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王佐就反應了過來，殿下可還沒有真的繞過自己呢。
於是，王佐用莫大的毅力閉上了嘴巴，只是隨着沈老六擦抹的動作，緊閉的嘴巴之中不時發出一陣陣的悶哼聲。
對於王佐的表現，一直關注着的朱高煦還算是滿意，總算還是有點兒軍人的樣子。
畢竟，這“酒精”擦拭傷口的感覺可不是那麼好受，尤其是王佐剛纔的動作那麼狠，導致他的額頭幾乎是沒有一點兒好地方，傷口是有大又深。
即使見慣了各類傷口的沈老六，也不得不感嘆能夠對自己這麼狠的人，簡直是太少見了，對於這
種狠人他也是很佩服，因爲本質上他也是這樣的人。
當然，佩服歸佩服，沈老六手上的動作卻是沒有絲毫的耽擱。
他可是知道，這殿下所說的“消毒”若是不全面徹底的話，就會化膿。
對於化膿，沈老六可是知之甚詳的，靖難之中不知道多少士兵傷口化膿而死。
所以朱高煦搞出來的這套東西，沈老六可是視若珍寶的，更是有着專門的人員進行保管的。
至於爲何沒有大規模進行普及，朱高煦也是有着他自己的考慮，根本原因就是耗費太大。
由於大航海時代還沒有開啓，也就更談不上美洲被發現了，所以那些適宜貧瘠土地的高產作物一樣也沒有出現在華夏大地。
而朱高煦搞出來的消毒“酒精”可是多次蒸餾之後的結果，想一想就知道對糧食的消耗有多大的了，甚至本身就是一種度數很高的酒罷了。
既然難以推廣，索性朱高煦也就懶得拿出去了，最終也就是製造了一些自用罷了。
所謂是孰能生巧，對於這種外傷沈老六是見得多，也處理的多了，王佐這點小傷很快就被沈老六收拾好了。
消毒完了之後，沈老六又給他的傷口撒上消炎止血的藥物，最後用高溫消過毒的紗布給他包紮好了，一個頭纏繃帶的受傷將軍的形象就出現在了朱高煦的眼前。
“這兩天注意了別沾水，每天換藥兩次，依照伯爺的體質，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沈老六把所有的東西收回到了箱子裡，對着王佐又囑咐了幾句，至於酒精、金瘡藥什麼的沈老六也沒有給他。
酒精他不想給，金瘡藥也就是依照軍中制式改進過的罷了，想來王佐也是不缺的。
按照沈老六的想法，若不是怕他一臉血污地從漢王府出去有點兒不好看，根本就不想給他醫治，而且他估摸着就按照王佐剛纔的力度，估計應該出現了殿下口中所說的“腦震盪”，不過反正也是死不了，同樣不是很明白的沈老六也就沒有提出來。
“哈哈，多謝沈統領了！”
等到沈老六這邊剛說完，王佐就站了起來，雙手一抱拳哈哈一笑，客氣的感謝道。
對於沈老六在漢王府之中的地位，他的好友王友可是專門在來信中專門說過的，讓他千萬不能怠慢了。
而且通過這會的觀察，王佐也是看了出來沈老六的確在漢王殿下跟前的表現，那是更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了。
只是，如果沒有因爲牽動傷口而導致的表情扭曲的話，那就更好了。
“順昌伯客氣了，伯爺還是不要過於激動的好，省的再次牽動而來傷口。”
果然，秉着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沈老六的語氣也就沒有那麼生硬與客氣了。
“好了，既然沒事了，那就說說吧。還有，老六你也先別走了，就在這裡聽着吧。”
好戲已經看完了的朱高煦，看着相互客套着的兩人，坐直了身體，對着兩人說道。
“是，殿下。”
沈老六把藥箱輕輕地放好，這纔來到朱高煦的身邊站好了，有外人在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坐着的，對於殿下威望的維護，他從來都是不遺餘力地。
等到兩人都看着自己的時候，王佐知道，既然漢王殿下這麼問了，那麼接下來必須要徹底的攤牌了。
對於殿下的高深莫測，他現在是深有體會，有關自己的情況被漢王殿下掌握了多少，他心裡也沒有一個底。
既然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王佐一咬牙決定全都撂了，反正他現在是求着上漢王殿下的大船，能不能成功還是兩說呢。
至於是否丟臉的問題，他也是顧不得了，現在命都快沒有了。
況且現在也不是他去選的問題，而是漢王殿下願不願意施以援手的問題。
