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一日,葉勳和文度上街。葉勳這幾日情緒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但還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一直打不起精神。一路上,文度說個不停,葉勳只是偶爾應一聲。

在葉勳眼裡,這座城市因爲沒有了她,變得黯然失色。不但失去了所有的味道,而且還失去了它所有的靈動和光彩……

文度唸叨着,“現在杭州的官員,不,是整個浙江省的官員們對咱倆可謂避之唯恐不及,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心裡肯定恨死我們了。說是衆矢之的也不爲過。咱們還是小心行事吧。被他們抓住把柄,合夥參咱們一本,就夠咱們受的……楊雪楊小姐啓程回江蘇了。臨走還給您留下一封信……”

兩個人正走着,突然見一匹馬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馬上的人嘰裡呱啦地亂叫,“讓開!救命!快讓它停下來!”

顯然是馬失控了,兩人尋聲望去,見路邊的很多攤位已經被踢翻,還有人也受了傷。人們都四散跑開,可是馬還是在發了瘋似的跑,眼看着來前面來不及躲避的人就要被馬踐踏……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葉勳突然身子一躍,跳到了旁邊的樓上,又接連跳躍飛奔幾次,飛身跳動了馬上。他去拉那人手裡的繮繩,也許那人嚇壞了,身體和手臂都很僵硬,因爲形勢比較急,葉勳便把他推下馬。然後他使勁拉馬繮繩,那匹馬高高地揚起兩條前腿,嘶鳴一聲。終於停了下來。驚恐未定的人聚過來,對葉勳的行爲交口稱讚。那些被葉勳救了的人更是對他感恩戴德。葉勳只是衝大家點點頭。他把馬栓到了臨街的一根柱子上。

文度氣喘吁吁地追上來,衝葉勳豎起來大拇指。正在兩人要離開時,那個被葉勳推下馬的人一瘸一拐地追過來,上前抓住葉勳不讓走,“你還想走?你把本少爺從馬上推下了,險些要了本少爺的命。”

葉勳看了一眼揪着自己的手,面色冷峻地說,“放開!”他人沒動,葉勳只得用手把那人的手掰下來。葉勳不想理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兒。

那人去不依不饒,追在後面嚷嚷個不停……

文度攔在他倆中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明明是我家公子救了你,救了大家。你怎麼還在這胡攪蠻纏。”

“我的馬驚了,他就想辦法讓我的馬停下來,把我救下來就好。爲什麼把我從馬上推下來。把我摔壞了哪裡,他能負得起責任嗎?”那人耿着脖子喊道。

“這位公子,當時情況緊急,馬前面有很多百姓,不趕緊處理,百姓的生命安全和財務安全都會損失慘重。”文度爭辯道。

“他們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你知道我是誰嗎?那些窮老百姓十條命也抵不過我一根毫毛。”此人話一出,旁邊老百姓便紛紛指責他。

“這人怎麼這樣?太不像話了!”

“就他金貴!”

文度正跟他理論,葉勳突然轉身,雙手抓住那人的衣領,像拎只猴子一樣把他揪起來,嘴裡自言自語道,“這小身板不知道禁不禁的住我打。”後來有可能覺得太單薄了,便隨手扔到地上,嘴裡唸叨着,“唉!好想找人打一架呀!”

正在這時,那人的幾個下人飛跑着趕過來,“少爺!少爺!您沒事吧?”

文度分明看到葉勳臉上露出了笑容,像是獵人看到了獵物。

葉勳自言自語地說,“太好了。”他將摔在地上的那個人重新揪起來,雙手一用力竟然拎起他,向飛奔過來的那幾個人砸去。

文度驚呆了,他嚥了下口水,問道,“你……要幹什麼?”

“你看不出來呀!我要打架!你靠邊,別傷着你!”葉勳興奮地道。

文度慌忙往後退了幾步。

那些人手忙腳亂地扶起疼得呱呱亂叫的男子。

那個男子氣急敗壞地指着葉勳道,“你們給上!打死他!”

