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王朝的開國兵力,都是極爲強悍的。
能夠打下大明天下,必然在戰爭的後期是一路高歌勐進,而士兵們隨着勝利的進行,也從稚嫩變得老練,並且有着強大的自信。
自信對於軍隊來說是重中之重。
一個人的武勇,只是體現在個人上,而當人數達到數千上萬的時候,這完全就是氣勢的拼搏了。
在漢朝時期喜歡軍前鬥將,看似是個人的比拼,實則是氣勢的爭奪。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一個將軍追着數百人砍殺,是極爲不現實的事情,但是在冷兵器的時代,卻是並不罕見。
這便是氣勢的重要性。
而如今大明的軍隊在氣勢之上自是不用多說。
在這個冷兵器和熱兵器交替的時代,軍中悍勇依舊是非常重要。
於細節方面,包括士兵的體型,軍備,也是個中的關鍵。
朱英想要讓大明軍隊的戰力更上一層樓,便就是要從吃食和操練下手。
玄甲衛營地。
距離朱英上次過來已經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了,但是營地裡的訓練是從未有過停止的時候。
在完全脫產,肉食米飯管夠的情況下,玄甲衛的每一個軍士已然是完全不同。
即便在十月已經轉冷的天氣,營地中的軍士依舊是操練不斷,區區寒風根本是無足道哉。
當朱英身披太孫常服,走進營地的那一刻。
正在進行各方面的操練的士兵,在長官的大喝中迅速開始集結。
伴隨着鼓聲的響起,十六個方隊在朱英的注視下形成,而從號令開始到集結結束,僅僅只是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如今的一刻鐘用後世的說法便就是十五分鐘。
在冷兵器的時代這樣的集結速度,已然是超乎想象了。
若是在其他衛所,像是這般全部的兵力集合列隊,能夠在兩刻鐘完成已經是非常之優秀了,而正常是需要差不多半個時辰纔可以。
“玄甲衛拜見太孫殿下!”
隨着方隊前的旗手一聲高呼,所有的士兵盡皆是單膝跪地,仰頭一同咆孝吶喊。
在原本的軍中禮節中,士兵們是應該低頭以示對上官,將軍,以及太孫殿下亦或是皇帝陛下的恭敬。
但是朱英覺得這樣不好,低着頭感覺沒有那種強烈的氣魄壓制感,自去年閱兵之後,便就改爲所有士兵在行禮的時候,必須是昂首挺胸,哪怕是單膝跪地也要如此。
朱英見此沒有說話,而是脫下自己的長袍。
“殿下,這天氣有些涼了。”
秉筆太監郭忠在一旁勸說道,但是說歸說,手還是恭敬的接過長袍。
朱英笑道:“你當本宮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嗎,這點風寒對於本宮來說連口涼風都算不上。”
說完,竟就是這般直接走下了點將臺,往方隊之中走去。
這一幕,讓秉筆太監郭忠頓時就急得你直冒汗。
太孫殿下是何等身份,怎可和這些武人站在一起呢。
這些武人臭烘烘的,剛纔還在大汗淋漓呢,一股子味,這可如何使得,實乃是大不敬啊。
只是太孫殿下規矩森嚴,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郭忠也知道目前自己只能是看着,而不敢多說一句。
周邊的錦衣衛見此,相互之間對視一眼,有些遲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是神情緊張的看着這一切。
因爲底下的軍士,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給他們一種不是太安全的感覺,這是作爲武人的天性使然。
此刻的玄甲衛軍士們,依舊是停止胸膛單膝跪地。
按照軍營的要求,他們的目光必須時刻注視在太孫殿下的神情之上,這是玄甲衛的第一條軍令,在接收訓話的時候,絕對不能違背。
能夠站在前排的軍士,自然是最爲武勇的。
而朱英走到前的時候,開口大喝道:“起身!”
