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陸縣令呂煥之滿嘴大泡,騎着他的毛驢,帶着縣衙三班衙役還有一百多幫閒,奔走在整個平陸各地,在各地鄉老里正的配合下規勸着,命令着,強迫着百姓堅壁清野。
一場與時間賽跑的大動遷,大安置轟轟烈烈的開始了,這次是平陸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強制動遷。
但這次動遷卻是困難無數。這不能不讓動遷總指揮呂煥之滿嘴起泡,牙根生疼。
時間緊迫是一個事,首先有個難題,便是現在的平陸經濟昌盛,人口衆多,再打破了山西各地對平陸的封鎖之後,大量的流民涌入與安置,讓平陸的人口已經達到了四十萬,要不是上面壓制着呂煥之,現在的平陸都達到了一個上府的規模,呂煥之也就是當然的知府,可惜,他的運氣好也不好,好的原因是呂漢強,壞的原因也是呂漢強,真是成也蕭何敗蕭何。
但對這個不是知府的知府,呂煥之甘之如飴。
甘之如飴可是甘之如飴,這次堅壁清野的人口數量,卻成了最大的壓力,平陸縣城是遠遠不能安置這麼多的百姓的。
平陸城垣不大,原先縣城裡也就一萬多不到兩萬,但隨着流民的涌入,現在已經達到了四萬,這已經接近飽和,如果趁着天氣不是太冷,一些空閒地方塞上個幾萬還是可以的,但這遠遠不能容下農村將近二十萬的百姓。
在一個安置點就是新區和碼頭,那裡雖然沒有城牆,但有一條沙河入黃河的巨大河灣,作爲屏障,同時在沙河在平陸的中間,呂漢強高瞻遠矚的修建了一個堅固的軍事要塞羣作爲保護,從碼頭向東,可以容留一部分百姓。
第三個安置點,就是一個文士提出來的,懇請各地地主的堡寨安置一部分,這個提議很好。
兵荒馬亂的末世,各地有些身家的地主豪強都在自己的村莊修建堡寨,並且讓自己佃戶長工充當堡寨的守衛,也就是鄉勇,並且配備不在國朝管轄限制之內的榆木噴做主要的防禦武器。
榆木噴是老榆木做的,類似於現代的大鳥統,雖然使用的壽命在三兩下之內,但這傢伙火力足,震懾性強,尤其這東西廉價啊,壞了再挖一個就成了,因此,大家都對這東西情有獨鍾。因此,各地的堡寨其實戰鬥力比當初的衛所縣城都強。
欣然的接納了這個提議,呂煥之騎着毛驢開始奔走在各地堡寨,洽談收容百姓事宜。
但這事情並沒有呂煥之想象的那麼順利,那些地主豪強根本就是財大氣粗,或者是背景深厚,而根本的就是自己修建的堡寨,就是爲了保護自己家的財產安全,這時候大家手中祖祖輩輩積攢下的銀子也沒地方花銷,也沒地方儲蓄,都埋在自己的院子裡,萬一這些百姓擁進來,有那眼紅的,膽子大的,起了賊心的搶了自己一把,那就是引狼入室了。因此幾乎全部的堡寨都採取拒絕不合作的態度。任你縣太老爺如何苦口婆心,就是搖頭不答應。
這下子可真正的讓呂煥之頭大了。
再次被一個閣老八竿子打不到的外孫子給客客氣氣的攆了出來,站在這個平陸最近的大堡寨前,呂煥之的師爺悄聲的問道:“東主,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問這話的時候,焦急的心倒是沒有。
呂煥之沒有看到這個師爺的神情,焦急的道:“道理說了一大堆,結果人家就是不讓進,我是沒辦法了。然後看看周邊四野已經混亂的村鎮,心頭更是火大,沒耽擱一刻,都是將士們的血肉在爭取啊,這怎麼不讓他心急如焚。
“其實,東主您是太老實了,其實這幫東西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只要東主拿出霹靂手段來,就不怕他們不就範。”這個師爺這時候悄悄的給東主出主意了。
現在的平陸,呂漢強得到了第一批南方的糧食之後,就對所有的衙役三班,包括呂煥之的師爺都給了額外的一個補貼,美其名曰是養廉銀子,以換來對自己的支持與不盤剝流民百姓,這個辦法立刻得到了全體官吏的雙手贊同。
其實官吏也是人,貪心當然有,但更多的還是有點良心的,當初爲生活所迫,不得不盤剝壓榨百姓,但其實當時的人幾乎都不怎麼搬遷挪窩,大家鄰村相處,婚姻互通,你遇見一個人,盤問三個人,絕對就能弄成個親戚來,大家誰願意對親戚下手?因此,對呂漢強給的養廉銀子當然歡呼,雖然做的事情要比原先做的多上三四倍不止,但大家依舊乾的熱火朝天。
其實,國朝從洪武爺那天開始,雖然薪俸低的可憐,但也有上任時候的一筆養廉財物的,至少朱元璋做的是隻給一次,下次沒有,因此才造成官員越來越窮而不得不貪,朱元璋的屠刀越來砍的越鈍,最後只能放任自流。
現在這個師爺就是養廉銀子的受益者,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當然是吃拿着誰向着誰,而子涵是自己吃拿的主顧的夫人,雖然還沒名份,但大家早就當他夫人看待了,因此,子涵的命令當然就要全力執行了。
聽到師爺的建議,呂煥之苦笑着攤手:“我一個小小的縣令,哪裡來的權限制約鄉紳豪強?我——”
“東主,您沒有權限,可是有人有啊。”這個師爺平靜的提醒。
“誰有這個權限——”但當時就明白了,不管轉眼就輕輕搖頭:“可惜欽差大人不在,要不這些傢伙膽敢這麼推搪,早就亮刀子砍人了。”
想起呂漢強的手短,呂煥之打心眼裡佩服,做事雷厲風行,而且做的出格的事情總是他先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砍了你也是白砍,做什麼事情真的讓人有種酣暢淋漓的暢快,但現在他不在平陸,自己還真就沒辦法了。
“其實東主你鑽了牛角尖了,督師大人不在,但我們可以拿着他的關防行事啊,現在呂大人可是南四府剿匪督師,那是皇上親封的,這次的事情正是剿匪的事情,正是督師職權範圍之內。”
“可是,督師大人不在,我們私自借用他的名字,萬一——”呂煥之還在猶豫,是的以一個循規蹈矩的讀書出身的縣令,讓他學呂漢強那般任性胡來,他還是有心理陰影的。
“我的老父母啊,這都什麼時候啦,您要是再這樣猶豫下去,前面的將士將死傷慘重,將來杆子衝進平陸,百姓更加塗炭,那時候您的良心何以自處?”大家跟着呂漢強做事久了,都學會了這狐假虎威,並且慢慢的認爲這是天公地道。
“再說了,在清關的時候我跟着你和當時的運城推官大擂臺,當時督師大人抱病前來,看到你與那推官廝打後的樣子,督師大人可是實實在在的喊了你一聲叔叔的,這個你不能不承認吧。”
一說這話,呂煥之就面現得意,被一個三個欽差在一身的朝廷重臣在千萬人面前喊一聲叔叔,那是無比自豪與榮耀的,這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卻是時刻得意着的。
“一個是事情緊急,一個你是他的親叔叔,你借用他的名義給他做事,說不定他還會感激你不盡的呢。”看看還有點猶豫的東主,這個師爺連連跺腳:“我的老父母啊,你這是情況緊急權宜之計,我就不信,你幫着他的夫人做事,他還能怪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