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從朱英的手裡接過冊子,仔細的翻閱起來。
只見上面是大量的人名,而這些人名他非常的熟悉,每一個跟自己都算是關係匪淺。
只是一瞬間,藍玉就感受到渾身發冷,後背細密佈都不知曉,額頭上有汗珠浮現。
在看完的那一刻,他頓時就明白了,這是錦衣衛調查的情報,至於爲什麼調查他,不用想都能知道原因。
逐漸,藍玉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他曾經有想過陛下會對他動手,不過在他看來,最大的可能頂多就是下掉自己的兵權罷了。
看到這份情報他才明白,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更爲嚴重。
“殿下,我....”這一刻的藍玉看着面前的朱英,仿若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朱英一直在仔細觀察藍玉的表情,對於藍玉的反應,也很是滿意。
將冊子拿給藍玉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相當於在挖老爺子的牆角,讓藍玉鐵了心的跟隨自己,沒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唯有這樣,朱英才能完全的壓制藍玉。
“舅爺放心,爺爺將冊子交給我的那一刻,舅爺這邊就無須過於擔憂了,畢竟,我回來了。”
朱英笑着說道。
淡定從容的笑容,讓藍玉也放心下來,這一刻的藍玉感到有些慶幸。
這麼長的名單,哪怕是錦衣衛,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查到的,說明調查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不難猜測, 想必在太子朱標薨逝後沒有幾天, 陛下就已經下諭旨調查了。
自己和朱允炆的關係不鹹不淡,又是官拜大將軍,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成了朱允炆的擋路石。
講真, 在這一刻藍玉心中雖然有些恐懼, 但同時也很是失望。
是對於陛下的失望,因爲在他的心中, 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陛下問罪的那一天, 不過即使是這樣,藍玉心中還是認爲。
陛下大概不能處死他, 削掉爵位貶爲庶民的可能性更大,這些和自己一同被牽扯到的人員, 大部分怕是都要革職查辦。
還好, 朱英出現了, 自己這一系的武將,也算是重新有了新的效忠對象, 不至於過於分散。
想到這裡, 藍玉突然起身, 往後兩步,面對朱英單膝跪地, 低頭沉聲道:“臣,藍玉, 必將誓死效忠殿下。”
“舅爺,你這是幹嘛呢,快快起來,你可是我的孃家人呢, 我對於一直都是無比的信任, 何須如此鄭重。”
朱英也是起身,連忙去扶藍玉, 同時語氣極爲驚詫的說道。
藍玉順勢起身,當然不敢讓朱英真扶,而後認真道:“殿下先是臣的主公,而後再是外戚, 按禮當是如此。”
朱英聽到藍玉的辯解, 心下滿意,嘴上說道:“若是沒有外人在的時候,自是孃家人的稱呼,更爲親密一些, 那些就不用過於在乎了。”
藍玉聽到朱英頗爲親暱的語氣,心下頓時就放鬆起來。
而後拿着手裡的冊子遞給朱英。
朱英卻是推了回去,說道:“既然我回來了,那這東西還留着幹嘛,舅爺便拿走燒掉吧。”
聽到這話,藍衣頗爲感動,認真的說道:“謝殿下。”
“好了,不談此事,如今時辰上也差不多,正好去巡視一番舅爺給我挑選的五千親衛如何。”朱英轉過話題說道。
藍玉頓時說道:“殿下儘管放心,此五千人,個個都是能騎馬射箭的精銳,某在挑選的時候,更是會用火銃着優先,五千人中,至少有三千人對於火銃極爲熟悉。”
聽到這話,朱英更感興趣了。
他本來就想組建一支千人規模的火銃兵,最好就是還是能騎馬開槍的那種。
火銃騎兵,要是能組建出這樣的隊伍,那就真的強勢了。
不過這對於兵員的基本素質要求也非常高,必須得掌握非常高超的騎術,只用兩腿就能控制麾下駿馬,空出雙手才能操控。
別的不說,有個兩三百親衛達到這個層次,至少日後若是征戰,朱英個人的安全保障絕對不是問題。
朱英其實也是怕死的,大明和後世相差極大,在沒有特效藥的如今,便是傷風感冒也有一定機率致人死亡,更別提刀劍無眼的廝殺戰場了。
大明淮西二十四名將,暴斃軍中,戰死沙場的不在少數。
現在剩下的屈指可數。
朱英可不想自己出什麼意外,安全第一纔是王道。
這也是爲何很多人,連羣英商會的東家姓甚名誰都不知曉的緣故。
在麾下勢力有了起色後,朱英就以‘東家’的外號,隱居幕後,除了核心成員,外圍成員根本接觸不到朱英。
他的個人武力,確實很強,但真要是落單後被十幾個精銳將士捨命圍攻,那也只能是含恨而終。
不管去哪裡,在朱英的身邊,至少都保證有二三十人穩住自己的性命,可以製造逃跑的機會,本身他也是非常的謹慎。
.......
