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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衡雖然心中惱怒,可是也沒敢當場發作,咳嗽了一聲之後,強忍怒氣說道:“這個……於當家切莫着急,既然本官前來這裡,自然也是要聽聽於當家的想法的,如果於當家不同意剛纔本官所提出的要求的話,不妨可以說說你們的想法!”
陸文衡能說到這樣的地步,要說也算是給於孝天了不小的面子,畢竟現在是來談判的,他還是希望談判能夠成功,自然不能因爲一句話就打翻這次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
於是於孝天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易陽,林易陽淡然一笑,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摺子,開口說道:“既然陸大人這麼說了,那麼學生提前已經擬好了一份我方的要求,還請大人先過目一下,接下來再談不遲!”
聽了林易陽的話之後,陸文衡點點頭,讓手下過去將林易陽手中的這份摺子接過來,呈送到他的面前。
陸文衡打開了這份海狼方面提交的要求,從頭至尾觀看了一番,而他的臉色,也隨着觀看這份要求,變得開始鐵青了起來。
因爲這份海狼提交的條件,實在是太過苛刻了一些,其中其它的倒還好說,最主要的幾條卻根本就是在訛詐福建官方。
其一是海狼方面提出,接受招安可以,但是必須要委任於孝天爲福建海防副總兵,僅僅是這一條,就要了老命了。
因爲這個時候,大明還沒有到徹底大亂的時候,總兵副總兵滿地跑,一抓一大把,而總兵和副總兵包括參將在內,委任全部都是要通過聖裁的,也就是說這一層面的武將,算是經制之將,歷來從沒有過通過招安來直接任命的。
如果說地方大員,想要招安一方巨寇的話,僅多也就是能開出個千總,了不得也就是個守備的官職,就算是頂天了,可是海狼方面一張嘴就是獅子大開口,居然想要一個副將之職,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天下還不亂套了,只要各地遇上不好解決的麻煩,隨便丟出個總兵副總兵的官職,豈不就等於解決了問題了嗎?
可是問題在於,這麼做的風險,要知道總兵副總兵包括參將在內,都是一方大將,手下動輒就可以控兵上萬,這一旦控制不住的話,那麼事情就麻煩大了,奢安之亂就是個例子,一方大員起兵造反,要遠比普通的賊寇厲害得多。
因爲他們一旦接受招安之後,將會轉身變成官兵,朝廷要負擔起他們的糧餉還有裝備,他們可以利用這些資財,迅速的壯大,很有尾大不掉的危險。
所以別說他們不敢答應這一條,就算是他們答應,這件事也必須要上奏朝廷,通過廷議聖裁,才能決定的事情,對於福建官方來說,熊?,熊文燦根本沒有這個權力來滿足於孝天提出的這個條件。
另外於孝天在這份摺子上提出來,如果他接受招安的話,一切維持原來的樣子不變,那就代表着於孝天換了個身份,但是拿走的東西,都不會再還給福建官方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陸文衡暗想,這次即便是招安成功,那麼對他們福建官方來說,還有什麼實際意義嗎?丟的已經丟了,人家不還,他們福建官方也沒有什麼辦法,如此下去,這次招安豈不成了一個笑話了嗎?
除此之外,於孝天一方還提出,招安他的兵馬和船隊可以,但是要給他定編兩萬兵馬的額度,整編之後官方要負責給他這些兵馬提供足額的糧餉。
這件事就更加不可能接受了,因爲海狼的部衆接受招安之後,肯定會按照鎮軍進行改編,絕不會把這麼多兵馬放在一個地方,肯定要想辦法將其打散安置,要不然的話兩萬精兵集中在一起,肯定是個不安定的因素,稍有不慎就可能成爲懸在福建官方頭上的一把刀,以後鐵定會尾大不掉,無人可以控制。
要知道整個福建現在紙面上的兵員數額也不過只有十萬人左右,這其中還包含有大量的吃空餉的名額,刨去這些之後,實際上兵員數量不足六萬,經過這半年來和海狼的衝突之後,現如今整個福建剩下的總兵力也不過只有三四萬人。
如果招安海狼之後,整體接收海狼的條件,給其額兵兩萬的話,這福建就真成了海狼的天下了。
想想偌大的東江鎮,毛文龍所部,當年在接受進行額兵的時候,最終也僅僅是給毛文龍定員了兩萬兵馬,可是於孝天這次招安,一下就要兩萬額兵數量,這件事根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於孝天方面還提出的有其它的條件,比如將海壇島和南日島今後劃給他,作爲他駐防的地點,而海壇島乃是福建第一大島,誰敢說就這麼將海壇島交給於孝天呢?