葉勳沒有用武器,因爲他要好好享受下這個過程。圍攻他的人大約有八九人之多。葉勳用他的拳、掌、胳膊、腿、膝蓋、肘,擊打這些人,一招一式可謂又快又狠,拳拳到肉,偶爾也能看見他撐着一個人的身體,翻飛到另一個人身上……圍觀的人看到既過癮又解氣,叫好聲不斷。不一會兒,那些人大都鼻青臉腫了。那家主人看形勢對他不妙,便悄悄對一個小隨從耳語了幾句,那小隨從便飛快向遠處跑去……

文度看到了這一幕,怕他們回家請幫手,便對葉勳大喊,“公子,差不多得了。咱們快回去吧。”

葉勳正打在興頭上哪裡肯罷休。他一個迴旋腿將一個人踢飛,又一拳正中一人面門,頓時那人鼻孔就竄出血來……不多一會兒,這幫人便橫七豎八躺着地上哀嚎。

葉勳還意猶未盡,就聽見從街頭跑了一幫衙役,“都住手!”葉勳一看,來的是他們杭州府衙的差人,有些尷尬,連忙背過身,用一隻手遮着臉……

“大膽狂徒!竟敢在大街上毆打良民!抓起來!”領頭的秦捕快衝着葉勳喊,葉勳背對着他們沒動。

幾個衙役上前要給他上拷,走到跟前驚呆了,“大人!”

“什麼大人?”一旁安慰那個男子的秦捕快衝着那幾個衙役喊,“還不快動手!”

“頭兒,是咱們大人。”

“什麼?”秦捕快連忙向葉勳看去,葉勳正有些羞澀地衝他笑,秦捕快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葉大人,怎麼是您?”

葉勳只是點點頭,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文度連忙上來,“秦捕快,事情是這樣的……”

文度把事情經過給秦捕快說了一遍,秦捕快乾笑道,“原來是這樣。”

接着,秦捕快小心翼翼地跟那個人解釋,那個人喘着粗氣,不時向葉勳瞅來……

文度跟秦捕快說讓他留下處理,他和大人先回去了。

路上,文度看看葉勳不無擔心地說道,“看秦捕快卑躬屈膝的樣子,就知道那個人有些來頭,你剛纔是不是太沖動了?不怕有什麼後果嗎?”

葉勳笑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打都打了。想那麼多有什麼用?”然後他突然‘噗嗤’笑出聲,那是發自內心,久違的燦爛笑容。他伸開雙臂伸展了一下身體,“打了一架,真他媽痛快!”

文度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一起笑起來,“剛纔看你打架,我依稀彷彿看到你過去的風采。”

“跟過去沒法比!這些人太不禁打。哪裡像我們京城的爺們,那架打起來才過癮呢。”葉勳有些神往地說。

“打一架心裡舒服了?”

“嗯嗯。”葉勳點點頭。“感覺心一下子就敞亮了!”然後他又嘆了口氣,“好懷念以前那些恣意放縱的日子,不高興了,就可以出去找人打一架,也不用考慮什麼後果不後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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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度搖頭笑笑。

“文度,你回去好好查查那人的來頭。”進入府邸前葉勳對文度說。

進了大門,葉勳隨手關上大門。兩個人走到院子中央時,葉勳突然身子一低當院跪下了。

文度嚇了一跳,“唉?你這是幹嗎?”

“我今天在外面打架了,回來領罰呀!”葉勳理所當然地說。

文度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發現他身上衣服有撕裂處,臉上也有幾處傷,似乎明白了,“你這是知道會事情敗露,爭取寬大處理吧?不過看你打那幾個人綽綽有餘呀,怎麼還把自己弄出這個樣子?”

“你懂什麼?臉上掛彩是對打架最起碼的尊重。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即使看不出來我也會自覺回來領罰的。”葉勳一本正經地道。

文度撇嘴一笑,“你先在這跪着,我去前面跟蔣同知他們打聽一下這個人的情況。”

文度走到小門正遇到一臉錯愕的若蓮。若蓮衝葉勳方向揚了揚下巴,“他幹嗎呢?誰讓他跪那兒的?”

“夫人,今天他在街上和人打架了,說是自己回來領罰?”

