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所有軍職在議事廳集合。戚都督坐在上首,笑的依然讓別人如沐春風。作爲不知情的人,一定會覺得今天依舊是平常的軍議罷了。我和葉思忠對了下眼神,不知道戚都督準備如何處理這件事。於是只能靜靜地等待着。
戚都督與諸將說了半天軍中的逸事,一點兒不見着急,半晌方道:“來來來!說正事!”衆人頓時肅靜。我偷眼看了看閆崇泗,他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臉龐。想必他還沒發現錦囊被盜吧!人心那!我真的看不懂。
戚都督朗聲道:“今天主要有兩件大事。”衆人洗耳恭聽。
“第一,由於近來屢歷功勞,朝廷擢升葉思忠爲宣撫使。可喜可賀!”衆人齊聲道賀。
葉思忠愣了一下,起身拱手道:“謝都督!思忠願效死力,爲國盡忠!”又是恭喜之聲四起。
葉思忠歸座。戚都督看了衆人一眼,笑道:“思忠,你且莫歡喜,晉了四品,便是朝廷命官,還要擔着責任。這次演習你本是副指揮,升了職,我就要你做指揮使!與其他三位指揮使一道,決個高下才是!”
葉思忠起立抱拳應諾,我心中隱隱約約明白了,戚都督到底要幹什麼。只聽戚都督繼續道:“每次演習,都是我出科目,這一次,你們四個指揮使自行出科目!自行演練,我只看結果!”
說罷,讓四名指揮使自行選擇演習方向。葉思忠心領神會,選了北方,其餘三人分別選了東西南三個方向。
按照戚都督的部隊編制特點,每個指揮使都是馬、步、車、輜重各一個營。戚都督大筆一揮,爲了考驗葉思忠的指揮能力,將他一開始從南方沿海帶來的三千南兵,再撥給葉思忠一半!
衆人面面相覷。那三千南兵可是戚都督的命根子。別人想要幾個人去當教練,都得多次懇求,方纔借他幾個,最後還得要回來。這次居然一次撥給葉思忠一半!衆人不由得開始猜想,這葉思忠是否……和朝堂裡那位大人攀上了什麼干係……
分配完方向,戚都督又問道:“你們四人,每人再選一員副手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果不其然,葉思忠眼光看向我,指着我道:“我還是要孫啓藍吧!”
衆人都知道,我和他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所以也不奇怪,戚都督也允了。
散會之後,我依例去了葉思忠那裡報道。他見我來,苦笑一下道:“啓藍,又要你陪我冒險了!”
我也苦笑一下,拱手道:“在下願效死力,爲國盡忠!”赫然正是他方纔在衆人面前說的。葉思忠聽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我只得跟着搖頭苦笑。
笑了一陣,我問道:“你說……”
葉思忠打斷我的問話,說道:“戚都督不可能那麼莽撞的。”聽這話,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於是沉默着等他說話。他繼續說:“那封信,沒有落款,而且來路不正,就算來路正,戚都督拿着這封信去朝堂參奏麼?這事若捅出去,足夠顛覆朝政,戚都督不敢如此莽撞啊!”
我點點頭,戚都督身居高位,卻時時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份苦,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我不理解的是,那個人爲了打擊戚都督,竟然賣國求榮!這份惡毒的心思,豈是那麼容易下的來的麼?
此時想這麼多沒意思了,我和葉思忠商量,遼陽此刻恐怕正在旦夕之間,萬萬不可再耽擱!我們手下,一共有約六個營的兵力,其中馬營和那一千五百南兵可以乘馬,另外三個營則爲步行,所以這次,我們只能分兵!
葉思忠看着我道:“啓藍,我先帶兵去,你在後面,一定要督促着步行隊伍速來!”
我搖搖頭,笑道:“豈有大將衝鋒,屬下乘涼的道理?還是我帶馬隊走!”
葉思忠正要說什麼,我打斷他道:“莫非你信不過我?”
這句話,噎的葉思忠開不了口,最終點了點頭。
來不及和姨夫他們道別,我只能和叔父、葉不悔說了一聲。叔父怎麼都放心不下,非要帶着不悔跟我一起去,哪怕這把總不要了。我好說歹說,才說服他留下,但他的底線,是不悔必須和我一起去。我沒辦法,只得跟葉思忠說了,葉思忠也痛快,跟不悔所在營的上級打了招呼,不悔便調到了我這裡,任我的副手,這也算是圓了大家的心願。
經過緊張的整頓,全部準備完畢已是下午。葉思忠集合所有人做了動員講話,而後,便指令由我先行帶馬隊前進,步行隊伍後續跟來。戚家軍治軍極嚴,任何人也沒二話,於是喝完壯行酒,我帶着馬隊便連夜出征了!
