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接受投誠,俘虜全部斬首,築成京觀

四路大軍,形成一個口袋,把營口圍起來。

營口城內,曹義指揮大軍強攻喀喇沁大營。

孛來被打蒙了。

以爲曹義手上兵多將廣,彼此消耗,明軍人多,自然不怕消耗多。

但喀喇沁兵不行啊,沒有及時補充。

導致他緊閉營門,不斷修建防禦工事,謹防明軍偷襲。

孛來在帳中天天殺人。

日日陪伴孛來的巴達,瑟瑟發抖。

嘎比亞渾身是傷,因爲戰敗,被孛來鞭笞的,也在身邊伺候着孛來,不時遭受拳打腳踢。

“這股明軍究竟是哪來的?”孛來現在還一頭霧水。

他壓根不知道這股明軍的來源。

但等了兩天,其他兩路都沒有信息傳來,他就知道,自己本部被反包圍了。

那麼這股明軍的來源就是遼東軍。

是誰解了遼東之圍呢?

駐守大寧的薊州鎮?

還是從京城來遼東的河南軍?

又不太對,滿都魯在幹什麼呢?

“首領。”

巴達小心翼翼道:“您說可不可能是大寧駐軍?”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孛來又加重語氣,說了一遍。

他絕不相信,因爲韃靼傾巢而來,打孱弱的大明,絕不可能失敗。

而且,在沒達到目的之前,是不會退走的。

除非明朝納了歲供。

那麼攻打孛來的就不是幾萬明軍了,而是韃靼精兵了。

韃靼有乃就是娘,誰管什麼族裔的,只要給足夠的好處,讓他們把親爹親媽的腦袋獻出來都沒問題。

“萬一呢?”巴達小聲道。

“那指揮這場仗的應該是于謙!”

孛來對於謙,或多或少有幾分恐懼。

蓋因於謙在宣鎮擊退了瓦剌,他無數次推演這場戰爭,換他在於謙的位置上,絕不可能贏。

巴達默不作聲。

喀喇沁兵分三路入侵遼東。

于謙是主帥,他應該坐鎮瀋陽,指揮全局。

所以和他們對戰的,就是遼東軍的曹義,這戰法太像曹義的戰法了。

喀喇沁部和遼東軍打了這麼多年,彼此間都很熟悉。

偏偏孛來當局者迷。

“你認爲大汗敗了?”孛來也承認滿都魯汗的汗位,他還是太師呢。

“不然沒法解釋遼東軍出現在這裡!”巴達認定了,韃靼敗了,所以于謙移鎮遼東。

“可這……”

孛來覺得難以理解,滿都魯軍政水平確實不行。

但他整合了韃靼各部落的精華,尤其有毛裡孩、阿里瑪這樣的能人輔佐。

怎麼可能敗給了明軍?

難道大明從南方調兵,用重兵壓迫韃靼,才使得韃靼退居漠北?

那韃靼隨時都能捲土重來。

于謙一定在大寧城留下重兵,防守長城。

此刻,他手上的兵力一定不多。

“咱們往蓋州去!”

孛來認爲于謙手中沒有足夠的兵力,不過是嚇唬他。

讓他自亂陣腳,逃離遼東。

不然也不會這麼猛攻,不計成本的猛攻。

實在反常。

“首領,蓋州是死路啊!”巴達失聲道。

“放屁,蓋州纔是活路!”

孛來指着地圖:“你來看,若於謙坐鎮瀋陽,咱們手中兵力一萬五,如何穿過層層包圍,返回草原?”

還真是。

曹義兵分五路,對營口形成一個包圍網。

後面還有神鬼莫測的于謙坐鎮。

別忘了,駐紮在錦州的還有三萬河南軍,一旦切斷退路,憑他們這點人,就算打光了,也不可能順利逃回草原。

“所以,蓋州纔是活路!”

孛來目光閃爍:“孔聖人,乃明朝讀書人的天!”

“一旦孔家落入吾等手裡,大明皇帝如何向讀書人交代?”

“他于謙也是讀書人!”

“一定會死保蓋州。”

“就算咱們無法攻破蓋州,也能逼明軍變得被動。”

“倘若攻破了蓋州,哼,咱們讓大明跪下,大明也得乖乖跪下!”

“咱們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就要在談判桌上得到!”