“他和人打架了?我可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若蓮臉上竟然帶着笑道。

文度摸不清她的意思,爲葉勳辯解道,“夫人,今天打架也不怪他,是一個紈絝子弟驚了馬,大人怕傷了路人,幫他停了馬。他卻因爲自己摔了,對大人不依不饒。還出言侮辱百姓。大人就和他們動起了手……”

“他們?幾個人啊?”

“八九個人吧,都是那人的隨從。”

“這次應該打痛快了!他情緒好點了嗎?”

文度好像看出若蓮沒有怪罪葉勳的意思,“好多了。剛纔還跟我說一架打下來,神清氣爽。”

“心情好了就好。”若蓮笑眼彎彎都說。

“那大人還用跪嗎?”

若蓮看了他一眼,“不是剛跪嗎?再接着跪會兒吧。正好也差不多到時間了。”說完,若蓮喜滋滋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文度回來了,“我都打聽到了。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

葉勳擡頭仰視着他,突然說,“文度,你能不能別站我前面,我這罰跪呢,你佔我便宜啊?”

文度一愣,然後驚喜道,“葉勳!你是不是好了?原來的你回來了?你知道這些日子我說十句話你都接不上一句話。我逗你,你也沒有反應。都快把我悶死了……”

“接着說吧。”葉勳表情平淡的道。

文度衝他笑笑,蹲下身子,在他耳邊說道,“那個小子叫唐恩志,十八歲。杭州大戶,人稱‘唐國舅’……”

“國舅?孫皇后的弟弟?”葉勳疑惑道。

“不是。是宮中寧妃的弟弟。”

“什麼時候妃子的弟弟也可以稱‘國舅’了?”

文度一笑,“定是那些人想巴結奉承他才這樣叫的。這個寧妃在後宮一直寂寂無名,之前還是個嬪位,他的父兄在杭州也算安分守己,但是最近不同了,她懷了龍裔。位分也隨之升爲妃位了。”

“哦?皇上子嗣本就單薄,大家都應該很看重這一胎。他們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葉勳猜測道。

文度點點頭,“差不多吧。最近幾個月上他家拜訪的官員都快把他家門檻踩破了。他們一家人被衆星捧月般對待,難免會得意忘形。”

“有句話說‘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我看那小子的面相就並非長命之相。”

“怎麼?你還會看面相?你也給我看看唄!”文度笑道。

葉勳瞪他,“我會看個屁!我從小就一直被人這麼說。但我和他不同的是,至少我還講道義、我不欺負人、我家教嚴、我有節制……所以到現在我還沒亡。”

“但人家有個好姐姐呀!葉勳,我跟你說,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要不,明天咱們也帶點禮物去跟他家賠禮道歉,至少緩和一下關係。”

“他想得美。打死我都不去!”

“你不瞭解現在的形勢。咱們現在跟當年的楊磊沒什麼區別。”

“文度,雖然你每次都是咱們咱們的,但其實我知道,真正衆矢之的,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人只有我自己。但我不怕!我覺得你越忍讓,他們就會越囂張,與其等着他們反撲咱們的,不如咱們先下手爲強。你去查查他們的底,看看能不能揪出點他們的非法行徑……”

“怎麼着?你這是要跟那個‘唐國舅’死磕到底?我覺得你太沖動了,是你把人家打了好不好?”文度對葉勳的操作很不認同。

“可是他先縱馬撞傷路人,還出言不遜的?”

“那不是馬受驚了,你把人家推下來摔疼了嗎?”

“嗯……那條街不是不準車馬進入嗎?沈文度,你到底是哪一頭的?”葉勳有些生氣道。

“你說我是哪一頭的?我現在想問問你想幹什麼?”

“我想替他父母教育教育他。我覺得這個孩子再不好好管教一下,會很危險。”

文度都無奈了,“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他有可能是下一個皇子的親舅舅。人家和當今聖上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係,你犯得着跟自己過不去嗎?你知道嗎?我們之所以沒像楊磊一樣,被那些官員整死,是因爲他們忌憚你的後臺。”

“後臺?誰是我的後臺?”葉勳有些莫名其妙。

“皇上唄。問題是‘唐國舅’的後臺是他姐,而他姐地後臺還是皇上。現在你讓皇上怎麼辦?我們不能讓皇上作難呀?”

