

蠻兵就是蠻兵,怎麼能用漢法約束呢?

再說了,他手裡可是二十萬大軍啊。

別看只配備了狼筅,真要打起來,也就楊信手下的虎豹軍不是對手,江西衛所兵,那是橫掃的局面。

一旦二十萬大軍禍害江西,整個江西就淪爲一片戰火。

您要從大局着想啊!

金忠卻道:“肅清軍紀,刻不容緩。”

“這些土兵還沒媳婦吧?”

“正好,清掃出一批叛賊,陛下心慈,怕是不會趕盡殺絕,但江西肯定不能呆了。”

“乾脆,把女人留下,嫁給這些土兵。”

“按照軍紀優良,擇優配偶。”

朱儀一聽,這是好事啊!

只要有了婆娘,男人的心也就安定了。

過年再生個孩子,也就是個家了。

都是軍戶,肯定是要分地分房子的,到時候就能變成江西人了。

“可蠻人醜陋,又不懂漢話,那些婆娘能願意嗎?”朱儀有些擔心。

“由不得她們!”

“都已經是戴罪之身了!”

“還挑挑揀揀的?”

“這是聖恩浩蕩,否則,她們都該死!”

金忠語氣凌厲。

二十萬土兵的軍紀要搞,江西也要清理。

乾脆就一起做。

等江西清理完畢,二十萬土兵,就成爲新江西人。

而在江西清掃出來的罪人,則遷入廣西,成爲新廣西人。

這是國策。

不容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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