孛來算盤打得叮噹響。

巴達心有隱憂,卻見孛來正在興頭上,他可不敢觸其黴頭。

接下來幾天,喀喇沁軍向南突圍。

丟下一千多具屍體,撕開個口子,成功繞過營口,打下孛羅堝,和蓋州城池遙遙相望。

營口內。

曹義老臉通紅,孛來給他一記響亮耳光。

喀喇沁兵輕鬆突破防線,向南逃竄。

南面有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且,戰場上的真實情況,和他的戰略構想完全兩回事。

他想用主力纏住喀喇沁部,然後等着四方合圍,把喀喇沁部釘死在營口城外,一點點圍困死他們。

孛來部沒有補給,只要熬着、吊着他們,很快就會自亂陣腳,主動尋求決戰。

那時候就是曹義的機會。

結果,孛來反應迅速,向南突圍。

至於他的主力,三天前一戰被打崩了,無法拖住孛來部。

所以才讓孛來迅速擺脫了他的牽制。

導致他的全盤戰略構想徹底成了笑話。

從主動變成被動。

這幾天他一直墜在孛來後面,不斷往裡面填屍體,連他的心腹手下都對他產生不滿。

仗不是用屍體堆出來的。

兄弟們的命,也不是你曹義升官發財的墊腳石。

四萬八千人,曹義丟進去近兩萬人,戰果沒有,損失巨大,將官不滿。

他沒法向大帥交代。

“必須死保蓋州!”

但響應者寥寥。

當兵吃餉,能獲得戰功是最好,活命纔是第一位的。

結果主將根本不吝惜兵士的性命。

用他們的性命,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

哪個兵卒願意賣命?

要不是曹義鎮守遼東多年,威望極高,兵士早就譁變了,投降孛來去,去哪不是一樣吃飯?

“史知遠,伱來打前鋒!”曹義森冷道。

他是遼東總兵官,兵士的想法他不管,他就要爵位。

“遵命!”史知遠不敢忤逆。

五路匯聚,還剩下兩萬八千人,曹義給史知遠五千人,讓他做前鋒。

陸續安排幾支軍隊。

然後,又派人從各城抽調兵馬,匯聚蓋州。

畢竟喀喇沁部轉攻爲守,各城無須多留兵馬,維持治安即可,精銳部隊被不斷抽調到平山和湯池堡。

平山和湯池堡,與孛羅堝形成三角平衡,孛羅堝和蓋州遙遙相望。

孛來也開始把撒出去的軍隊召集回來。

喀喇沁部是來搶掠的。

所以圍住一城,就把人撒出去,去田間地頭燒殺擄掠。

遼東各城守備,只想完成督撫命令,誰管老百姓死活啊,士紳可進城,老百姓自謀活路去吧。

所以城外一片修羅地獄。

曹義也不是吃素的,他知道喀喇沁兵撒出去了,有一些還沒回來。

所以他也把本部騎兵撒出去,組建五支千人隊,負責狙殺回營的喀喇沁兵。

兩邊兵卒絞殺。

孛來向蓋州方向流竄的消息傳到了瀋陽大營。

嘭!

“曹義是幹什麼吃的!”

胡豅大怒:“五萬餘人,連堵住喀喇沁都做不到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蓋州里面裝着誰?”

“一旦蓋州丟了,曹義要被誅九族!”

公堂裡,所有人面色陰沉。

“本以爲曹義鎮守遼東多年,是員良將,結果把仗打成這副鬼樣子!”

顧榮冷笑:“孛來本部只有兩萬五千人,圍攻營口,損失了三千多,被曹義一衝,損失了萬餘人!”

“只剩下一萬五千人了!”

“怎麼能被他向南突圍呢?”

“五萬兵都是豬嗎?”

“忘了大帥的囑咐了嗎?”

“在北面放開條路,死守南面,放孛來他們回家!”

“這纔是戰略!”

“曹義這個水平還想封爵?”

“他鎮守遼東幾十年,是吹出來的嗎?”

“華而不實的蠢貨!”

顧榮怒不可遏。

一旦戰報傳到京師去,蓋州被圍困,連大帥也得吃瓜落兒。

陛下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他是于謙的親兵,自然要爲于謙着想。

于謙沉默不語。

“卑職願率兵馳援!”張固躬身道。

于謙面沉似水,喃喃道:“孛來不愧是韃靼名將,知道北方必然是天羅地網,所以向南突圍,去打蓋州。”

“可他怎麼知道,蓋州安置着孔家呢?”