四月的東北,夜風如刀。我用棉巾捂着臉,緊緊跟着斥候小隊。從這裡到遼陽,騎馬得一夜半天。但我不能讓馬隊過於疲憊,因爲到了就要打仗,不能成了疲兵。行軍參謀也建議,寅時當讓馬隊休息,我同意了。在這之前,我讓傳令兵分做兩路,一路奔遼陽去,告訴總指揮王必達不要輕舉妄動,另一路奔錦州,向李成樑求援——遼陽一帶防務也歸李成樑全權管理,但願他沒有衝動吧!
同時,我還向前三十級派出探馬,以便隨時掌握動態。
這一夜,我走的心煩意亂,因爲背叛。人生真的處處都是背叛,古往今來,古今中外,哪個維度都有這樣的事情。哪裡有人,哪有就有江湖,真是夠了,真想去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啊!
寅時,大隊已經到了遼陽城外三十里處。我下令,全軍就地休整。我自己卻無法入睡,就在中軍附近走來走去。忽然,探馬來報,遼陽城守王必達守敵軍引誘,出城應戰!
我一陣煩悶,揮手再探,探馬飛也似的去了。我心中暗罵傻缺!但願,但願這傻缺沒有追出太遠!
須臾探馬又報,敵軍一觸即潰,王必達率軍追趕!
我心頭不由火起,怒道:“再探!”
難道歷史又要重演?歷史上,王必達追入峽谷,中伏後全軍覆沒!李成樑在敵軍圍困遼陽城時趕到,及時入城苦戰,方保的遼陽不失!而韃靼人黑石炭部進可攻、退可守,雖然後來退去,卻絲毫不傷元氣,年內又進犯我廣寧、錦州一線。那麼現在呢?我該做些什麼?這些行軍參謀,只知道謹慎啊,穩重啊!說這些廢話,真是百無一用!心急如焚,我原地踱着步子,很是苦悶難耐。
見我發愁,不悔、女扮男裝的鳶和九鬼政孝走了過來,看到他們,我忽然心裡一動,彷彿抓住了什麼,卻又難以說清。九鬼政孝說道:“先生,此去遼陽,我們是幫助守城,還是奇襲敵後?”
我沉思着,守城,太浪費騎兵;突襲,卻又不夠看。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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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見我不語,也感撓頭,良久方道:“還是忍者簡單,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來個影分身,讓他不知我到底在哪!”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直擊我的腦海!我激動的真想抱着鳶親一口,一想這裡大庭廣衆,她又是男裝打扮,頓時忍住,倒是嚇了鳶一跳,吃吃的笑着。
伊賀忍者可以影分身,我爲何不能由忍術而入兵法,讓部隊也影分身呢?
見我臉色,不悔問道:“兄弟,莫非,你想再分兵?”
就在這時,探馬再報,王必達追敵甚深,不知所蹤!敵軍精銳由鳳凰山後潛伏,此時盡出,全力攻打錦州!李成樑部已抵達錦州,正全力抗擊!
我聞言大喜!立即下令,選出三個精幹隊長,每人二十騎,不幹別的,速去砍伐樹枝,將之縛於馬後,分東、南、西三個方向靠近遼陽,來往奔馳,不得靠近城池十五里!這疑兵足以拖住敵軍大隊,讓他們一時不敢太過冒進。而我則帶其餘全體,突襲鳳凰山!
理由很簡單,鐵木真時期的蒙古軍隊不設輜重隊,來去如風。但其後人在元朝時期養成了習慣,部隊隨身只帶兩日口糧,其餘皆存於大營!我有理由相信,敵軍的糧草,或者說,敵軍的大營就在鳳凰山!因爲他們此時已經全無顧忌,只有遼陽城一個目標!所以大部隊離開大營,那我就給他來個圍魏救趙,火燒烏巢!
衆人領命。我問參謀官,騎兵裡可有遼陽人,熟悉鳳凰山地貌的。結果僅馬營就有十七個!我詳細詢問了地形,原來,鳳凰山除了山前一條大路,山後還有一條小路,均可直達山麓平坦處!只是山後小路極其難走,尋常人上不去!
我聞言大喜!尋常人上不去,可我手下有不尋常的人!我叫來九鬼政孝,讓他帶着鳶、墨、砂,還有新加入的慕容沁,帶兩個身手敏捷、頭腦靈光的本地騎兵,走小路,潛入進去,到糧倉放火!遇敵不用接戰,製造混亂,便是首功!九鬼政孝領命,飛也似的帶人去了。
事到如今,只餘前進一途!我命人整合全隊,將目標下達後,命令人銜枚,馬裹足,全軍保持肅靜,全速向着目的地——鳳凰山突襲而去!
歷史,就由我來改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