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一個身穿棉襖，看上去比較體面的中年男子就跟了上來，對他問道：“老哥，你這是爲啥想要去澳洲啊！”
張長福嘆了一口氣說道：“俺還能甚辦法呢？再留在這白水，遲早一家子都要餓死！”
那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頭問道：“今年的乾旱有這麼重嗎？官府不是一直在賑災嗎？”
張長福哼了一聲，對那中年男子說道：“這位老哥，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不瞭解情況！官府？這陝西的官府，比那些奸商還壞。尐說網5203187”說到了這裡，張長福似乎是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便急急忙忙地走開了。
中年男子就是杜峰，他化妝成了一個外地來的商人，前來了解情況。
張長福急急忙忙地跑了，杜峰便又轉身去找了別人，一個骨瘦如柴的乞丐。
這樣的人，在白水縣一帶特別多，都是從別地方逃荒過來的。因爲身體太弱了，所以連那暴動的王二都沒有要他們。
這些人就好辦了，杜峰買了幾個肉包子，來到了一個乞丐身邊，對那乞丐問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回答好了，這肉包子便給你吃！”
那乞丐聞着肉香，連連點頭。
杜峰便問了問這陝西賑災的情況。
這一問，可了不得了，那乞丐頓時放聲痛哭起來，一下子將杜峰嚇得不輕，趕緊將肉包子塞進了那人手裡。那人拿着包子幾口就塞進了嘴裡，差一點就噎死。
杜峰連忙向人討要點水來，讓那乞丐喝了下去，這才細細地詢問起來。
這一問，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這個人叫李老栓，是洛川人。原來，從去年開始，這陝西就開始有乾旱，許多地方欠收，至於那些高地上的糧食，基本上就是絕收了。洛川的山地多，因此受災很重。
“朝廷不是下發了蒸汽抽水機，用來抗旱嗎？”杜峰皺着眉頭問道。
李老栓嘆了一口氣，說道：“就是這蒸汽抽水機壞了事！”
杜峰吃了一驚，連忙說道：“怎麼會呢？這蒸汽抽水機用來抗旱，不是正好嗎？”
李老栓說道：“小哥你有所不知，這這個抽水的機器再好，可是他不給我們用啊！那些狗官和大戶們勾結起來，那些提灌站只是修來給那些大戶們澆地，我們這些尋常百姓那裡用得着？那些富人的地，本來都是好地，容易澆灌，我們窮人的地，多是坡地山地。如此一來，前年乾旱的時候，我們就只有兩三成的收成，去年開春的時候，糧食便吃完了。”
“糧食吃完了之後怎麼辦？”杜峰接着問道。
這李老栓說道：“糧食吃完了只好向大戶人家借糧食。可是那些大戶人家也不可能白借給你，都要拿地抵押，就這樣，我們這些窮苦百姓便都將地抵押或是賣給大戶人家，然後借了些糧食，加上山上的樹皮野菜，這才活過來了。哪知今年的乾旱更厲害，一夏天都沒怎麼下雨，幾條河都幹了。加上上游的幾個大戶用抽水機將水都抽乾了，到了我們下游的時候，河都斷流了。”
杜峰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情，便問道：“怎麼連河都抽乾了？”
李老栓便嘆了一口氣說道：“今年雨水本來就少，河裡的水就不多。以往上游截留河水靠水車，只能截留一部分。現在有了抽水的機器，上游的大戶人家便開墾了許多坡地，用抽水機往坡地上抽水，用水量是以前的十倍不止。所以越到下游水便越少，到了俺們那兒，河便幹了！”
“那你們那兒豈不是就沒法種地了？”杜峰問道。
李老栓說道：“是啊，可不就是！俺們村的大戶王大雷，家裡有六七百畝地，去年貪心趁着大家吃不起飯，用糧食換了大家幾百畝地。不過誰也沒有想到今年的乾旱這麼厲害，王大雷的一千多畝地，只有三十畝靠河邊的地，靠着打了幾眼井，才保住了五成的收成，其他的地，也都絕收了。至於咱們這些窮人的地，那是連種子都沒有拿回來啊！”
杜峰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便又問道：“朝廷不是還推廣玉米和紅薯了嗎？那東西據說挺抗旱的？”