于謙不解。

“可能是附近村民說的吧?”張固不太在意這等細枝末節。

于謙卻搖頭:“無知農夫,知道什麼孔家,這蓋州的水,也不是一般的深啊。”

這話沒頭沒腦。

張固皺眉:“大帥是懷疑有人在興風作浪?”

胡豅也眯起眼睛。

喀喇沁部突然襲擊遼東,本就十分奇怪。

關鍵襲擾遼東,打打秋風。

爲什麼要翻越長城,往蓋州方向移動呢?

你說詭異不詭異?

難道孔氏叛國?想去草原上當文宣王?

“沒有證據,沒法猜測。”

于謙是文人出身,但他可不迷戀聖人,對聖人後裔,更是沒什麼好感。

那孔弘緒在封地內沒少鬧出幺蛾子,他數次上書請求陛下嚴懲不貸。

要不是李賢給他兜底兒……

等等!

李賢,遼東督撫?

孔家人被強遷至四平城,結果四平城剛剛開建,喀喇沁部就打來了。

然後,皇帝被迫下旨,將孔氏暫時安置在蓋州。

孛來的主力,卻向蓋州方向運動。

這是要幹什麼?

孔家在用這種方式,抗拒遷居四平城嗎?

那喀喇沁部是怎麼來的呢?

“罷了,此事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于謙盯着地圖,沉吟片刻,決然道:“咱們不管蓋州防禦。”

張固、胡豅等人睜大了眼睛。

“大帥!”張固要勸。

于謙這是要自絕於文官啊!

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無妨,天塌了本帥來撐着!”于謙難道不想要名聲嗎?

他想要,可現在還能要了嗎?

他打了幾場震古爍今的大勝仗,還敢要名聲嗎?

當今皇帝可不是軟弱可欺之主。

一旦有人進讒言,說他于謙有司馬懿之志,他于謙解釋的清楚嗎?

別忘了,以前的于謙理想是什麼?

是要聖人的。

所以他不拉幫加派,反而在文武中間都留下了好名聲。

這種好名聲,現在卻能害死他!

聖人肯定不敢做了,他敢做聖人,皇帝就敢讓他去陰間去做。

封王纔是他最終歸宿。

既然註定變成武勳,名聲還有什麼用?

名聲只會是羈絆,羈絆他難以善終。

千萬別小瞧讒言。

這世間,沒有幾個劉禪和諸葛亮的,更多的是曹芳和司馬懿。

皇帝能信他一次兩次,難道每次都能信嗎?

所以,現在是拋棄名聲最好的時機。

得罪了孔氏,他于謙就算有千古第一戰功,文官照樣能把他抹黑成千古第一佞臣。

史書的筆,文官的嘴。

一個都別信。

丟了名聲,他于謙未來的路也穩了。

他今年六十歲了,肯定活不過皇帝的。

皇帝又有太祖、太宗之志,必然會重用他,讓他做活着的異姓王!

“先說戰事。”

于謙淡淡道:“蓋州交給曹義,本帥會給曹義下達命令,讓曹義釘住孛來。”

“先吃掉喀喇沁部兩路,張固,鄭古塔,你二人各領七千人,馳援李賢和呂原,務必吃掉喀喇沁兵。”

“傳令樑珤走水路去營口。”

“胡豅、顧榮,你二人提前去營口等樑珤。”

“再令樑珤拆分成三路,你三人各領一路。”

“在曹義外圍包圍起來,壓縮喀喇沁部的活動空間。”

“喀喇沁部會不斷突圍,你們不斷設阻,不斷消耗。”

“令其軍力疲憊即可,不必非要決戰。”

“本帥坐鎮瀋陽,沿途設下伏兵,等着喀喇沁部上鉤。”

于謙的命令傳達下去。

他給張固和鄭古塔一萬四千人後,手裡只剩下五千人左右。

他要從各城抽調一部分人。

命令傳到曹義手中。

坐鎮營口城中的曹義,嘴裡泛着苦澀,看得出來,大帥對他十分不滿。

他想繼續抽調各城守卒。

卻遭到大營拒絕。

不許他再抽調兵卒,只令他圍困喀喇沁部,不許再硬碰硬。

哪怕喀喇沁部攻打蓋州,也不許強攻,只許襲擾、消耗。

曹義看到大帥手令,整個人都懵了。

大帥不管孔家了?