這幾條綜合下來,陸文衡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從來沒有想過於孝天的胃口居然會這麼大,對這次招安之事,會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所以不等他看完,這臉色已經變成了鐵青色了,如果不是他不敢這個時候發作的話,估計陸文衡早就把桌子踹翻,命令手下把於孝天拿下拖出去砍了。
因爲林易陽並未直接將這些條件公開說出來,而是通過這張紙,將信息傳達給了陸文衡,其它的那些官吏們並不知道海狼提出的具體條件是什麼,但是從陸文衡的臉色上他們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妙。
因爲陸文衡自從接過了這份海狼提出的條件之後,臉色便越來越難看,甚至於手都有點哆嗦了起來。
錢孝成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直接的官職,這次談判看似應該是以陸文衡爲主,可是畢竟他是熊文燦的幕僚,這一次又是他提議進行招安的,故此在這次談判之中,錢孝成有着一種超然的特殊地位。
剛纔當陸文衡提出招安條件的時候,他馬上便察覺到於孝天臉上流露出了一絲不屑的表情,以他目前對於孝天的瞭解,心知陸文衡這麼說,於孝天鐵定不會給陸文衡什麼好臉色看的,果不其然,馬上於孝天便丟出了他的條件。
只是於孝天那邊並沒有直接開口說出來,只是將他們所開列的條件,寫在了一張紙上,呈遞給了陸文衡,故此錢孝成雖然很急於瞭解於孝天到底開出了什麼條件,可是奈何現在那張紙還在陸文衡手中,他乾着急卻沒有辦法看到上面都寫了什麼東西。
於是躊躇了一陣之後,錢孝成在一旁對陸文衡小聲說道:“陸大人!但不知於當家那邊都提了一些什麼條件?”
陸文衡這會兒正被氣的臉色發青,這氣本來就沒地方可出,這會兒突然間有人在旁邊出言相問,於是正待抓個出氣筒先發發火,可是扭頭看到出言相問的是錢孝成,於是便只能強忍住了怒氣,因爲錢孝成不是他的屬下,可以說是代表着熊文燦來這裡的,他怎麼也沒膽對他發火。
於是想了一下之後,他便氣哼哼的將這張林易陽交給他的紙遞給了錢孝成,滿臉不虞的說道:“錢贊畫,你自己看看吧!哼!”
錢孝成不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麼,能把平時頗有氣度的陸文衡氣成這樣,於是趕緊雙手接過去展開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等他看完之後,下巴也幾乎掉在了地上,差點當場就驚呼了出來,好不容易纔強忍着沒有驚呼出聲,但是這臉色也變得像是被人踹了一腳一般的難看了。
“這……這……這也太……”錢孝成看罷了於孝天提出的條件之後,這臉也黑的如同鍋底一般,連說話都不由得有點結巴了起來。
於是在陸文衡的默許之下,這份海狼方面提出的條件迅速的在官方衆官之間傳閱了一遍,當看罷了這份條件之後,其中有兩個人頓時實在是忍不住,厲聲喝罵道:“這……這簡直就是無恥之極!癡心妄想!”
隨着有人出言之後,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開始連連跟着怒斥了起來,一衆官方人員這會兒各個都氣的不輕,頓時令帳中的氣氛變得緊張了起來。
反倒是於孝天這邊的人卻一個個都露出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絲毫不以爲忤,冷眼看着這幫官老爺們在那裡發脾氣。
而陸文衡和錢孝成卻強自壓着胸中的怒火,並未參與這場針對海狼衆人的指責,在一旁看着於孝天等人的表情。
等衆人發泄了一番之後,陸文衡才咳嗽了兩聲,止住了手下衆官亂蓬蓬的怒斥聲,直到這個時候,於孝天才搖頭晃腦的露出了一副無賴的表情,對陸文衡說道:“陸大人也看罷了我方的要求,那麼不知陸大人有何感想呢?”
陸文衡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怒火,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本官以爲,於當家你們開出的條件太過苛刻了一些,恐怕我們無法滿足於當家你們的要求!而且本官以爲,你們如此做法,顯然並無要接受招安的誠意!如此恐怕我們很難接着談下去!”
“錯!陸大人大錯特錯了!於某可是相當有誠意的,如果於某沒有誠意的話,又豈會如此煞費苦心的提出這些條件呢?而且如果於某沒有誠意的話,又豈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前來這裡來跟陸大人談判呢?所以陸大人說在下沒有誠意,顯然是太過武斷了一些!
另外,既然陸大人能漫天要價,那麼爲何就不許在下坐地還錢呢?
如果是陸大人認爲,咱們雙方談不攏的話,那麼我也不強求什麼,畢竟陸大人僅僅是福州知府,有些事情也並不方便做主,這種事我可以等,那麼咱們不妨以後再談也不遲!”於孝天依舊保持着一臉的無賴相,一邊用一個小銼子修着指甲,一邊對陸文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