聲音如雷,響徹整個軍營,誰也沒能想到在太孫殿下看似有些單薄的身子裡,竟然是蘊含着如此強大的力量。
這一聲吼,便是嗓門最大的將士,都要深深的吸上一口氣,準備許久才能暴喝出口,但是太孫殿下並沒有這些動作,剎那之間便是雷動之聲。
在點將臺上的郭忠嚇得身子一抖,便就這麼直接的跪在了地上。
若是平時可能會有人去嘲笑他的膽小,但是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會去關注他了。
此刻的朱英,已然是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這聲之後,五千多單膝跪地的玄甲衛,便是唰的一下整齊的站了起來,眼神依舊是注視在太孫殿下的身上。
朱英的身高算是可以的,摺合後世的算法,淨身高在一米七八的樣子。
不過和普通將士的布鞋不同,朱英穿着的是特質的靴子,這靴子毫無疑問有點內增高的嫌疑,所以目前呈現的身高約莫在一米八二。
而大明如今的平均身高,約莫是一米七,玄甲衛自然要高一點,大概是在一米七五,自然也有一米八的壯漢,不過多數是沒有朱英高的。
朱英向前走了幾步,直直的走在一個壯漢的面前。
眼睛盯着此名軍士看去,在朱英的目光下,那名軍士有些承受不住,微微低頭躲避朱英的目光。
朱英平靜的說道:“段三,本宮聽說你是我玄甲衛中最爲勇武的將士,在各項爭奪長期保持在整個軍營中前十的水準,怎麼,連看向本宮的勇氣都沒有嗎。”
段三完全沒有想到,太孫殿下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這一刻心中是滿懷的激動。
不過聽到太孫殿下話中的意思,段三隻是稍微猶豫,便就單膝跪地回道:“屬下不敢與殿下對視。”
朱英問道:“爲什麼不敢,玄甲衛的第一條軍令難道你忘記了嗎。”
段三回道:“屬下不敢忘記,屬下不懼生死,但殿下在屬下的心中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如若跟殿下對視,在屬下的心中是大不敬。”
“屬下甘願接受責罰。”
段三這話中的意思,便是寧願接受責罰也不願意觸犯心中的殿下。
朱英笑道:“讓你們讀書識字,結果現在什麼情況我不知道,倒是這嘴皮子也跟着學熘了。”
“行了,起來吧。”
誰也不知道,朱英這番到底是試探,還是有其他的意思,不過顯然段三的話還是讓朱英很是滿意。
問完段三之後,朱英便就在方隊之中走了起來。
他認真的看向每一個軍士,而每一個軍士在接觸到太孫殿下目光的時候,都會如同段三一般,微微低頭避開直視。
不過同樣的,朱英的樣貌也深深的刻在他們的腦海中。
而朱英要的,便是這般的效果。
他這一番並非是作秀,而是要讓玄甲衛的每一個軍士,都要記得自己的樣子。
這一走,便是近半個時辰,大約四五十分鐘的樣子。
朱英走得不算快,他儘量讓每一個軍士,都能夠看清楚自己的長相。
在如今的古代,軍隊的調動是隻認虎符而不認人的。
哪怕是皇帝,甚至是朱元章,在沒有虎符的情況下也無法調動並不認識自己的軍隊。
朱英現在的做法,顯然是要讓自己凌駕在虎符之上。
最爲主要的是,玄甲衛是自己的親衛軍,適當的露面可以增加自己在軍士之中的親切感和熟悉感。
當然,現在玄甲衛的五千多人,早就已經不是第一批玄甲衛了。
嚴格來說已經是換到了第三批。
之前朱英跟着一起操練過的第一批玄甲衛,基本上目前已然是各個衛所的總旗,百戶,甚至是千戶的武官。
第二批有許多去了大明軍事學院,還有一些跟第一批的情況差不多。
今日朱英的到來,便就是爲了讓第三批新生代的玄甲衛對自己有足夠的認識。
從這個方面也可以看出,在如今的大明軍隊之中,朱英已然散步了至少七千名的中層軍官。
這七千大明的中層軍官,都是玄甲衛出身,也代表了朱英在軍中的權威。
在這種不斷過渡的情況下,哪怕現在的朱英本身沒有任何的領兵作戰的經歷,在兵權上也同樣會有極大的影響力。
