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的船隊越走越遠直到在煙波浩淼江面上消失不見,馬度這才轉身對沐春和三寶道:“走,咱們回去吧。”
三人剛剛的離開棧橋,就見幾個錦衣衛帶着一個宦官快馬而來,見了馬度那宦官就急匆匆的下了馬,不等把氣喘勻就急匆匆的道:“國舅爺,皇上口諭詔即刻您進宮呢。”
“好,這就去!”馬度應了一聲笑問道:“敢問小公公,皇上詔我何事呀?”
小宦官訕訕的笑了笑道:“國舅問錯人了,奴婢不過是一個小小宦官,哪裡曉得朝廷的政務,不過看着像是有什麼大事,下了朝之後皇上把公卿大員都留下來了。”
“多謝了。”馬度又吩咐老劉帶着沐春和三寶回方山,自己騎了一匹馬跟着宦官去了皇宮。
小宦官一直把他領到奉天殿外,進去通報一聲,便出來宣馬度入殿。
馬度邁過高大的門檻,低眉垂手的進入殿中,一雙眼睛不停的在左右瞟着,沒有幾個文官,武將勳貴卻都站得滿滿的,大概知道了哪裡又出了戰事。
走到中央的位置一撩下襬,給老朱跪拜行禮,頭磕了老朱卻遲遲不叫他起身,暗自琢磨自己又犯了什麼錯了,不能啊,從宿州回來之後自己一直都很老實的。
一陣細碎輕緩的腳步聲走到他的跟前,元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寧侯看看這個。”
元生遞了兩份摺子給他,馬度便擡起頭來翻開摺子一目十行看了起來,一雙眼睛偷偷的瞄丹墀上老朱。
今天的老朱穿一件大紅色的團龍補服,咋一看跟新郎官似得挺精神,可一張老臉卻和頭上烏紗一樣黑,見馬度瞄他一拍扶手,“看朕做什麼!看你養的好閨女!”
馬度聽得一頭霧水,納哈出不給你老朱面子,突然發瘋出兵攻陷瀋陽直撲廣寧防線,關我閨女什麼事兒,她現在應該在居庸關外跟着烏日娜騎馬牧羊纔對。
老朱沒好氣的道:“看另外一本。”
馬度疑惑的打開另外一本,這是錦衣衛遞上來的密摺,看完心裡頭更是不忿了,明明是你兒子闖禍,憑什麼賴我閨女,她只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
似乎看出來了馬度臉上不忿,老朱怒道:“怎得,你還不服嗎?”
“服,女不教父之過,微臣願意替小女領罰!”
馬度放下摺子再次頓首,沒見過老朱這樣的護犢子的,他十七歲的兒子捅了簍子要竟然要馬家只有十歲的閨女背鍋,簡直沒有天理。
“知錯就好,罰俸一年,趕緊的入班吧。”老朱好像也知道這麼做不太厚道,輕輕罰過,只可憐馬度好久沒有領到祿米了,都快摸不着戶部的衙門。
馬度朝着武官那邊打量了一眼,就在郭英的身後站下了。
眼下無仗可打,除了少量勳貴駐紮在外,大多數都呆在應天,每次上朝武官的隊伍明顯的要比文官的多出一大截來。
這不都散了朝了還留下了十好幾個,文官那邊只有胡惟庸、汪廣洋、兵部尚書和戶部侍郎而已,爲什麼沒有戶部尚書,因爲戶部尚書太難當,今年才只過了大半已經換了三個。
老朱問道:“諸位都是我大明肱骨之臣,對此次戰事怎麼看哪?”
湯和迫不及待的道:“微臣願率兵二十萬征討納哈出!”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人跳出來嘲諷他,唐宗勝道:“老湯你這是敗仗吃得多了嗎?竟要帶二十萬人去打納哈出,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只要火炮一響,敵人立刻嚇得沒影兒追都追不上。皇上,微臣只要十萬人馬,便能大敗納哈出收復遼東。”
“十萬人?”顧時跳出來道:“唐宗勝你也太擡舉納哈出這老小子了吧,皇上,微臣願領五萬兵馬只需三個月,就把納哈出的人頭提來。”
終將紛紛跳出來,真是把自己當成了天兵天將,一個比一個要的人少,就數常遇春最不要臉,說只要八百人就能蕩平遼東,常十萬的名頭還夠他得意的嗎?還要當常八百。
老朱把目光掃向馬度,“海軍都督,你爲何不請纓作戰!”
