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官位上的安排,秀吉還頗給了我很多實惠。
比如肥前國的港口碼頭使用權,比如京都的大別墅,再比如刃海在東瀛的稅收減免權。
這些都是在東瀛可遇不可求的東西,秀吉能拿出這些來,說明他在向我、也向其他人展示他的誠意。
而這份誠意最終將反饋到他的兒子——豐臣秀賴身上,這毫無疑問。
但是說真的,他每給我一些東西,都會讓我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一分。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因爲我怕麻煩。可是眼前的情況明顯是我躲不掉的,只能繼續往前走,別無他法。
既然來了,那就來吧,反正也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到了那時候是什麼情況,誰知道呢?
不過,只要我有能力幫助自己這個義子,那我是一定會幫助他的。
其實......還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即使我到時候在西洋回不來,也一樣能讓秀賴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至於那個辦法嘛......就要從東瀛戰國統一的歷史——東瀛戰國三傑講起。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織田信長,自號“第六天魔王”,自尾張愛知起家,從被稱爲尾張的大傻瓜到統一尾張,通過桶狹間合戰打敗今川義元,以清州同盟穩定後方,美濃攻略、天下布武,上洛扶持新任幕府,又打破兩次信長包圍網,勢力達到巔峰!
在信長征戰生涯後期,他的勢力控制了近畿地方爲主的東瀛政治文化核心地帶,使織田氏成爲戰國時代中晚期最強大的大名。
然而他後來遭到部將明智光秀的背叛,魂斷本能寺,織田氏也因而一蹶不振。
豐臣秀吉正是趁着信長身死的機會上位,按照原本的歷史,在他於賤嶽合戰中擊敗了柴田勝家之後,統一東瀛之旅便開始勢如破竹。只不過這一世我的出現阻斷了他順利統一的步伐,但在如今已經重新回到了正軌。
不過可惜的是,秀吉在培養接班人方面確實能力有限,他的孩子豐臣秀賴從各方面而言都不足以與自己的父親媲美,而這也造成了豐臣家一代而亡,被百忍成金的德川家康最後摘取了勝利的果實。
德川家康的一生就是忍耐的一生,他做了別人五十年的小弟。先是今川家,然後是織田家,最後是豐臣家,但是他是笑到最後的人。
德川家康的後代坐擁太平天下二百多年,這是東瀛歷史上是空前絕後的,而這光輝史離不開家康的忍耐,即使是信長要家康的長子自裁家康都忍耐了下來,因此他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而秀吉交給我的未來,就是要我去面對他死後不再忍耐的德川家康!
或許秀吉不像我一樣,通曉未來,但他一定有着自己洞察世事的能力,因此他託孤於我,其實是給自己留了後手,也想給自己的子孫留一條長青的搖錢樹。
所以我真的該接這口鍋嗎?我接得住這口鍋嗎?
論行軍作戰,論忍耐功夫,論根基深厚,我都不是德川家康的對手,那麼我的優勢在哪裡?
我認爲,就在我對未來的認知,以及......我相對於德川家康仍隱藏在暗處!
換句話說,我是不是該......先下手爲強!
趁着德川家康還沒回過神來,趁着他還隱忍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提前下手,消除隱患!
我輕輕的摸索着秀吉贈給我的鬼切,心中如有所思。
如果我現在就動手幹掉德川家康!那......以後是不是能少很多麻煩呢!
坐在屋裡,回想着大殿裡秀吉的表情,設想着以後可能發生的情況,不由自主的,我將刀刃推離刀鞘,又輕輕收回,再次推離,再次收回。刀鞘與刀柄碰撞,發出輕微的“咔咔”聲響,而我自己卻渾然未覺。
而我的目光緩緩從牆上的地圖上劃過,瞳孔的焦距聚焦在三河駿府一帶,默默的不做聲。
“先生,你在想什麼?”進門來的是鳶,後面跟着九鬼政孝:“政孝說他基本恢復了,回來報道呢!”
我放下手中的鬼切,看向了九鬼政孝。他的氣色還不錯,面色紅潤,看起來好像還胖了不少。
“回來了?”我微笑道。
九鬼政孝看了我手中的鬼切一眼,面容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隨即才向我行禮道:“是!先生!多謝您的治療,我已經恢復了。只是慚愧,沒能保住老先生......”
我看了旁邊面色悲慼的鳶一眼,搖頭嘆道:“不!這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在當時的情況下,你能帶着他們順利撤出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而且......我也報仇了!”