再說了，已經有人給他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跟着漢王殿下混，有肉吃！
沒錯，那個帶頭人就是他的好兄弟王友，雖然在他的來信之中沒有明說，但是王佐也是早就猜了出來——王友已經不是以前的王友了，是漢王府的王友了！
“回漢王殿下，這還得從小的被陛下派到雲南……”
就在王佐下了狠心，準備把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全都招了的時候，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說上兩句，之間殿下直接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就在他一臉疑惑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就聽到漢王殿下開口了。
“行了，你的那些破事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這事等會兒本王在找你算賬，先說說你這幾天在幹什麼？爲什麼到現在纔過來？本王不信王友沒有給你通風報信！”
朱高煦一聽他這麼開了口，也能夠猜出來他準備是全撂了，只是如果讓他說下的話，朱高煦不僅要管他吃中午飯，差不多晚飯也是要一起了，只能連忙打斷了他。
果然，朱高煦這話一說出口，王佐就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反駁那些事情自己都是冤枉的，只是擡頭一看殿下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些話瞬間就不敢張口了。
“殿下，這、這……”
被朱高煦這麼一問，王佐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來了。
“行了，既然你說不出來，本王就替你說了吧！”
“這幾天，你是不是想要看看沐氏的行動再做決定？是不是看到沐晟慫了，你是怕被他當做了‘禮物’賣給了本王？畢竟，若不是王友親自給本王開口的話，整個大明也是沒有幾人知道你們竟然關係莫逆！”
“不過，你總算還沒有蠢到家，真要是等到臘八之後，不管沐晟賣不賣你，本王都不會再管你的那些破事。而如果沒有了本王的庇佑，你覺得你還能有上次的那般‘好運’？要知道，栽在陳瑛手中的人，也不是沒有比你爵位更高的！”
“至於陛下，不用本王說，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你的所作所爲上次的時候已經把陛下的恩典用盡了！你的辦事不利，甚至是助紂爲虐也是本王被封到雲南的一個原因之一。”
“所以，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呢？”
看着纏着繃帶，一副搞笑模樣的王佐，朱高煦也是毫不留情地把話都說了出來，趁着現在還沒成爲自己的“狗腿子”，那必須要給他一個狠狠地教訓了！
否則，一旦入了漢王府的圈子，朱高煦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那個時候就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了。
“殿下，小的都是被豬油蒙了心，還請殿下救救小的啊！”
朱高煦的這般分析鞭辟入裡，直指問題的本質，同時再一次地讓王佐認識到了現如今的他，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一瞬間冷汗就遍佈了他的脊背之上，溼透了內裡的衣衫，更是從椅子上禿嚕了下來，就要跪倒在地磕頭！
“站起來，不準跪下、不準哭！你看看你，哪裡還有一點軍人的樣子，哪裡還有大明伯爵的威儀，給本王站直了！”
看着他又要跪地磕頭，朱高煦氣的指着他的鼻子大聲地罵道——再把傷口弄出血了，還想讓老劉給你包紮啊！
本王的酒精可是很貴的啊。