“我的後臺是皇上?我怎麼不知道?要你這麼說,天下官員的後臺都是皇上。”葉勳頗不認同。

“我不跟你擡扛了!我看出來了,你這是要把這段時間沒說的話,都補回來。”

葉勳一笑,“你少廢話,就按我說的去查就行了。”

“行。你還有什麼要說嗎?”文度好像很着急的樣子說。

“怎麼了?”葉勳遲疑道。

“我的腿都蹲麻了。”

葉勳笑道,“蹲着沒有跪着舒服吧?要不你跟我一起跪着?”

“我纔不呢。你自己跪着吧。我剛纔撞見夫人了你看見了嗎?我跟她說了你打架的事。我覺得她有時也挺通情達理的,剛纔還挺關心你的。”文度手支着膝蓋艱難站了起來。

“那看來今天夫人心情不錯。”

唐府中,‘唐國舅’斜躺在一個太師椅上誇張地‘哎喲哎喲’地叫,旁邊好幾個丫鬟伺候着他喂湯、抹藥的、揉肩的、按腿的……‘唐國舅’的父親唐錫久又氣又急在屋裡走來走去,母親馮氏則心疼地哭天抹淚,心肝、肉兒的叫着。只有旁邊站立的一個五十歲上下,師爺打扮的人鎮定自若,一看就是精明通透的人。他躬身對唐錫久道,“老爺,少爺的傷請大夫看了,不打緊的。小的覺得您要將此事告到巡撫大人處,還需三思。”

“秦師爺,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們想惹事,是那個杭州知府欺人太甚!”一看唐錫久對這個師爺就比較信服,“這個杭州知府到底是個什麼人物?身爲朝廷命官卻當街鬥毆,成何體統?就應該讓那些官員們上表給皇上彈劾他!唉?前一段時間那麼多官員來咱們家拜會,沒有他嗎?”

秦師爺搖搖頭,“這個杭州知府是今年剛上任的,但是來了不到一年卻在杭州乃至整個浙江省掀起了驚濤駭浪。之前的巡撫、布政司和按察使王大人都是被這個人給搞下來的,依小人之見還是少招惹他,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不可能就這麼算了!是他招惹的咱們?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唐國舅’一旁插話道。

“咽不下也得咽!這個事得聽秦師爺的。等你姐那邊生了皇子,還怕收拾不了他。就暫且忍了吧。”唐錫久道。

“我不嗎?”‘唐國舅’衝着母親撒嬌道。

馮氏給兒子搓揉着後背安撫道,“兒呀,聽你爹的。咱們不給你姐惹事。等你姐生下皇子,咱們再好好跟他算賬。”

經過這一查葉勳發現,唐家名下有一處產業是御賜的,按規矩是可以不用交稅的,但因此,他家其他的產業竟也跟着不交稅銀了。葉勳一不做二不休,便把那些沒納稅的產業都給查封了。這可把唐家人急壞了,那可是他們一家的經濟來源。關門一天損失的銀子就不計其數。唐家便四處活動,上下打點,連巡撫都驚動了。

杭州府一天之內來了幾批官員來遊說,連布政司、按察使都來了。葉勳推託說有事,都是讓文度代爲接待的。

文度從外面進來,葉勳遠遠看到他,就知道他又得有一堆道理跟自己擺,便想逃了。但文度怎肯放過他,老遠就指着他,“葉勳,你今天休想跑!這件事咱們今天必須做個了斷。”

“了斷?哪裡有那麼嚴重?你是不是被那些官員洗腦了?”葉勳重新坐回去。

文度爲了達到目的,打算跟他談話時講究些策略,“我覺得你這個先下手爲強的方法,還是不錯的,也的確有些成效了,但你得見好就收呀!別最後弄個雞飛蛋打、得不償失。他們現在是表面上敬畏你,但明箭易躲暗箭難防。你給他們逼急了,他們私下裡使點壞會讓你防不勝防。”

