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本,你可別污衊我的學生,他們在讀書學習上所耗費的精力心血一點都不比國子監生少,也許他們的經義要差些,可你別忘了他們都學着好幾門的課程,再說他們年齡還小……”
李文忠不耐煩的打斷,“沒看出來你還挺護犢子的。我可沒說他們讀書偷懶,說到經義比起國子監生也是不遑多讓,昨天我隨便抓了叫什麼方孝孺學生考校,我自認是說不過他。”
呃……李文忠還真是寸,小方可是讀書種子,被書院的幾個老頭輪番的調教,李文忠要是能辯得過他才叫怪了。
“我說的書院學生懶不是他們讀書懶,是他們做事懶,不管什麼事情都要想着法子偷懶!”李文忠拿出幾份陳條拍在桌子上,
“你瞧瞧這是我在各個衙門找到的他們歷事時寫給上官的陳條,雖說該寫的都寫了,可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其建議還都頗有見地,能幫着衙門提高不少效率。還有更懶的乾脆就畫表格,咋一看這些表格各不同,其實質都差不多。你們書院是不是專門教學生寫各種的陳條畫各種的表格吧。”
馬度反問:“怎麼?難道國子監不教的嗎?”
李文忠大笑,“果然如此,這些陳條不過是一個縮影,把複雜難辦的事情變得簡單方便這樣的事情在書院其實隨處可見,這大概就是書院教的本事吧,難怪書院的學生備受歡迎。”
“這就是你找到的最終原因?那你看得可就太膚淺了些,書院雖說可以教他們寫陳條畫表格,可是能因地制宜在不同的衙門之中一顯身手這纔是真正本事,絕對不是國子監更教的出來的。”
“何解?”
“與其說書院教的是學識,不如說教的是思維……思維你懂嗎?國子監要把監生的思維束縛住,而書院卻要把學生的思維解放開……”
馬度和李文忠掰扯了半天,可見他兩眼懵圈估計聽得不甚明白,李文忠一拍桌子,“罷了,反正這一趟也沒有白來,等回去想想如何整治國子監,不明白的再來向你討教,現在我給你談談景隆的事。”
正說話間袁九黎進了辦公室,“侯爺有客人哪?今天老夫的女婿送來一罐好茶,正好一起嚐嚐。咦,您不是帶着人來我們書院學習的國子監祭酒嗎?在下袁九黎,失禮失禮。”
袁九黎對有學問人一向很尊敬,能當國子監祭酒的那一定是名師大儒,老袁很恭敬的李文忠打躬作揖。
馬度道:“袁先生您誤會了,這位並非國子監祭酒,乃是大都督曹國公,皇上命他監領國子監。”
“可是李景隆之父?”
李文忠沉聲道:“正是本公!”
袁九黎聞言立刻像是打了雞血抱怨道:“李公爺今天可算是把您逮到了,您是軍威赫赫的悍將又皇親國戚,怎麼會生養出李景隆這樣的孩子,不好好讀書學習也就罷了,還吃喝嫖賭欺負同窗……
上次他在食堂裡面糟蹋糧食,老夫就批評了他幾句,就敢往老夫的裡褲上摸辣椒水,害的老夫難過了好幾天……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李景隆如此頑劣,公爺干係甚大……”
“吭……吭……”馬度在旁邊已經不知道清了多少次嗓子,提醒袁九黎趕緊的閉嘴滾粗,這傢伙太不分輕重了,以爲李文忠是李珍那個可愛小老頭,會笑呵呵的聽你唐僧唸經一樣的抱怨?
李文忠果然受不住這樣的嘮叨,濃眉一蹙,嘴脣微張,一個字從他的嘴裡蹦了出來,“滾。”
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振聾發聵,同時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看向袁九黎,老袁只覺得後背一寒,眼前的不是什麼李景隆的老子,而是一頭擇人而食的猛獸。
袁九黎嘴脣囁嚅了兩下,掙扎着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嚥了下去,老臉一紅嚎啕而去,“啊……我早晚要離開這個沒有是非、公平和正義感的爛地方!”
“哎……他就是個迂腐的老書生,你何必要跟他較真呢。”
“心裡本來就煩,誰喜歡聽他聒噪。”李文忠嘆口氣道:“不過有一點他說的沒錯,我不是個好爹,我和景隆雖是父子,但他卻不在我身邊甚至常年也見不着面,總想着天下太平了,好好教導,可一眨眼他就長大成人了,我心裡半點準備也沒有。現在我有時間了,可這小子卻躲着我,我在書院十幾天他就夜裡偷偷跑我房裡請過一次安,就再沒見過他的人影兒。”
“你整天虎着個臉誰跟你親近,多多接觸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李文忠連連擺手,“他現在跟我親近不親近的我倒不在乎了,反正我是他老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誰也改變不了。可這孩子卻不成器,這纔是我最擔心的。”
馬度拿起袁九黎丟在桌子上茶,捏了一撮放進茶壺裡面,“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是國公你兒子日後也一定是國公,又是皇親國戚難道還怕他餓死不成。”
“餓死倒不至於,就怕他撐不起李家的門面,皇親國戚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若無才無德,我李家再大的家業也要敗落。你可知道他在我家賬上零零散散的支了幾千兩銀子,還把帳給做平了,賬房差點沒查出來。”李文忠臉上苦笑不得,不知道是驕傲還是在生氣。
“放心,不是還有老四和平安跟他作伴呢,他們年齡都還很小,等年紀再長一些自然就曉事了。”馬度悶着良心說鬼話,李景隆可是任性了一輩子,還跟朱棣鬧脾氣絕食,差點沒把自己餓死。
“別提老四了,景隆實在跟他比不了,從前我也覺得老四挺胡鬧的,這幾日跟他一接觸才發現他頗知兵事,兵書兵法信手拈來,聽他說最近在讀劉基的《百戰奇略》,還向我討教了不少行軍佈陣之事。手上的功夫也是了得,一手連枷使得兇猛狠辣刁鑽詭異,我的親兵在他手底下也只有招架的份兒,以後定然是個不可多得的猛將。”
李文忠搓了搓下巴又道:“至於平安更是少了幾分毛躁,比從前沉穩練達多了,我倒是覺得他很有點我年輕時的模樣。總之我家景隆最是不爭氣了,你可要幫幫我治治他的毛病。”
馬度無奈的一攤手,“你當老子的都沒有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不管,我把孩子交到書院,沒給我教育成材,反倒是給我教壞了,你不給我個說法便與你沒完。”
馬度腦中靈光一閃,“我倒是有一計,就怕你捨不得兒子吃苦!”
“什麼計?苦肉計?”
“不,變形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