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朋黨

寒江之上,霧氣瀰漫。

王偕披着蓑衣,撐着一隻小船在這寒江之上漂泊,顧綰撐着一把油紙傘,逆風的那半邊肩膀已然被冬雨淋溼,倒是透着一股子無法言喻的寒氣。

“你這是要?”

“自然是要帶如是到一個地方,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看到王偕如此,顧綰便不再多言。

兩人到了一處小嶼之上,只見這座小嶼不過數十丈,只有一顆彎曲的老樹,以及一個有些破舊的亭子。

這江心風雨極大,王偕擁着顧綰到了亭子裡,看見兩名男子。

待到看到二人的面容之後,顧綰頓時一愣,她開口說道:”文長,孫將軍你們怎麼在這裡?”

徐文長看着顧綰,指着一旁的位置,輕聲說道:“兩位請坐。”

顧綰和王偕依言坐下,孫文臣將亭子上的竹簾拉下,倒是擋去了不少風雨。

顧綰看了一眼王偕,王偕給了顧綰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

“今日請二位來,一是來盟誓,二是來告別的。”

徐文長說的一臉正義凜然,饒是顧綰一是一陣不明所以。這位到底是要幹什麼?

此時這徐文長站起來,捲起北面的竹簾,指着蒼茫的天空,開口說道:“三位請看,可知那是什麼?”

顧綰站起來,朝着那蒼茫的天空凝望只見到一陣黑雲壓城之景。

“風雨飄搖。”孫文臣開口說道,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壺酒,冷酒下肚,倒是生了幾分暖意。

只是此時顧綰更加不明所以,徐文長拿起酒杯,慷慨激昂道:“如今奸臣當道,國之不寧,西北之賊有虎視眈眈,我等讀書人雖然只是一介書生,可是卻也有心報國,今日便是來同二位告別的,不日文長就將隨孫將軍前往西北河套,河套不歸於大明疆土,我徐文長誓不回鄉!”

徐文長手中的酒杯被摔碎一地。

孫文臣大聲相和,顧綰總算是知道了這羣人到底要幹什麼。

“雖君心如鐵,但前路漫漫。”顧綰輕聲說道。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夫人擔憂之心,我等知曉,只是國之大事,個人安危不足爲道。”

孫文臣這一番話倒是讓顧綰有些無話可說,她索性講這些文縐縐的話都放到一邊,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如此大費周章的讓她來到這裡,絕對不會只是前來送別的。

此時坐在一旁的王偕輕生一笑,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顧綰知道他一做這個動作,就說明心中思量這什麼。

“今日我們便拋卻夫妻的身份,說一說一些事情。”

顧綰頓時一陣疑惑,什麼事情需要拋卻夫妻身份來談。

“朝廷中黨派衆多,嚴黨算是一黨,老師勉強算是一股勢力,而以徐階爲首的江南籍貫的朝臣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其中便有如是的兄長,顧維鈞。”

“難道你不算是夏言那一黨的嗎?”

顧綰問道,王偕笑着搖了搖頭,他打開扇子,緩緩摸索着扇骨,輕聲說道:“老師的政治生命已經到了盡頭,無論如何都無法在撐起一股勢力,而我也沒有辦法真正成爲這股勢力的掌權者,最重要的時候,我和老師的理念有一些不同。”

顧綰聚精會神的聽着,她總覺得現在的王偕和之前大不一樣了,又或者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王偕。

“所以說,你先想要?”

顧綰的話音未落,王偕就笑着說道:“如是想的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顧綰嘆了口氣,看着王偕和孫文臣,還有徐文長,有些無奈的說道:“你們一個五品參將,一個五品同知,還有一個不做官的進士,也想要成立朋黨,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徐文長笑了笑,開口說道:“所謂君子朋而不黨,我們這是朋,並非朋黨,如是可要搞清楚啊。”

若是論玩文字遊戲,三個顧綰都不一定能說的過徐文長,顧綰自然不想要這上面費什麼心思,只得開口說道:“那麼我現在也算是被你們拉上了賊船了,之前文長不還是那陽明弟子們,此時怎麼又自己出來自立門戶了?”

顧綰這席話倒是讓徐文長有些尷尬,他輕聲咳湊了一聲,開口說道:“我心依舊懷有陽明先生,正是從心所欲纔會如此作爲,如是還是沒有明白陽明先生的真正含義啊。”

顧綰聽到徐文長這樣說道,一邊心中欣慰那位風趣幽默的徐文長總算回來了,又覺得其實之前那個文靜的徐文長也不錯。

如此這般,我們這個朋黨也算是結成了,共飲一杯如何?“王偕高聲說道。

此時江風陣陣,透着這破舊的竹簾,吹到四位年輕人身上,顧綰竟然也不覺得冷,只覺得心中一片豪氣干雲。

這世間諸多事情,不過是過眼雲煙,若說真正有意義的事情,便是追求自己的內心,從心所欲,陽明先生說的不假,何必在意所謂的歷史,若是真的不能改變,那爲何徐文長考上了進士,垣南收復,這一切的一切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歷史是根本不存在的。

豪氣干雲之後,孫文臣的一席話,倒是把顧綰給拉到了現實之中。

“這些時日,六部大臣紛紛上書給皇上,收復河套之議太過異想天開,皇上雖然一一駁斥,可是心思卻有了些變化,若是河套曾大人不讓皇上看出點成效,恐怕事情就會起變化了。”

“所以夏言便派你前去?”

顧綰本以爲定然就是這樣的,卻沒有想到孫文臣竟然搖了搖頭。

“自動請纓,實在慚愧。”

顧綰微微一嘆,而後說道:“確實是將軍的風格,倒也不錯。”

“我還以爲夫人會責怪在下太過魯莽。”

“此時若是不魯莽,恐怕這位皇帝就真的把曾將軍給來回來砍頭了。”顧綰這個笑話不禁沒有讓幾人感覺到好笑,反而讓人覺得這漫天的寒風越發凜冽了起來。

“所以此時我們只能主動出擊,唯有讓那位看到成果,他才能真正加大賭注,朝廷才能真真正正的全力收復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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