“這才哪兒跟哪兒?事情纔剛開始,以後還有的玩呢!”葉勳故意說道。

文度嘆了口氣,“我們查了‘唐國舅’其他的事,都是些諸如行賄受賄、傷人鬥毆的小事,沒有人命官司。而且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們沒有必要揪着不放。”

“小事也夠他消停兩年的。”

“你這是何苦呢?葉勳!你收手吧。咱們還有好多事要做,犯不着跟這種人較勁。況且,他都知道錯了,要不會再三請人當說客。”文度見葉勳表情似乎有所鬆動,連忙接着說,“明天巡撫蔡大人約您去府上。我覺得肯定也是因爲這件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唐家人應該也會在。你就放低一下姿態,給彼此一個臺階下。這事就算過去了。”

葉勳低頭不語。

文度補充道,“你也不要非咬死了說讓他們把之前所有稅銀都補齊了。以前你也不在杭州不是?就讓他們把今年的稅銀補齊就行。”

葉勳有些不甘心,看看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他們通過這一次,應該也會收斂一點。好,就這樣了!我派人去給蔡大人送個信兒,就說你答應明天到府一敘。”說完,就要走。

“文度,你先彆着急的。我還沒想好呢!”葉勳喊住他。

“還想什麼?就這麼定了!”文度瞪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勳在身後喊,“沈文度,現在這個家由你來當了,是吧?”

第二天一早,葉勳和文度一身便服溜達着往巡撫府邸走去。兩人一路上聊着天,文度說“葉勳,你見了巡撫大人和其他大人客氣點,別擺着臉,跟誰欠你似的。”

“還用你說!我是三歲孩子呀!”

“這個巡撫蔡大人可不容小覷。年紀也比你長不了幾歲,就坐上了巡撫的位置。照這樣下去,不出幾年做個總督那樣的封疆大吏也不是沒可能。重要的是人家待人特別謙和。這一點你得跟人家好好學學。”

“你現在怎麼婆婆媽媽的?”葉勳有些不耐煩地瞅他。

“我怕你看見唐家人後,再讓蔡大人下不來臺。”

“不會的,你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來了,就不打算和他們再糾纏下去了。”葉勳釋然道。

文度終於把心落了地,“這樣纔對嗎!”

“文度,我發現一個問題。”葉勳說出了這些日子的疑惑,“最近夫人對我的態度不像以前似的橫眉冷對了,每天都是和顏悅色的。而且我最近受罰也都只是罰跪,沒有捱打?”

“這樣不好嗎?”

“當然好,就是心裡有點發虛,你說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呀?”

文度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是好久沒捱打,皮癢了吧?”

葉勳笑道,“去你的!跟你說正經的呢。我是覺得人吧都是本性難移,夫人怎麼可能轉了性了呢?這其中必有古怪。”

不知不覺兩個人來到巡撫府邸的大門口。葉勳擡頭看到巡撫府邸的匾額,突然覺得心像是被擊了一下,他踉蹌地後退了兩步。

文度連忙扶了一下他,“你怎麼了?”

葉勳閉上眼睛搖搖頭,“沒事。”

文度也擡頭看了一下那個匾額,還是之前吳大人的那塊。他輕嘆一聲,“物是人非了。以爲你……放下了。”

葉勳苦笑一下,“放不下也得放下了。走吧,進去了。”

葉勳和文度被人引着進了巡撫府邸的大廳,早有巡撫蔡大人、布政司徐大人、按察使上官大人、唐錫久和唐恩志坐在大廳,等候他們。葉勳給幾位長官一一行禮,對唐錫久點了一下頭,沒有理對自己滿臉堆笑的唐恩志。

大家對葉勳都非常熱情,巡撫蔡大人笑容滿面的對葉勳說,“葉大人,不必多禮!今天難得人這麼齊,本官已讓下人備下酒菜,不如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葉勳擠出一絲笑容,“吃飯就不必了。咱們還是言歸正傳。說完了,我們回去還有事要辦。”