據說,被強制安置蓋州後,孔家一天三道奏章送去中樞,天天叫苦。

連皇帝都不斷下旨安撫孔家,甚至還做出了讓步。

蓋州守軍苦不堪言,很多百姓把房子倒出來給孔家居住。

百姓則擠在軍營裡,孔家人嬌生慣養慣了,嫌這嫌那的,各種問題頻發。

蓋州亂成一鍋粥。

甚至,還發生了民變。

皇帝下旨申斥焦勝、焦謙,令城中實行軍管,任何人都沒有特權。

自此,蓋州才恢復井井有條,送往中樞叫苦的奏章也消失了,因爲是軍管,無關人等不許出城,顯然,孔家就是無關人等。

據說皇帝派人抽了焦勝、焦謙三十鞭子,倆人躺了十幾天。

在京師的焦禮,在宮外跪了一天一夜,被抽了三十鞭子,才讓他滾回家。

這是傳達什麼信號?

曹義明白了。

皇帝把孔家當根草。

大帥怎麼可能跟皇帝唱反調呢?

他區區遼東總兵,辦好皇差纔是第一要務,管他孔家死活呢!他曹義又不是文官!

“如果不管孔家,那孛來部就是冢中枯骨了。”曹義看着地圖,頓時笑了起來。

從孛羅堝喀喇沁大營眺望。

對面明軍,不斷往平山方向雲集的大軍,忽然停止了。

沒有增援軍隊。

駐紮在孛羅堝的孛來軍,收到消息,下意識以爲遼東兵力枯竭。

過了幾天卻發現。

遼東軍開始向孛羅堝壓縮,但孛來派人去攻,他們反而向後撤。

不像是來打孛羅堝的,更像是趕鴨子。

把孛來軍往蓋州方向趕。

這下把孛來搞懵了。

他派出兩支千人隊,去襲擾蓋州,結果遼東軍反而不動。

“難道明人不要孔家了?”孛來直接懵了。

“可能是的。”巴達有點驚恐。

“是個屁!”

孛來直接一拳轟在巴達的臉上:“你就是個應聲蟲!能不能想在我的前面?”

巴達慘呼。

孛來看着他就來氣,往死裡打他。

“別打了,別打了!”

巴達不停慘叫:“我想到了,大明要是在乎孔家,怎麼可能把孔家安置在遼東?”

“不,還不是遼東!是四平城!”

“那四平城本來是女真人的領地,明人花錢買的!”

“四平就是個四戰之地!”

“明人卻將孔家安置在那,就是不想要了呀!”

“不然孔家爲什麼聯繫我們,讓我們出兵?”

“我們被騙了!”

巴達越說,孛來越生氣。

偉大的孛來,怎麼能被中原小丑給騙了?

他拼命地捶打巴達。

巴達被打暈了。

“潑醒他!”孛來懶得理他,走到沙盤前。

如果大明不在乎蓋州。

那他就深陷泥潭了。

若他是于謙,一定會吃掉另外兩路。

圍攻瀋陽的一路,兵力在一萬五千人,另外一路在撫順,共一萬人。

若這兩路被吃掉……

孛來身體晃了晃,他手上就剩下一萬兩千人了。

能活着回草原的,又能有多少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乞降,向大明乞降!”巴達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

孛來更加生氣,卻沒打他。

“首領,只有乞降才能保全實力!”巴達道。

“可大明會同意嗎?”孛來乾巴巴問。

他沒暴跳如雷,更沒打人。

巴達慘笑:“會的,大明信奉以仁義治天下。”

“吾等歸附大明,就如當初朵顏三衛歸附大明一樣,還在草原上放牧,只是參加大明戰事而已。”

“首領,只要咱們回了草原上,就能快速恢復實力。”

“最多五年,不,三年,咱們就能恢復巔峰實力,就能擺脫大明桎梏了。”

打不過就加入,草原民族常態。

若在草原上,想跑就跑,現在深陷泥潭裡。

遼東都被打爛了。

都不用大明堅壁清野,喀喇沁部已經幫助大明堅壁清野了,萬里沒有人煙。

明軍根本就沒有顧忌,反而他們得不到補給,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崩潰的。

所以明軍跟他們耗時間。

想要獲得補給,就得攻城。

可他們全盛時期,連一座城都沒攻克,現在敗部殘兵,靠什麼攻城?