大明皇宮,後宮。
呂氏正在和諸多嬪妃一同刺繡。
周邊是數十個宦官,女宮,婢女伺候。
很多時候,嬪妃們都是在後宮一起活動,這樣在交流感情的同時,也好過排解寂寞。
十來位嬪妃的中間,便就是寧妃娘娘了。
“乞巧節馬上就要到了,距今不過半個多月,各位妹妹們,可是要提前準備好呢。”
“有關於今年的乞巧節,本宮已經向陛下請示過了,將會對於乞巧市進行隆重的舉辦,屆時還有諸多朝貢小國過來參與。”
“可莫要丟了咱大明的威風氣度,也是讓那些蠻夷番人們好好開開眼界。”
寧妃開口說道。
乞巧節對於大明來說,是不亞於正旦的重大節日活動,其中的乞巧市,每一年都是空前的熱鬧。
人們從七月初一就開始辦置乞巧物品,乞巧市上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到了臨近七夕的時日、乞巧市上簡直成了人的海洋,車馬難行。
更何況是作爲大明京師的南京,其中的熱鬧簡直會超乎想象。
而且乞巧節,在七月初七這天,也是跟女子有關的重大節日。
對於大明待嫁閨中的女子來說,這一天更爲重要,因爲這是傳統習俗中,每一年僅有的一天,可以盛裝出門,約上三五閨中好友,或是私會情郎。
也就是這天,大明所有郡縣的街道上,纔可以看到大量女子出遊,整個街道都變得香氣撲鼻起來。
這把對於男子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刺激,哪怕是最爲窮破的士子,都會穿上最爲得體的衣裳,或許可以得到某位富家小姐的垂青。
已經出嫁的夫人,對這一天也更爲重視,乞巧的物品是一方面。
在七夕當天,還有一個傳統節目:穿針乞巧。
相當於一場最爲盛大規模的比賽,就算是後宮的嬪妃們,這天也會出去參與比賽。
而且這個活動也是官府舉辦的,大賽的優勝者,還會得到官府頒發的憑證,對於女子來說,可謂是莫大的榮譽。
當全大明的女子都動起來的時候,自然全大明的男人都會動起來。
像是文人詩會,秦淮花魁這等活動極爲繁多。
包括朱元璋在這一天,都會身穿袞服,在龍攆上視察京師,讓諸多百姓能夠得見天顏。
“咱們這宮裡,手藝最好的便是寧妃姐姐呢,到時候我等也不過是給姐姐陪襯的綠葉。”
“是呀,不過能看到姐姐穿針乞巧的絕活,我等姐妹也是能大開眼界呢。”
“這天下哪還能有姐姐這般手巧,我就從未見過。”
隨着寧妃說完,衆多嬪妃開始嘰嘰喳喳的吹捧起來。
寧妃笑意盈盈,在穿針乞巧上,她對自己也是有着很大的自信,不過卻是笑着擺擺手說道:
“本宮都快年過半百的人了,或許年輕的時候還會爭上一爭,現在便罷了,機會留給你們吧。”
“也莫要小瞧了宮外人,屆時妃子的身份不會展露,全是憑藉着手藝,天下能人這般多,誰敢稱第一呢。”
聽到這話,數位對自己頗有自信的嬪妃,眼神中不由閃過一絲竊喜。
寧妃掌管後宮,雖不爲皇后,但在權力上實際也沒多少區別,要是參與,那些評選的女官,還敢冒大不爲讓寧妃落選嘛,必然就是第一。
“姐姐說的哪裡話呀,要妹妹看來,姐姐這般模樣,頂多不過三十出頭,任誰也瞧不出年歲來。”
“姐姐的皮膚保養得真好,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方法,看上去跟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般。”
“姐姐這是天生麗質,不老神顏,妹妹們都是羨慕不來的。”
隨着寧妃說完後,諸多嬪妃都開始誇讚起來,或多或少都要說上兩句。