面對朱高煦的厲聲喝罵，一股戰場的殺起迎面而來，王佐下意識地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以軍姿站立好，還沒有流出來的眼淚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哭求的聲音更是在第一時間就止住了。
“嗯，這樣還有點軍人的樣子，本王看你坐着也不舒服，接下來你就好好地站着說吧！”
朱高煦上下打量了王佐一番，雖然這兩年他的渾事犯了不少，但是從他的身體可以看得出，平日裡的鍛鍊並沒有拉下，這也是朱高煦覺得他還能搶救一下的原因。
根據他的瞭解，王佐雖然錯是犯了不少，但是事關人命的事情，他還沒有敢做下，否則的話，即使有了王友的求情，朱高煦也斷不會容下他的。
“是，殿下，小的就喜歡這麼站着。”
人一旦面對生死關頭的時候，有的人選擇了直接放棄，頭腦一片混沌；有的人選擇了抗爭，腦袋都比平時還要來的靈活，王佐就是這樣的類型。
不僅對殿下對自己的這種待遇感到悲哀，翻個是十分的欣喜，對自己這麼不客氣，就代表着殿下已經下意識地把他當自己人了。
否則的話，如果對自己客客氣氣的，客套完了就讓自己滾蛋，然後自己只能回家等死，那對自己來說纔是真正的悲哀呢。
“呵，喜歡站着的話，那就站着吧。”
朱高煦也不去管他，端起沈老六滿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剛纔說了那麼多的話，吐沫星子倒是廢了不少。
“殿下，小的走到今天這一步，固然最大的原因是因爲小的貪心不足，但是若是沒有沐晟他仗着在雲南根深蒂固，小的也不會那麼輕易的着了他的套。”
看到殿下心情比剛纔要緩和了一些，王佐小心翼翼地爲自己辯解了幾句，當然對他自己的缺點也是直接就承認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殿下可以容忍你犯錯，但是絕對容不下別人欺騙他。
“喲，你倒是出乎本王的預料啊，還知道自己貪心了，不錯，看來還不算是無藥可救！”
朱高煦犯下茶碗，饒有興趣地看着一臉坦然的王佐，難得的稱讚了他一句。
“是，殿下批評的是，小的知道錯了，請殿下救救小的！”
王佐一聽殿下這麼一說，知道有戲，連忙一臉哀求地說道，能不能繼續做他的順昌伯，就看他今天的表現了。
“知道自己貪心就好，救你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先把你佔據的官民田地都退回去，挪用的公款都補上，這些實實在在的都給本王抹平了，聽明白了嗎？”
對於王佐的愚蠢，朱高煦也是很無奈，只能讓他先把這些明面上的手尾收拾乾淨了再說。
雖說這些事，不僅僅是他，就是沐晟以及很多官員都在做，但是不要忘了你王佐是過來幹什麼的？
陛下派你過來是監視沐氏，以及一衆本地官員的，你倒好，輕易地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小的回去之後，馬上就去補救。”
雖然有點兒肉痛，畢竟把吃下去的肉再吐出來，誰都不會捨不得的，還好王佐還沒有蠢到分不清輕重，連忙應承道。
到了這一步，王佐明白，只要接下來老老實實聽話的話，這順昌伯的爵位也不是沒有保住的希望，就看自己能不能入得了漢王殿下的法眼了。
“至於激變蠻夷之事，你也不用擔心，本王知道此事是沐晟的手段，你這腦子中招了也是理所應當的。”
“接下來，就看你的表現了，本王就不多說了！”
朱高煦看着他，有點兒隨意地說道，這人值不值得他庇護，就看他自己接下來的造化了。
畢竟，整個雲南以後都是他的了，若是還是如此的話，簡直就是從自己的口袋裡面撈銀子，不僅僅是他，就是包括沐氏在內的大小官員也都一樣。
給他們的他們才能夠拿着，若是不經自己的允許，那也就不要怪朱高煦不客氣了。
接下來的銅礦開採，可是需要大量的人手的，正好這些人都是上好的管理人才。
“是，殿下，您接下來就看小的表現吧！”
王佐聽了之後大喜，明白只要接下來自己不作死，就不會死，一臉感激涕零地說道。
“好了，不要自稱小的了，大小也是個伯爵，真當大明的爵位不值錢啊！”
對於他的感受，朱高煦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生死間有大恐怖，他也算是經歷了一番生死的考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