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頭領蒙魯站到高處揚聲呼喝,號令衆苗兵退下山去。
此刻地上被潑了油,腳下有些粘溼,山路兩側又遍佈乾柴枯草。這要是來把大火,豈不是三千人馬要被一勺燴了?
苗兵聽到二頭領蒙魯的命令,立時轉身向山下退卻,本是後隊的苗兵變成了前隊。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難,三千人擠在狹窄的山路上,要想即刻下山豈非笑談?
正在此時,山路側峰又是一聲轟隆隆大響,一塊巨石轟然砸到苗兵的退路上。還好走在頭裡的幾名苗兵見勢不好閃身緊靠山壁躲閃,這才逃過了一劫。
夕陽已沒入天盡頭,黑暗正徐徐籠罩大地。正當山路上陷入半昏暗之時,竟有人持了火把來照亮。此人身穿一件赤膊小褂,手裡舉着火把站在剛剛落下的巨石上。
“你是誰?”帶隊的苗兵首領揚聲問道,但隨後便啞口無言。這人他見過,正是一招將頭人卯蚩擊敗的那個明廷將軍。不錯,來者正是張大奎。
身前是三千苗兵,大奎卻視而不見,只是揮手驅趕着蚊蠅。一路行來,天氣悶熱卻又不能及時沐浴更衣,此刻自己舉着火把倒是引來不少蚊蠅。
苗人遍佈山路上,卻是四野靜寂無聲,都怕驚擾了站在大石上的那個人,一旦人家手一哆嗦火把丟在路上,那無疑便是一場浩劫。
“各位,請聽本官一言。爾等不願去做逍遙山民卻來做這殺人越貨的勾當,真真是天怒人怨啊。”大奎好整以暇的說道,苗兵你看我我看你,卻不知這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大奎續道:“大路通天各走一邊,各位若是橫加阻攔,須知天道輪迴必有報應。”說着大奎晃了晃手上的火把,這一舉動自然引得苗兵一陣慌亂。
二頭領蒙魯在後面早見大石砸落,心知此中必有變故。隊伍一停,他便向前隊趕來。遠遠見到大奎隻身一人站在大石上,心中不由的惡向膽邊生,悄悄在身邊的弓弩手的手上接過了一張硬弓,又取了一隻長箭。長箭搭弦雙臂較力,‘咯吱吱’聲響處已是拉的弓如滿月。
二頭領蒙魯就躲在人羣中,身形稍少放低以免被大奎發現,箭頭瞄準大奎心口,心中道:‘將你一箭射殺,看你還有何本事?’想到這,拉弦的右手一鬆。‘嗖’的一聲,長箭帶着厲嘯射向大奎。
大奎口中正滔滔不絕的對身前衆苗兵循循善誘,正講到興頭上,耳邊忽聞長箭破風之聲,大奎急忙向左側一閃‘哆’的一聲,那長箭竟無巧不巧的射中大奎手上的火把,火把一震頓時火星四濺。
與此同時,就在山路側面的山峰上同時傳來一聲大響,這響動苗兵很熟悉,是有大石從山上滾落的聲音。毫無懸念,‘咚’一聲巨響,那大石竟生生砸進人羣。數聲慘嚎戛然而止,四五名苗人被大石砸的血肉模糊,其狀慘不忍睹。
大奎冷眼看着腳下的一片人,揚聲喝道:“我手上的火把一旦熄滅,你們便將身受滅頂之災,山上已爲我大明兵士佔據,虧得衆位備下的山石原木啊,呵呵呵呵。”
二頭領蒙魯混在人羣中沒敢再動,他知道站在石頭上的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一旦苗兵有什麼異動,那將真的是滅頂之災。山上埋伏不需太多人,只需數百人足矣,每人扔下一塊石頭來都將使苗兵損失慘重。
王西元與羅大海帶着車隊慢慢轉過山腳,向着峽谷的西谷口行去,一邊走王喜元還向兩側山崖上引頸觀望。此刻已是傍晚,山崖上影影憧憧卻是看不真切。
直到出了谷口,王西元才鬆了一口氣,總算出了險地了。
羅大海騎在馬上,見到王西元臉上神色,勸慰道:“張大人勇武過人心細如髮,不會有事的。”羅大海與大奎相熟甚久,對大奎的底細可謂知之甚詳。
“但願張大人能平安歸來,上蒼保佑。”王西元輕聲禱告,態度極其赤城。
羅大海卻是笑道:“張大人久經戰陣,萬軍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何況對這三千苗兵?”言辭間羅大海信心滿滿,策馬隨行其後的呂冰燕聽到,心中卻是禁不住好奇。
“你叫什麼?”呂冰燕直率的問道。
王西元打着哈哈笑道:“哎呀呀,你看。本官倒是忘了介紹。”說着一指羅大海道:“這位是蘇州鏢局的羅大海羅總鏢頭。”說完又向羅大海道:“這位是桂林壯家大寨的呂冰藍呂姑娘。”
羅大海向着呂冰藍抱拳施禮,呂冰藍只是輕輕一笑便問道:“羅鏢頭說張大人久經戰陣,難道他以前是將軍?”