如今擺在面前唯一的路,就是乞降。

“沒別的路了嗎?”孛來語氣苦澀,頹然地坐在地上。

“首領,就算咱們跨過層層阻礙,回到漠北,又能剩下多少實力呢?”

巴達哭泣道:“草原上弱肉強食,咱們敗了,就會成爲其他部落的肥肉。”

“韃靼舉國精兵,都沒在大明身上撈到便宜。”

“咱們敗了,也不丟人。”

“何況,以草原人的狼性。”

“等咱們退回漠北,其他各部一定會擋在必經之路上,砍殺咱們。”

“十死無生啊。”

“首領,您得爲兵卒着想啊,他們的家人,咱們的部民百姓,都在等着咱們回去呢!”

巴達不停磕頭,淚水漣漣。

孛來爲什麼打他?

就是知道打不過了,想投降。

但他作爲喀喇沁部的首領,自己說出口威嚴掃地,就讓巴達幫他說出來。

巴達沒心領神會,自然要打他一頓,讓他說出來。

“既然如此,你作爲我的使者,去和大明接觸接觸。”孛來肯定不想打了。

他必須保存元氣。

反正大明向來如此,只要他們肯投誠,歸附大明,大明說不定還會封孛來侯爵。

平山大營。

曹義還在規劃怎麼打。

卻迎接來了喀喇沁部的使者,接待後才發現,孛來竟有投誠之意。

巴達說,孛來要麼攻克蓋州,玉石俱焚。

要麼就投誠內附,請明朝皇帝陛下封孛來爵位。

孛來想選擇第二條路。

“歸化?”曹義目瞪口呆。

孛來倒是會佔便宜。

在遼東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等到大軍壓境之時,他們搖身一變,準備投誠。

放歸草原,讓他們全身而退?

想屁吃呢吧!

“把繳獲留下。”曹義可不關心那些死了的百姓,戰死的兵卒他也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錢財。

這些錢財在百姓手裡,以前沒借口從百姓手裡面直接搶,這回機會擺在面前,他怎麼可能放過呢?

這筆錢財,他打算截留一半。

剩下一半,給皇帝陛下送去,陛下也會誇讚他,何樂不爲?

至於百姓和兵卒,不過是消耗品罷了。

巴達一聽有門,脣槍舌劍後,答應留下八成。

“但此事本總兵做不了主,還要請示大帥。”曹義心動,若他能做主,肯定答應下來。

不過得分潤一些給於謙,上上下下打點完畢,能送到京中的也就兩成,估計到皇帝手上,沒剩多少了吧。

巴達一聽,果然于謙來了。

“在下等得,那就請兩家暫且休戰。”巴達道。

曹義令孛來寫下書信,令其他兩路停止攻伐,兩軍暫時休戰。

消息先傳到胡豅的手中。

胡豅緊趕慢趕,纔在曹義後方構建防禦工事。

結果收到了曹義的信報,登時拍案大怒:“沒膽的曹義!”

“我軍已經取得了絕對優勢,哪來的談判!”

“憑什麼談判?”

“孛來殺害我遼東百姓萬萬!”

“說投誠就投誠!”

“但我大明無人不成!”

胡豅作勢要撕毀,那使者卻提醒他,這是呈報給大帥的。

啪!

胡豅憤憤丟在地上,踩了兩腳:“本官恨不得將所有喀喇沁兵凌遲!腦袋築成京觀!”

樑珤和顧榮知道後怒不可遏。

瀋陽的于謙收到後,竟哈哈大笑:“此戰定矣!”

“令孛來部放棄兵器投誠!”

“大帥!”

帶傷的牛珍還在大營裡,他語氣哽咽:“咱們的百姓死了那麼多,遼東二十年都不能恢復!”

“怎麼能接受他們的投降呢?”

“大帥!”

牛珍嚎啕大哭。

“哭什麼!沒骨氣!”于謙瞥了他一眼。

牛珍收了眼淚,啜泣道:“標下不服,憑什麼啊?”

“本帥不知道嗎?”

于謙陰冷道:“接受了投誠,難道就把他們放歸漠北嗎?想什麼呢?”

“傳令各軍,接收俘虜後,斬立決!”

“腦袋築成京觀,祭奠我遼東百姓!”