我?海軍?老朱這是在開玩笑嗎?
馬度出班奏道:“皇上微臣手下是海軍,雖然有陸戰隊但是人數太少,怕是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話一說完不少武將都笑了起來,李文忠道:“玄重,果然不太懂兵事,如今納哈出把兵力都集中在廣寧一線,若是海軍能從金州登陸北上拿下瀋陽可以切斷他的後路,也可以沿着鴨綠江北上,登陸之後直取兵力空虛的開元,屆時納哈出部必然軍心大亂”
“哦,這樣也行。”馬度嘀咕了一句,自己果然沒有打仗的天賦。
老朱點點頭道:“沒有海軍則罷了,眼下有海軍可以出奇制勝不用可惜了!”他這麼說看來海軍是跑不掉了。
武將們一個個的用羨慕的眼神望着馬度,又眼巴巴的看向老朱,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點到。
胡惟庸突然出班道:“皇上,朝廷剛剛征伐完烏斯藏,國庫空虛實在不宜大動干戈,微臣以爲還當繼續招降爲好。”
戶部侍郎馬貴也道:“國庫糧食倒是不少,可是銀錢真的不多了,可以維持得住朝廷開銷,怕是支撐不下來一場大戰。”
現在早就不是從前頭上裹一塊紅布拿上一把鐮刀鋤頭就上戰場的年頭,士卒用得是火炮火槍再不濟手裡也有一把百鍊鋼刀。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銀子就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朝廷連番大戰根本撐不住,而且現在的遼東屬於鳥不拉屎的地方,打贏了也沒有多少好處可撈的。
常遇春咋呼道:“說什麼胡話,燕王殿下殺了納哈出的兒子,眼下人家已經出兵打到家門口了,現在要是肯投降纔怪。”
老朱點點頭道:“以己度人,誰要是殺了朕的兒子,朕自問不會善罷甘休。可納哈出不是朕,此人朝秦暮楚、首鼠兩端,嘴裡念着蒙元朝廷心裡卻念着朕的榮華富貴,比張士誠還不如。眼下他不過一時激憤而已,等朕的大軍一到也許不費一槍一炮就乖乖投降了。”
李文忠道:“那如果納哈出不投降呢?”
“不投降那就打,沒有銀子朕就發國債找老百姓借!”老朱望着馬度道:“玄重你說可以嗎?”
“陛下富有四海,相信大明的百姓都願意借錢給皇上的不怕您還不起!”
現在要想發寶鈔時機還有點早,可要是發國債只要定下合適的利息完全沒有問題,而且這次國債一旦成功,會讓銀行的信譽大增加快紙幣的發行。
老朱又看向兵部尚書,“劉惟謙,廣寧和北平有多少兵馬?”
“在廣寧有精銳三萬餘人,其中神機營有兩千人騎兵一萬,其餘皆是步卒;北平那邊有精銳士卒五萬人,神機營五千,騎兵一萬五千人,剩下的皆是步卒。”
老朱點點頭,“足夠了,再從應天抽調兵馬十萬和再加五千海軍,整整二十萬人,朕就不信納哈出敢跟朕磕到底!”