九鬼政孝默默點頭,隨機才擡頭問道:“先生,聽說秀吉有向您託孤的意思!是這樣嗎?”
我點頭道:“沒錯,他的確有這方面的考慮。政孝,我知道伊賀與織田氏有着解不開的血仇,但是秀吉並未深度參與其中,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也該解開了,對不對?”
九鬼政孝知道我是怕他有心結,才做這個解釋,立即感動的答道:“不!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明顯有些不太適應我的解釋,立即快速說道:“我只是在想,秀吉目前正值壯年,爲何會做出這樣的託孤舉動呢?難道......”
說話的同時,他的眼神一直在看我手中的鬼切。我笑了笑,將鬼切遞給了他:“想必你認識這把刀吧!”
九鬼政孝嚇了一跳,有些誠惶誠恐的雙手接過了我遞過去的鬼切,輕輕拔開一點兒,頓時寒光四射!激動之下,政孝“嗆朗”一聲抽出鬼切,對着陽光細細觀瞧着。
“喜歡就送給你吧,反正我用也有些長。”我微笑着道。對於這位忠心耿耿的大將,我不介意用重寶來收他的心。
“不!那絕對不行!”九鬼政孝連忙將鬼切插回刀鞘,雙手遞還給我:“這可是至高位者才能用的東西,我可拿不起!先生您快收回去吧!”
我看着他的樣子,頓時覺的有些好笑。接回鬼切,想了想纔開口道:“既然你不要這把鬼切,那我留着慢慢習慣用吧。我一直用的那把童子切送給你,那刀用的相當趁手的。”
九鬼政孝明白,一個武者同一時間只能用一把刀。因爲要去適應它的重量、長度、弧度等等一系列的參數,如果同時拿兩把,反爲不美。
至於一般武士都是一長一短兩把刀,短的那把肋差是幹嘛的?剖腹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九鬼政孝沒有再拒絕,結果我遞給他的童子切,欣喜的來回拔插幾次,方纔在腰間掛好,又開口問道:“先生,那您準備怎樣幫助豐臣秀賴呢?畢竟現在秀吉還在。”
我知道九鬼政孝對東瀛的局勢有着很深刻的認識,於是我開口問道:“以你所見,未來可能會對秀賴造成的威脅的都有哪些人呢?”
九鬼政孝沉默的思索了片刻,方纔擡起頭來,雙眼冒着智慧的光芒:“先生想必心中已有定論,卻要來考我!”
我微笑着答道:“就當是考考你,你說吧!”
九鬼政孝點點頭,緩緩答道:“甲斐的武田氏,越後的上杉氏都已經沒落了,應該對豐臣家造不成什麼太大的威脅。”
我“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九鬼政孝又想了想,沉聲道:“安藝的毛利氏,相模的北條氏都是區域之霸,想要稱雄天下,卻差着很大一截。”
說完他又想起了什麼,繼續追加道:“奧羽的伊達家倒是出了個強勢的伊達政宗,但是畢竟家族勢單力薄,難以走出當地,這一點與九州的島津家類似,還有四國的長宗我部家,也是如此。”
我輕笑道:“所以......”
“所以。”九鬼政孝篤定的說道:“未來能威脅到豐臣秀賴的只有兩個方面的人。”
“一個,是豐臣家內部。”九鬼政孝說的斬釘截鐵:“黑田如水就不是個省油的燈,之所以還算老實,那是懼怕豐臣秀吉。”
我點頭道:“你說的有理,另一方面呢?”
九鬼政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另一個方面我不好說,因爲這個人太低調了,以至於所有人都忽視了他的存在!”
我心裡一動,看來我的頭號參謀真的是有識之士,只從他這句話裡,我就知道他明白當下的局勢。
於是我指了指地圖,九鬼政孝笑了笑,走到地圖之前,用手指重重的指在了三河的位置上!
三河,正是德川家康的封地啊!
我不由的故作沉吟道:“如果是這個老烏龜的話,政孝你有什麼好辦法去對付他呢?畢竟,他太狡猾了,簡直滑不留手。”
九鬼政孝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咬了咬牙:“先生,要解決這個問題,我覺得宜早不宜遲啊!”
“如何宜早不宜遲?”我故作不懂。
九鬼政孝用手在空中向下虛批一下,眼中露出兇狠的光芒!
我看了九鬼政孝深深的一眼,沒有作聲。看來我們真的是一類人,想問題都想到了一起。
只是,我真的要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改變歷史嗎?未來的二百年,都回因此而改變。
徹底改變。
這樣做,真的對嗎?我不由的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