于謙目光陰冷至極。

牛珍瞪圓了眼睛,完全沒想到,大帥打着這個主意啊!

“大帥,殺俘不祥!”他驚恐地匍匐在地。

自古便有殺俘不祥之說,往近的說,常遇春就喜歡殺害投降的降兵,所以常遇春年紀輕輕就不幸崩逝。

古之名將,多少人都因爲殺俘殺降,遭到了報應。

“本帥不怕!”

“這些人,是畜生!是人嗎?”

于謙怒吼:“天譴降下,本帥擔着!”

牛珍卻匍匐在地上:“末將命賤,末將願意爲大帥擔着,末將願意!”

營中多少將領跪下,悲拗哭泣。

于謙卻轉過身去。

又打贏了一仗。

喀喇沁部投誠,不能接收俘虜,化胡爲漢。

因爲這些人染滿了遼東百姓的鮮血,遼東百姓不會甘心和這些劊子手做鄰居的。

而且,這些人都是畜生,專門對百姓動手的畜生!

這種人,豈能讓他們繼續做人?

何況,從戰爭層面講,這些俘虜明軍吃不下的。

喀喇沁部應該還剩下三萬左右,遼東軍損失在七萬人,如今遼東鎮殘破,把這些人編入遼東軍,反而會讓遼東軍胡化。

得不償失。

還有一層。

他于謙的戰功太大了。

先滅瓦剌一部,又打崩了韃靼十四萬精兵,如今又收降了喀喇沁部三萬人。

他已經不能用功高蓋主來形容了。

而是賞無可賞。

哪怕皇帝是明君、是聖君,卻不知道拿什麼來賞賜他于謙呀!

他終究是人臣啊。

皇帝再寬容,真能信任他這樣逆天的臣子?

就不怕于謙揭竿而起,推翻了大明?

就算不怕,也必須要防。

所以,于謙要自污,做到人臣的本分,讓皇帝好做,他才能存活下去。

于謙倏地苦笑,他活了六十歲,卻沒想到有這樣一天,不禁唏噓。

“去執行吧!”

這是于謙自保的方式。

殺俘殺降,會削弱他于謙的戰功。

屆時他于謙兇名赫赫,自絕於文臣,又和武勳不來往,將自身班底削到最低,皇帝自然還會用他。

“去給陛下報捷吧!”

兩道命令傳達下來。

一明一暗。

密信命令殺俘,築京觀。

李賢瞪圓了眼睛:“太保要幹什麼?”

“他要做王了嗎?”

他見微知著,立刻明白于謙的深意。

完了!

一旦于謙去做了勳臣魁首,文官勢力必然削減,那股神秘力量,反而如無源之水,變成一潭死水。

朝中僅靠胡濙一個人,是支撐不起來文官集團的。

李賢目光凌厲:“本官必須回京!回京!”

于謙!

要背叛文官集團。

李賢見微知著,他立刻寫信給京中,讓京中提前準備……

等等,阻止於謙。

把于謙留在文官之中,不能去做武勳,絕不能做的!

以前,文官勢大,于謙只是滄海一粟。

現在不一樣了,皇帝不斷把閣臣往地方派,在中樞培養新人,導致文官集團被不斷削弱。

于謙作爲文官中掌軍的大員,在京中,和胡濙聯手,便能壓制皇權。

但是,隨着于謙功高蓋主,也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皇帝現在拿起屠刀,斬殺于謙。

誰也說不出來什麼,天下反而會異常平靜。

因爲于謙的功勞太大了,實在太大了,他李賢聽着都恐懼。

千萬別把漠北諸族想成弱雞。

從宣德朝,大明就不是漠北諸族的對手了,大明只有守城的份,甚至任由漠北諸族拿捏。

可於謙,先打崩了瓦剌一部,逼得瓦剌退兵。

再打崩了韃靼十四萬精兵,把韃靼打沒了。

如今,又圍困孛來部,收降喀喇沁部。

一年三大勝仗啊!幹掉了二十餘萬胡兵啊!

震古爍今!

戰功直逼徐達、常遇春!

如果皇帝殺了于謙,天下人都會沉默的。

因爲,于謙的功勞太大了,大到賞無可賞的地步,這樣的人,冠以莫須有殺了,還真讓人說不出來什麼。

不殺,反而纔是怪事。

所以,于謙在自污。

他要殺俘殺降,放任孔家被圍攻,非但不救,還下令不必管孔家安危。

這是自絕於文官啊。

他倒向武勳,皇帝會封他爲國公,死後追贈王爵,板上釘釘。

只有如此,皇帝纔會放心於謙。

李賢發現,于謙竟被自己逼入死衚衕了。

戰功太大,反而成了枷鎖桎梏。

“執行吧!”