一個明軍不一定打得過一個蒙古戰士,但是一百個明軍卻可以攆得上千蒙古勇士到處亂跑,一下子出動二十萬大軍絕對是要把納哈出斬草除根的架勢。這是把納哈出逼到絕處,他只有逃亡、戰死或者投降,估計他會和歷史上一樣做出最不明智的選擇投降老朱。
老朱定下了以打促降的基調,衆將紛紛請命,李文忠、常遇春最爲積極,二十萬大軍也就只有國公能帶了。
可老朱還是把主帥的位子留給了新晉的親家遠在遼東的馮勝,就在前些時候馮家的閨女給朱小五訂了親了。
李文忠和常遇春沒有搶到主帥,自然不會甘心給馮勝打下手,倒是幾個侯爵有機會領兵出征,包括馬度也要帶領海軍作爲一支偏師。其實馬度很不想去,有戚祥和毛驤就夠了,可是閨女捅了簍子當爹的就少不得去收拾爛攤子。
隨着老朱一聲令下,大明的戰爭機器就立刻運轉起來,力爭要在冬月之前促使納哈出投降,要是到了臘月,在天寒地凍的遼東對明軍可沒什麼好處。
馬度回到家裡便立刻着手準備出征之事,他不會和大部隊一起走,需要乘船到松江和海軍匯合,然後纔出發去遼東。
宋霜一邊給馬度收拾行裝一邊不停的嘮叨,埋怨朝廷爲什麼又讓馬度去打仗,尤其對老朱讓女兒背黑鍋的事情很是不滿。
老泥鰍不停的囑咐他要戰陣上要小心一點,聽說遼東冷得厲害,還把自己的裘皮大氅給馬度帶上。馬度只好安慰他這次是去組團嚇唬人的打不起來,其實馮勝會不會打不好說,但是海軍一定會打,海軍打的越漂亮,給納哈出的壓力就會越大。
小魚兒不忘提醒馬度,要把烏日娜和碧琳帶回來,這兩個人不在家已經沒有人陪她玩了,還給馬度拿了一封書信讓馬度轉交給平安。
這妹子白養了,不擔心哥哥卻惦記着情郎,還是自己的老婆好,和宋霜奮戰到半夜,第二天一早錘着痠軟的雙腿就踏上了征程。
乘上小船在秦淮河順溜直下,在長江的渡口又上了官船,五艘小福船裝着海軍的彈藥補給,另外三千神機營的精銳,畢竟海軍的陸戰隊人數確實太少了。
又等了一個時辰,常茂才急匆匆的趕過來,馬度劈頭蓋臉的罵道:“接了軍令就是備戰狀態,怎麼來晚了,是想挨軍棍了!”
常茂笑道:“還不是你那小外甥纏着不讓我走,抱着我又哭又叫的黏人的緊,我好不容易纔把他給哄睡了。”
大魚兒給常家生了兒子,長得又黑又壯,給太子家的朱雄英瞧着就像是兄弟兩個,可把老常兩口子高興壞了。
常遇春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說文解字給孫子取名常通,還好沒叫常梗,不然拉不出來便便就是他老常的錯。最可氣的是老常還給這孩子取了個小蝦的賴名字,這是擺明了佔馬度的便宜。
“看在外甥的面子上,軍棍暫且記下,若是再敢拖延怠慢定不輕饒!”
“是!”常茂一本正經敬了個禮,然後嘿嘿的笑道:“都督屬下這次從家裡帶了上百罈子好酒,等到了遼東可以給將士們禦寒,還請都督鑑別一下是否合用。”
“這樣不好吧。”
“這是都督分內之事,有什麼不好的,對了,這裡還有拙荊燒的幾個小菜請都督一同品鑑,五六趕緊的到倉裡擺桌子。”
兩人吃吃喝喝順江東去,行了兩日兩夜便到了松江府,又等了一日戚祥和毛驤便帶着五千海軍抵達了松江。
對於海軍老朱很重視,誰叫這是一支不用花錢供養,又能給他賺錢的軍隊的呢,現在海軍已經擴建到了八千人,除了一千餘人守着倭國的銀礦,剩下兩千人駐紮在澎湖,用來維護海上的治安收保護費足夠了。
在碼頭上檢閱了一下海軍,馬度忽然對這次的出征很沒信心,這才幾年不見一個個的肚子都大了一圈,馬度指着毛驤和戚祥罵道:“這才幾年都快胖成豬了,你倆也是,在澎湖的日子過得可是舒坦的很哪!”
戚祥訕訕的笑道:“屬下是年紀大了,再加上伙食好了些,想不胖都難,不過您放心咱們海軍的訓練從來都沒有懈怠過,戰力比從前強了不知道多少。”
“但願如此,虧得皇上又給三千神機營的精銳,不然我可真不敢去。”
毛驤道:“都督帶那些旱鴨子做什麼,海上和江河裡面可不一樣,幫不上忙不說,要是生了病還要分出人手去照顧他們。”
“你倆還不知道呢,咱們這次不是在海上打仗而是在陸上打仗!”
之後海軍便一直在松江府休整,主要還是爲了讓那些神機營的士卒適應一下大海,實在無法適應的直接淘汰,不然強行帶他們出海也只能白白死去,最後只剩下兩千五百人。
一直到等到八月下旬,應天的大軍已經開始出發了,海軍也終於出海乘風破浪直奔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