這便是朱英在暗中不斷滲透,奪取屬於淮西勳貴武將集團的一個方式。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哪怕有人看出來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裡的每一個玄甲衛在綜合等各方面的素質上,都不是普通的軍士能夠比擬的。
況且進玄甲衛來說算是新兵,可實際上能夠進入玄甲衛的,可不是什麼都不懂就能進來,而是真正的經歷過戰場上的廝殺,纔有資格被選中。
在經過玄甲衛中每日的體系化操練,教書先生的授課,還有教員關於忠誠度的思想教育。
一般經過三個月培訓後,便就算是成爲了真正的玄甲衛。
三個月的時間不算長,不夠這也已經讓一個人足夠改變了,況且本身這天下就是家國天下,皇權天授。
軍士們的思想上不會有任何抵抗的情緒,只會更加的崇拜。
而玄甲衛的教員,是一種特殊的存在,相當於後世政委。
每天要做的是不斷教導軍士們太孫殿下的一些事蹟,從而引導正確的思想。
簡單點說就是形成對太孫殿下的個人崇拜。
走完了一圈之後的朱英,並沒有回到點將臺上,而是走到了方隊的中央開始說話。
“前幾天我聽到軍中彙報,是在抱怨現在操練的強度太大,似乎軍中的兄弟感覺到有些扛不住,因此多了幾分埋怨。”
“埋怨說這等操練的難度,是哪個想出來的,完全便是在折磨人。”
“今日我便說上一句,玄甲衛操練的標準,一直都是由我親自制定的,若是哪位有什麼意見,便可上奏,我亦准奏來親自聊上幾句。”
朱英的聲音高昂有力,因是在方隊中央,基本上所有的軍士都能聽到。
而這番話,也讓許多軍士有些羞愧的低頭,因爲在最初的時候,許多人都有過類似的抱怨。
朱英繼續道:“是不是覺得我的要求有些高了,或者說我根本不懂這裡頭練起來有多辛苦,我便是坐在那華貴宮中,錦衣玉食,何不食肉糜之輩?”
“我今日這番過來,便是要告訴軍中的每一個將士,你們的太孫殿下,可不是不動武勇之人。”
說罷,隨手從一名軍士的身上取走軟弓。
便就向前走去。
在大明如今的軍隊之中,已然沒有了硬弓的存在,都是以角木弓這等軟弓替換。
軟弓的射程自然要比硬弓短很多。
大約只有五十步的樣子,真正的殺傷在三十步達到最高。
這自然是因爲隨着火器的出現和發展,多種武器的組合在作戰時成爲大的趨勢,單一硬弓已然不能滿足需求。
因爲蒙元的關係,朱元章一改前宋步兵爲主的劣勢,以騎兵爲主,追求快速激動和靈活,在這方面顯然軟弓的優勢更大。
而蒙古人所使用的,也是軟弓而非是硬弓。
這是在犧牲距離後來提升打擊的精度,準度。
如今大明騎兵可用八字形容:軟弓,長箭,快馬,輕刀。
步兵這塊是大明的主流,有着火炮和火銃的配合,也不是隨便可以衝鋒進來的,在和蒙古騎兵的作戰中,便就是一個帶遠程傷害的烏龜殼,使得蒙古騎兵無法靠近。
便是這般兩相組合,纔有了今日的大明天下。
拿過軟弓的朱英朝着點將臺走去。
大約在接近四十步的時候停了下來,隨手從一名軍士的箭袋中抽出一支,搭弓上弦,擡手就射。
站在旗杆下的郭忠見太孫殿下直接朝着自己射來,嚇得不敢動彈,只得是害怕的閉上雙眼。
不過隨着破空聲傳來,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任何的疼痛感,反而是羽箭射入木頭的聲音。
剛睜開的郭忠還未反應過來,便是見到太孫殿下在四十步開外,快速的搭弓上弦,好似連瞄準都沒有。
嗖嗖嗖的響聲接連不斷。
郭忠下意識的側過頭看向旗杆,只見不斷有羽箭羅落在中間的位置。
密密麻麻,幾乎全部都射在一處,沒有一根箭失落空。
不過是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個箭袋三十箭失便已然全部釘在了旗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