李老栓更是搖了搖頭，說道：“小哥，再抗旱，也得要水才能長啊！何況，我們那裡的官府將那玉米種和紅薯種賣得價錢很高，我們窮人買不起啊！”
“那今年你們怎麼過來的？”杜峰問道。
李老栓說道：“哎，還能咋過！今年俺們接着向王大雷討要糧食，可是那王大雷自己也沒有多少糧食了，哪裡還有餘糧？大家餓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有人挑頭去搶，王大雷便嚇得逃到西安城去了。人家有銀子，到了那裡都能吃喝不愁。俺們將那王家的糧倉打開一看，確實沒有多少糧食了。俺家也去搶了二三百斤糧食，一家六口人飽一頓餓一頓的勉強吃了不到兩個月。哎最後實在是不行了，只好出來逃難，聽說東邊有人能找到活兒幹，俺們便準備到山東一帶去。誰知官府在路上設了路卡，不準出來逃難。”
杜峰面有怒色地問道：“爲何不準？”
李老栓嘆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怕俺們這些人到西安府告狀！那些貪官們將本來用來賑災的糧食，都貪污了，讓那些狗大戶們去換老百姓手裡的地了。他們怕老百姓上告，所以便到處設卡，不讓俺們出去。其實，俺們也知道，去告了也沒有用，去年俺們村一的李二柱他爹，逃難到了西安府裡，找衙門說要告縣太老爺的狀，結果被縣太老爺派人給抓了回去，半道就死了。縣裡說，李二柱他爹是做夢夢到什麼東西，自己嚇死的，你說說，有死的這麼憋屈的嗎？”
“豈有此理！”杜峰的氣憤已經難以用言語來表達了，“所以你們中有人就造反了！”
李老栓嘆了一口氣說道：“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造反就要餓死啊。從今年開春的時候，洛川、澄城到處都是造反的，那澄城的縣太爺還被殺了呢！”
杜峰吃了一驚，問道：“是嗎？怎麼沒有聽說呢？”
李老栓搖了搖頭，對杜峰說道：“你們是外鄉的，自然不知道了，反正俺們那一帶，大家逼得沒有辦法了，便先去搶大戶，搶完大戶便開始去搶縣城。沒辦法啊，沒有吃的，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拼一拼能夠活命呢！”
杜峰看了看李老栓，問道：“那你爲何沒去造反，而在討飯呢？”
李老栓哭喪着臉道：“那王二在這一帶造反，俺們那兒也有個叫挑頭的，叫不沾泥兒的，帶着俺們前來投奔王二。哪知半道上，俺跌落道山崖下面，將腳摔傷了，他們也不要俺了，俺就只好要飯了！”
杜峰將手裡的包子遞到李老栓的手裡，說道：“慢慢吃，不要噎着撐着，一會兒賑災的粥棚就會搭起來，你會有飯吃的。還有，一會兒吃過了之後，找奇趣閣的人登記一下，腳上的傷，他們會找人給你治，最好尋到你的家裡人，然後找個地方過日子吧，造反還是不行的！”
杜峰默默地走開，開始轉向另外的百姓。
王寶到了陝西，也很快將陝西部的經理李涵和骨幹分子控制起來。
李涵一開始抵賴，說自己是接到了陝西巡撫衙門的照會，說是要徵集糧食進行賑災，自己便將糧食按照市價賣給他們了，只是自己一時疏忽，便忘記上報總部了。
王寶一聽當時火了，吩咐將他交給隨行來的錦衣衛詢問。李涵一聽頓時就嚇尿了，錦衣衛的惡名對這些老百姓出身的人，還是有赫赫威名的。
李涵很快就招了。原來，這個李涵是河北定興人，離涿縣不遠。來到了這西安後，前兩年便遇到了一個同鄉，涿縣人楊瑋，楊瑋在一家糧行裡當掌櫃。在千里之外，遇到了同鄉，於是兩人平時沒事就在一起喝個小酒，有了很好的交情。
今年十月的時候，楊瑋找到了李涵，說是想要買奇趣閣的糧食。李涵一開始不答應，後來架不住楊瑋的的攻勢，便推說這糧食是用來賑災的，只有到了災年的時候纔可以放出來。楊瑋就對李涵說，沒關係，那就走官府的通道。沒過幾日，果然陝西布政使司就下了照會，從李涵那裡購買糧食用於賑災。
於是李涵便將糧食賣給了官府，雖然是按照市場價賣的，但是每賣出一石糧食，楊瑋都會私底下給李涵五錢銀子。李涵得了好處，看沒有人發現，膽量便大了起來，將糧倉中的糧食都賣給了楊瑋。因爲他知道這樣做，總部不會批准，所以便沒有上報。而是將糧食賣出去之後，自己偷偷地組織人去南方買糧食，準備將糧庫重新補齊。可是沒想到這麼快，陝北就出事了，糧食還沒有賣好，王寶就來了。王寶大怒，交給錦衣衛，命令立即將李涵送回京城，自己則是在西安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