李賢讓喀喇沁兵下馬放棄兵器受降。

撫順、遼陽,李賢和呂原都在收降喀喇沁兵。

但蓋州外。

孛來卻不同意放下兵器受降。

因爲他擔心大明反覆無常,沒了兵器,喀喇沁兵就沒了反抗之力。

何況,他們是投降,不是被俘!

“我大明豈是反覆無常的小人?”曹義親自來到孛來大營,只帶着兩個衛士。

孛來看着曹義,兩個人還真是老相識。

孛來沒少襲擾遼東,都被曹義打退了。

“這……”

“這什麼,大明向來說話算話!”

曹義充滿自信道:“你和大明打交道這麼多年,大明何時說話不算話過?你自己想!”

“哼,你以爲堂堂天朝,是你們草原上那些反覆無常的小部落嗎?”

“可笑至極!”

曹義背後全是冷汗。

他已經犯過錯了,這次要是不能順利招降孛來,爵位肯定和他無緣了。

所以,他才深入敵營,親自和孛來談判。

孛來看着曹義坦誠的面容。

確實,大明最守信義。

信義是大明用近百年時間樹立起來的。

豎起來難,毀掉卻特別容易。

一旦大明毀約,大明百年經營的信譽,就徹底崩塌了。

再說了,喀喇沁部還剩下三萬兵馬,這些人內附大明,就是巨大的戰力,能夠幫助大明攻打韃靼、女真、兀良哈。

“孛來,你內附大明,起碼要榮封侯爵!”

曹義提及爵位,就兩眼放光:“那是世襲的侯爵啊,老子一輩子就想掙一個伯爵,你他孃的歸附就拿個侯爵!”

提及爵位,孛來心思也活躍起來:“能封王嗎?” Wωω• т tκa n• ¢O

“你沒瘋吧?”

曹義冷笑:“你是黃金家族嗎?配封王爵?做夢呢!”

孛來卻想說,也先家族歸附,你們大明不也封王爵嗎?

那能一樣嗎?

不封,人家就要打大明,大明害怕,只能封嘍。

再說了,那是個空頭王,一個名義罷了。

你這個侯爵可不是,要入宮請封的,與國同休。

“那國公也行啊!”孛來心裡盤算,從大明弄出點火器來。

兩個人各懷心思。

曹義懶得理他:“快點令人放下武器,本總兵還很忙,等見了陛下,你再和陛下討價還價吧。”

孛來吃個軟釘子。

又問了許多。

曹義一一回答他,沒有任何錯漏。

孛來思前想後,喝了幾口酒,斟酌猶豫一個時辰,才讓部下放下武器投誠。

卻沒發現,曹義的臉都僵硬了。

曹義讓人來接手。

“孛來,去本官大帳上暢飲。”曹義含笑邀請。

孛來卻婉拒,在自己大營裡他才踏實。

結果。

到了晚間,他的大營就被踹了。

孛來被人拖出來。

“你們要幹什麼!”

孛來無比驚恐:“我是大明侯爵,你們要幹什麼!”

“你他孃的是猴兒,還侯爵!憑你也配!”

曹義身披鎧甲,手扶寶劍,目光森寒地盯着他。

“我已經投降了,咱們是一家人了!”孛來驚呼。

“誰跟你是一家人啊!蠢貨!”

曹義哈哈大笑:“老子騙你呢!蠢貨!”

“大明怎麼會出爾反爾?難道不要名聲了?不要道義了?爲什麼啊!”孛來真的懵了。

當年朵顏三衛,不也是這樣內附的嗎?

永樂朝,多少蒙人爲大明徵戰啊。

如今爲什麼要拒絕喀喇沁部投降啊?爲什麼啊?

“道義?名聲?”

曹義冷笑:“當然要啦!”

“孛來,你要搞清楚,這裡是大明境內,你跟我們達成什麼協議,外人都不知道!”

“至於你們是怎麼死的!”

“當然是兵敗戰死嘍!”

“你的腦袋,就是本官的爵位!”

