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逆果然作死,立國不久天下未靖,就敢大興土木,還就在應天邊上,這簡直就是報仇的好時機。他親自帶着人馬潛伏在民夫之中,趁機鼓動他們造反,當年韓山童和劉福通就是這麼幹的,想到四萬民夫衝入應天的情景,即使做夢他都在發笑。
可是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樣,這裡的監督修城的官吏沒有人貪污作弊,剋扣食糧,也沒有人鞭撻虐待民夫。
第一件事竟然是發放衣服鞋帽手套,雖然都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式,但卻都是新的。這裡飯食古子楓自然看不上眼,但是對普通的民夫來說,絕對的算是好飯食了,普通農家可沒有一天三頓吃乾飯,還帶葷腥的。
雖然有穿着青衫的學生衝着他們大呼小叫罵罵咧咧,但是從來都不動一個手指頭,別看監工手裡的鞭子抽得啪啪作響,但卻不敢往人身上招呼,不然就會立刻攆走。對於那些不好好幹活的民夫,也就是不給飯吃。
沒有古子楓期待的怨聲載道,就是韓劉二人在世,任他們巧舌如簧也不會有人跟着造反。古子楓是性格堅韌之人,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立刻轉換了目標。
那天他瞧準機會趁機惹怒工部的官員,捱了幾鞭子果然接近了這裡最大的官,朱逆的小舅子江寧侯馬度。
這個人教中早有注意,都笑稱他馬猴,有關他的資料很多,古子楓多少有點了解。他冒險對馬猴試探一番,聽他話中的意思,朱逆很有可能親自視察在建的城牆。
古子楓心中萬分的驚喜,只要有一點的可能,他都會在民夫之中蟄伏,等着給朱賊致命一擊。昨天工地上突然的來了一大批的明軍士卒,在工匠簡陋的茅草屋了不停的搜索,然後又迅速的離去。
古子楓不憂反喜,他知道這些士卒不外乎在搜查兵刃一類的違禁品,一直相安無事的工地,突然有這樣的動作,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最近有大人物要來了。
除了朱逆他想不到還能有誰,他的期待要成真了,待朱逆一死明廷必將大亂,屆時……嘿嘿……
他當天就通知了工地上的手下讓大家行動起來做好準備,他傳遞的手段的很特別,就算當着別人的面也不會有人發現。
“幹活了,動作快些!”馬猴身邊的長隨,吆五喝六的走在民夫中間。
古子楓一聲冷笑,這樣二傻子就更不可能發現他們怎麼傳遞消息的了。
工地上有很多的工具,用起來很費,每天都有一批損毀要修理的,這又是一筆沒有預料到的花銷。本來是打算讓工部的作坊免費維修的,可是工匠都忙着幫火器局趕製遂發槍的零部件,人家有老朱的聖旨,馬度這個掛銜的工部侍郎不好使。
馬度只好另外找人幹了,他謀了個私,把這個活承包給了王大錘,王大錘自然也是投桃報李,給馬度一個優惠價錢。
每天都有兩個人推着小車把要修理的工具送到王大錘這裡,工地上的管事把單據遞給王大錘,“今天一共有五十多個要修的鐵鍬,還有幾把鎬頭鐵鉗。這鐵鍬也太不禁不住用了,每天都要壞上好幾十個。”
幹回了老本行,又有馬度幫襯,王大錘的鐵匠鋪子迅速的壯大,現在手下已經有好幾個工匠學徒的小老闆了。
“好幾萬件的工具又敲石頭又挖土的,每天壞上幾十個有啥稀罕的,這些鐵鍬都是工部作坊做的,質量都是上乘……”
見那民夫把單據給他,便不耐煩的道:“給俺做啥,俺又不識得字,放桌子上就行,等俺兒子從書院回來自會給俺整理計算銀錢,你可知道俺兒子在哪兒讀書,皇家書院!讀完了那就是皇家的人,說不準以後能進宮裡當差哩……”
管事實在是聽夠了王大錘每天吹噓顯擺他的兒子,心中啐道:“希望你兒子早點到宮裡當差!”
管事和民夫把昨天送來的工具裝進車裡,剛要推着走,那民夫卻道:“俺肚子疼,要上茅房!”
管事不耐煩的揮着手,“真是懶人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去,等你半柱香的時間!”
民夫點點頭抱着肚子沒走多遠,一拐彎就鑽進了一個生意冷清的雜貨鋪子,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出來了,步子輕鬆隨意滿臉舒暢,找到管事推上小車便往城外而去。那個雜貨鋪子也出來一個掌櫃模樣的,鎖上鋪子就沿着街道迅速的消失在人流之中。
附近的一個酒樓的包間裡,馬度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身旁的毛驤道:“他們終於有動作了,總算是摸着門道了,你的人應該跟上去了吧。”
馬度他們用好長的時間,總算是摸到工地人的白蓮教徒如何的和外面聯繫了。
“放心我的人可不是吃白飯的,真沒想到他們在應天有個據點,這是我的失職回頭就向皇上請罪。”毛驤嘴裡叼着酒壺一臉的輕鬆,“侯爺別看了,過來喝幾杯,工地的上的飯食實在是吃夠了!
不過他的這種輕鬆,也只持續的半天而已。牽藤帶出瓜根據檢校的回報,只一個下午就在應天摸出來七八個白蓮教的據點,最後跟到秦淮河的時候還跟丟了,不然可能還會牽扯出更多。
毛驤不淡定了,馬度也想不到白蓮教在應天還有這樣的力量,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毛驤求着馬度一起去向老朱彙報,馬度知道其實這傢伙指望着他在老朱跟前求情呢。
京城首善之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隱藏這麼多死對頭,可以想象老朱是多麼的震怒,以他的暴脾氣直接砍了毛驤的腦袋都有可能。
馬度終於見識到老朱的殘暴了,鞭子抽在毛驤的身上,鞭子打到哪裡就少一道皮肉。連綢緞的官袍都給抽破了,現在看來老朱那天用鞭子打元生,他連一成的功力都沒用出來,絕對是鬧着玩的。
毛驤倒真的是個鐵漢子,疼的渾身戰慄,牙齒把嘴脣都咬的鮮血淋漓,就是不喊出來。如果換成馬度,他肯定自己早就昏死過去了。
老朱那如疾風驟雨的鞭子稍稍緩了下來,胸前的起伏也平緩了不少,怒氣似乎消得差不多了。
馬度見縫插針的勸道:“皇上您要把貓打死了誰給您抓耗子!”
老朱又抽了一鞭子才停手,指着馬度道:“馬也能拿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