羅大海呵呵笑道:“張大人何止是將軍那麼簡單,他曾是江北紅巾軍的神威大將軍,麾下四十萬兵馬。若非天道不公,想必此時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呂冰藍聽羅大海這麼一說,心中不由的一陣打鼓。若是別人說,呂冰藍未必會信,但羅大海可是鏢局的總鏢頭,總不會謊言欺人吧。況且明廷的大官王大人也讓在一邊,羅大海說完這話不見王大人反駁,那呂冰藍對羅大海的話便更是信了十分。
“他是將軍怎麼整天穿着短褂?你們大明的官不是要注重什麼儀表的嗎?”呂冰藍雖是如此說,但心中卻並無一絲的取笑之意。反倒是前面的王西元臉色不大自然,王西元此刻一身緋紅官袍,在馬上正襟危坐倒是十足的注重明廷威儀,但其心中卻是發苦:‘這麼熱的天,若不是人多眼雜,我也穿短褂。’
衆人正隨口聊着,身後一陣急勁的馬蹄聲傳來,大奎帶着兩百親隨趕到了。
原來大奎走了一路沒見到苗人的眼線,心知必是藏在暗處。若要在茫茫大山中找到苗人的眼線無異於大海撈針,這才徑直去了苗人埋伏的山崖下等着。
孟歌盤步等人帶着兩百精兵,攀巖上了驛道旁的山崖,佔據高處後這才向山下的同伴及大奎發了信號。王西元接到傳訊,這才命人打點行裝隊伍開拔。
那躲在暗處的苗人眼線見到明軍車馬隊伍動了,這才趕回卯蚩所在的山崖底報信。他要儘快告知卯蚩,明軍有兩百人進山了,車馬隊伍來了。誰知未轉過山腳,便被早等在那裡的大奎半路截住。
大奎將這苗人眼線扒個精光扔進樹叢,這才換了衣服。哪個報信的苗人卻是大奎假扮,只不過兩條訊息大奎只報了一條……。
王西元遠遠見到大奎等人回來了,連忙揚聲招呼道:“張大人,隊前說話。”
蹄聲得得,大奎策馬來到隊前,開口便道:“放心吧,苗人天亮之前不會追來的。”
王西元搖頭嘆息道:“真是好險啊。”但隨即王西元問道:“不知張大人將菜油拿去作何用途了?”
大奎呵呵笑着講了原委,原來大奎命人將隊伍攜帶的菜油與水混之傾倒在山路上,(油料少的情況下,與水混合潑灑面積大,油比水的比重要沉,因此油會在上水會在下。如果點火依然會燃燒。)一旦苗人膽敢發難,那麼上有滾木礌石,下有烈火焚燒,保管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番準備,只是爲了讓王西元帶着車馬隊伍儘快通過峽谷,山上的精兵看到車隊安然離了峽谷,便悄悄退下山崖。王西元早在谷口營地留了馬匹,孟歌與盤步帶精兵騎了快馬再趕到山崖下,大奎抽身再與衆人會和。
聽完經過,王西元不禁問道:“那苗人見你走了,豈不就會脫困?若他們追來又當如之奈何?”王西元的話不無道理,誰知大奎聞言卻是哈哈笑道:“我嚇唬他們說,天亮前不準越過大石。而他們決計不會想到我們的人馬已早早離去。”
王西元聽完大奎的話,點了點頭但馬上喊道:“大家加快趕路,快快快。”一迭聲的催促下,車馬隊伍果然快了很多。
這時大奎纔對呂冰燕問道:“呂姑娘,你不是說過了山谷便回去的嗎?”
呂冰燕籌措半響這才答道:“張大人,我們現在回頭,萬一苗人殺來,我們怎麼辦?”
大奎撓頭道:“不會吧。”但接着大奎問道:“你不回去,難道要跟着我們去中慶城?”
呂冰燕甜甜一笑道:“去就去,權當出門散心了。”
望着呂冰燕嬌俏的模樣,大奎心中也是不禁一蕩,若不是家中還有黃鶯,大奎真想將這呂冰燕也一併收了。想歸想,但大奎可是不敢亂來。別人做官金銀滿屋三妻四妾,那也不過是井中月水中花,若要家庭和睦一個女人足矣。至少大奎是這麼想的,放眼大千世界多少富貴人家一經波折,樹倒猢猻散。
想當初的濟州州尹楊祿吉便是例證,楊祿吉一死家人四散,有誰還會記得楊祿吉?金錢可買一時的人心,卻買不來一世。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窮有窮歡樂,富有富痛苦。金錢與美人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