唐錫久上前一步恭維道,“葉大人,您太見外了。一起吃個便飯,不算什麼的。哦,老朽是唐恩志的父親,早就聽聞葉大人年輕有爲,如今一見真是一表人才呀!我家犬子不懂事,還望葉大人海涵。”

“唐員外,過獎了。至於吃飯,今天的確不方便,以後有機會吧。”葉勳不卑不亢地說。

蔡巡撫見葉勳執意不肯留下吃飯,也不便勉強,只得笑道,“既然葉大人沒時間吃飯,咱們就不吃。這次請大家來是想化解一下,唐家與葉大人的小糾紛。本來也確實沒有多大的事,咱們都是爲皇上辦事嗎,說開了就好了。大家就賣本官一點薄面,你們兩家的恩怨就到此爲止了。咱們化干戈爲玉帛怎麼樣?”

所有人都緊張地望向葉勳,葉勳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蔡巡撫笑道,“這就對了嗎!大家都在杭州,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後就是朋友了。”

唐錫久一臉諂笑,“好好!小志,快來跟葉大人握手言和。”

剛纔葉勳一進門時,唐恩志就想上前打招呼,卻因爲葉勳對他冷冷地態度碰了一鼻子灰。他此時見到葉勳心裡是發怵的,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囂張。他走近葉勳兩步,訕訕地笑道,“葉大人,咱們倆不打不相識。您長我幾歲,以後我就叫您大哥……”

葉勳打斷他,“不必。但是我要勸你兩句,你身爲皇親,處事更應謹小慎微。希望你以後能處處克己復禮,不要給聖上抹黑。”

唐恩志尷尬地笑笑,點點頭。

“既然事情解決了,葉某就先告辭了。”葉勳躬身一禮,不等大家迴應,轉身向外走去。在場的人還都沒反應過來,葉勳已經出來大門。

文度尷尬地衝一臉懵的大家笑笑,“我們回去就給查封的店面解封。另外,我家大人也不再要求補齊往年的稅銀,只補齊今年的稅銀即可。”

“哦,謝謝葉大人!”唐錫久道。

“告辭!”文度作揖道,隨即也轉身離去。

“恕不遠送。”蔡巡撫還禮。

文度疾步追上葉勳,“等我會兒!你話沒說完就走,連我都沒反應過來。你現在這特立獨行的勁,越來越像杜謙大哥了。”

“像我大哥不好嗎?”葉勳停下來注視着他。

“好好!我敢說不好嗎?可是咱們不是來緩和關係,解決問題的嗎?就不能吃着飯在和諧的氣氛中聊聊天?非得弄成這樣?咱們走了,那幾個湊到一起指不定怎麼說你呢。”

“他們想說什麼隨他們。你願意回去吃飯,你就回去,反正我懶得看他們虛僞的嘴臉。”葉勳冷冷地道。

“你不去,我去幹嗎?我都是爲你好,你就這種態度在官場上走不了多遠的。官場上就是互相協作、互相利用的關係。不要給自己樹敵太多,不一定誰會在背地裡給你使絆子呢……”文度又開始在葉勳耳邊唸經道。

“好了,我知道了。”葉勳不想讓他再說下去了,“我這次是對事不對人,況且我也沒有對幾位大人無理呀。我這樣首先是我的確不喜歡什麼事都在酒桌上解決的這種交際方法;另外,我就是想讓唐家人知道,我放過他們不是心甘情願的,讓他們心存忌憚,以後別真做出點什麼事讓皇上作難。”

“可是……”文度爭辯道。

葉勳一擺手打斷他,“行了!我知道了。你別再說了!我按你說的放他們一馬了,也答應只讓他們補一年的稅銀了?你還要我怎樣?有些事情我做不來就是做不來!你逼我也沒用!”

文度‘噗嗤’笑出來,“怎麼還不讓人說話了呢?行,我不說你了。你做得挺好的。以後繼續努力。”

“這纔對嗎?以後對我就要多鼓勵稱讚,我吃這一套。不能嘮叨、鞭策!”

“對呀,你十天半個月就要受一次鞭策,已經夠多了。哈哈……”說完,文度撒腿就跑。

葉勳愣了一會兒,半天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沈文度!你等我追上你,非卸了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