曹義得意大笑。

真沒想到,爵位來得這般容易。

孛來卻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你們在幹什麼?”孛來愈發驚恐。

“殺頭呀!”

曹義大笑:“既然是戰爭,自然是要腦袋充軍功的!”

孛來瞪大了眼睛,目眥盡裂:“曹義!你個王八蛋!老子要殺了你!”

但他被四個兵卒死死壓着。

急怒之下,他眼睛、鼻孔、耳朵流出了鮮血。

那些都是他的部民啊!

是他下令,讓他們放下武器投誠的!

結果全成了亡魂!

全都怪他!

都怪他啊!

于謙好狠的心啊,他根本就不要喀喇沁部的俘虜,他要讓喀喇沁部亡部啊!

爲什麼啊?

孛來根本想不通。

難道爲了那些屁民嗎?不應該啊。

“孛來,你尚且還不知道,韃靼十四萬大軍圍攻大寧,被大帥一戰攻破,十四萬精兵盡喪於大寧城!”

曹義冷冷道:“你說說,我們招降你幹什麼?”

“整個漠北,二十年內,都再無戰事。”

“用你們幹什麼啊!”

孛來瞪圓了眼睛,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你,你說什麼?”

曹義沒理他。

“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孛來嘶吼:“不可能,不可能的!”

韃靼怎麼會敗的?

十四萬精兵啊,大明用百萬大軍,才能將他們留下來。

可大明有這麼多人嗎?

不可能的!

孛來死也不相信。

可是,如果北方還有威脅,于謙怎麼可能下令殺俘呢?

喀喇沁部已經投誠了呀。

我們能爲你們打韃靼啊……

難道……

“大帥傳下命令,將爾等頭顱築成京觀,祭奠我遼東百姓!”

曹義冷聲道:“而你這顆腦袋,就值錢了!”

“陛下看到會喜歡的!”

有斧頭架在孛來的脖子上,要將他的腦袋剁下來。

“不要,不要啊!”

生死麪前,孛來恐懼了:“曹義,放過我,放過我……”

什麼英雄,在臨死前都會變成狗熊。

“我還有秘密!”

孛來看向曹義:“只要你放過我,我就把我心中的秘密說出來,求求你放過我吧!”

曹義廢這麼多話,就等着這個秘密呢。

他蹲下來:“告訴我,是誰把你們引來的?”

孛來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曹義,他知道了?

“我說了,能饒了我嗎?”孛來滿臉驚恐。

活着,才能回到部族去,才能重整旗鼓,他不想死啊。

“你先說。”

孛來還想討價還價,但斧頭往下壓,脖子上出現一道血線,劇痛臨身:“是孔家!是孔家!”

曹義讓他寫一份口供。

但他不懂漢文,需要翻譯。

寫完之後。

曹義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冰冷的笑容:“送他上路吧。”

“曹義,你背信棄義!”孛來疾呼。

“陛下點名要見你,做臣子的哪裡敢違抗陛下的聖旨呢?”

曹義冷笑:“當然了,這見,不是要見你的活人,而是見你的腦袋。”

“你的屍體會被掛在城門上,任遼東百姓唾棄!”

咔嚓!

孛來的腦袋被剁下來。

瞳孔之中,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喀喇沁部卻在最輝煌的時候,落下帷幕。

各軍開始築京觀。

曹義傳令,遼東各城解封,並令各城守軍,搜尋殘留的韃靼兵,殺無赦,一個不留。

翌日清晨的遼東。

一馬平川的平原上,卻讓人頭皮發麻。

遍地是京觀。

哀鴻遍野。

城中的百姓出城後,開始尋找鄉下的親戚,發現都找不到了,整個平原上,家家掛白,人人戴孝。

本來,他們心中該恨朝廷的。

朝廷壓根就不管百姓的死活。

任由韃靼兵燒殺擄掠,各城守軍只守城牆,不管城外的百姓。

即便有百姓在城門下乞求開門,都遭到了無視,最後這些百姓都成爲了護城河裡面的屍體。

持續近兩個月的攻防戰,讓遼東倒退二十年。

但是。

看見遍地的京官,遼東百姓忽然間不恨了。

大仇得報。

禍害他們家人的韃靼兵,都死在了這片平原之上。

然後,蓋州城門打開,卻有很多人走陸路、走海陸入京,告御狀!

他們無視路上的京觀,只有自己心中的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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