在某個方面,寧妃相當於所有嬪妃的直屬上司,所有妃子的吃穿用度,都歸後宮之主的寧妃安排統籌。
雖然寧妃老了,但同樣受到陛下的恩寵,不聽話調皮的妃子,寧妃是有權力直接打入冷宮的。
有些剛入宮的妃子,連陛下的面都未曾見過,要想侍寢,都得先通過寧妃纔有可能。
包括太監們遞給陛下的牌子,上面的名字也是由寧妃安排。
“行了,你們這一個個小嘴整天都跟抹了蜜一般,若不是本宮每日清晨還會看到銅鏡裡的自己,還真會被你們這些好妹妹給忽悠了。”
“今日便就這般吧,日光有些曬了,都回屋休息去吧。”
寧妃笑着說道,看了看臨近正午,太陽高懸,現在六七月的天氣也有些炎熱,就讓嬪妃們都回去。
後宮裡保養可是一個最大的問題,誰都不想被曬黑了,寧妃自然也是懂得。
眼看寧妃並沒有先走的意思,嬪妃便起身行禮後,依次退走。
很快,後花園裡,就剩下寧妃和呂氏兩人。
感受到寧妃的目光注視過來,呂氏連忙幾步過去,道;“娘娘,臣妾有些事情,想要向娘娘請教。”
寧妃看向呂氏的目光有些複雜,也有些憐憫。
呂氏的情況,和寧妃之間是有很多共同點的。
首先兩人都不是正妻,而後也是馬皇后和常氏去世後,然後上位。
寧妃雖有皇后之權,但卻沒有皇后之名。
呂氏雖是繼任爲太子正妃,現在也沒了丈夫,三十多歲的年紀也只能守活寡了。
說起來也算是有些同病相憐。
“心裡若是有什麼事情,便和本宮說說罷。”寧妃輕聲的說道。
聽到寧妃的聲音,面色似乎有些緊張的呂氏,好像也平靜了下來,不過還是有些猶豫針扎的模樣,遲疑了片刻這才說道:
“臣妾聽聞,前兩日陛下睡在了坤寧宮裡,有傳言說,是和一位少年一同入睡。在此事上,臣妾心中有着諸多的疑惑,因此想請教娘娘。”
聽到呂氏的話,寧妃面色閃過欣慰。
對於呂氏知曉這些,寧妃並不意外,畢竟這事在後宮早就傳開了,而呂氏能夠直接來詢問自己,沒有藏着掖着,讓寧妃對其好感頗佳。
只是在這方面,寧妃對於呂氏也有些可惜,本來親子允炆都已經被定位太孫了,沒想到常氏嫡長子突然迴歸了。
也沒保密的想法,寧妃直接說道:“沒錯,大致的一些情況,想必你也聽聞過了,那少年便是陛下長孫,虞王雄英。”
“此事聽上去雖有些離奇,但就前一段的孝陵之事,也並非不可能。”
“你當也是知曉,雄英這孩子,從小就是陛下親自帶着長大的,以陛下的慧眼,自然沒有認錯的道理,且是各方面證據也比較充足。”
“前日本宮也去問過陛下,陛下告訴本宮,待本宮看到雄英的時候,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疑惑。”
說到這裡,寧妃觀察着呂氏的表情,似乎有些震撼驚訝,而後還有些憂愁變化。
身爲人母的寧妃,如何猜不出來,坦言勸慰道:“允炆是個不錯的孩子,不過既然是雄英回來,你也當好好開導安慰,陛下對雄英的喜愛,你當也是明白的。”
呂氏聞言,臉上似乎有着驚愕,而後馬上反應過來說道:“臣妾怎麼多想,嫡長有序,這都是禮法規矩,當不得逾越。”
“允炆性子溫和,也沒太多爭執的心思,不過他若是得到這個消息,當肯定爲他大哥感到高興纔是,這都是親生兄弟呢。”
說完後,呂氏又有些憂愁的補充道:“臣妾當時也是看着雄英這孩子走的,現在能夠回來,自然是再好不過,只是...”
“只是臣妾有些擔心,不知道他那心症的病症,目前恢復都怎樣了,臣妾曾經也爲其在外求取過醫藥,可惜曾經也未有太好的法子。”
聽到呂氏如此一說,寧妃眉頭一皺頓時想起,當年朱雄英薨逝,正是因爲得了心症這等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