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心情的天啓,突然暴跳如雷,將坐班東江鎮廠衛的密報摔在地上,還狠狠的跺了幾腳,然後大罵:“其心可誅,其心可誅。”當時嚇的魏忠賢亡魂皆冒,心想壞了,這一定是毛文龍弄出了什麼讓萬歲憤怒的幺蛾子來了,這下,不開眼的廠衛兩個渾蛋竟然報了上來,惹惱了皇帝,還是惹惱的非常之深。這下是完蛋了,自己看樣是要吃點掛落了。
“你給朕起來,這事情毛帥做的好,有死諫忠君之心,這事廠衛做的好,不怕讓朕落了臉面,他們做的好,只有這樣,才真正維護了朕的臉面。”
一聽皇上再次用朕這個稱謂,魏忠賢就知道事情大發了,但聽後面的,心又放下了,只要不把自己扯進去,那一切都好辦。
小心的在地上撿起那個密報,但這時候可不敢看了,他也不認識字,看了也是白看,於是就小聲的詢問:“萬歲因何氣惱?”
正這時候,幽靈一樣的起居注史官就再次出現在了天啓的面前,不過這次沒有直言記錄,而是當做尿急,準備溜之大吉。
經過上次魏忠賢想要找個老宮女誣陷他禍亂宮闈之事後,這個耿直鐵骨的史官也不再耿直了,也學會了察言觀色,看到皇上如此不顧形象的暴怒,一定是有大事發生,在這個時候,自己還是避而不聞的好。
結果天啓斷喝一聲:“你不必走,你給朕評評理。”
當時這個史官就蒙圈了,怎麼,什麼事情皇上還要臣下評理啦。
但皇上不讓走,那就不走,於是史官就再次昂然站立,奮筆疾書:“某年某月某日下午,帝大怒,咆哮其心可誅。”然後就等着下文。
天啓氣急敗壞的怒吼:“熊廷弼你個老狗——”
這話一出,當時史官一哆嗦,魏忠賢一縮脖子。
天啓不管他們,大聲地吼叫着翻小腸兒:“這些天,馮三元、魏應嘉、張修德等連章極論熊廷弼的過失,因爲老狗力保危城,朕仍打算以後起用他,所以不追究他的過錯,力排衆議,行罪浮於功,暫時雪藏他。
這次廣寧之戰,老狗竟然欺朕年幼,以爲天下唯老狗能治遼東,竟然不顧國家朝廷大計,爲了整倒對手,竟然將國事爲工具,竟然要挾朕,這不是其心可誅是什麼?要不是毛帥顧及朕的麪皮,委婉諫言,要不是廠衛盡責,緊急傳遞,朕就真的被你欺騙了,那時候天下豈不笑話朕真的是一個無知小兒?”然後繼續跳腳怒罵:“私心害國,其心可誅,其心可誅,該殺,該殺。”
這一連串的怒吼,大家算是聽明白了,感情熊廷弼的算盤敗露了,皇帝已經被毛文龍提醒的明白啦。
其實熊廷弼這次敢於在廣寧之戰中的所作所爲,認爲唯有他能成遼事,才大膽坐視王化貞慘敗,遼東事崩壞,大家都知道熊廷弼倚仗的就是皇帝離不開他,但大家可以用別的事情去攻擊他,但沒有一個人將這本性拿出來,還不是要顧及皇帝的面子?怕天啓這個叛逆期的孩子惱羞成怒牽連別人。
結果這個毛文龍卻一把捅開了這件事,毛文龍也是太大膽了。
但看天啓的意思,毛文龍不但沒有因爲挑開這件事情而讓天啓惱羞成怒,反倒獲得了天啓一個忠心敢諫的好評,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史官大喜,不是他因爲掌握了第一手材料,而是史官也是東林黨,正在爲打不倒熊廷弼而鬧心,這下好了,自己立刻就要去黨魁那裡請功去。
魏忠賢的心是矛盾的,因爲這裡還有曲折的。
魏忠賢也是沒少在天啓面前說熊廷弼的好話,原因就是,一來,他知道皇帝當時真的離不開熊廷弼,真的想要一個戴罪立功起復他,所以敢保他。還有一點,那就是熊廷弼也走了他的門路,答應他保住他就給他四萬兩——黃金。爲了黃金,魏忠賢沒少在天啓的耳邊嘀咕熊廷弼的重要。
可是事情卻有些可樂了,熊廷弼這個人做事的確是有些出人意料。
熊廷弼當時看到王化貞被毫不猶豫的下獄,而自己卻只是被軟禁起來待參,也就是說,自己的確在皇帝的心裡有着巨大的作用,皇帝根本不想拿他怎麼樣,重新起復讓他再主遼東已經是擺在面前的事實,於是,熊廷弼做了一個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答應給魏忠賢的40000兩黃金不做數了。
這是相當打臉的事情,沒有人這麼幹事兒的,當時就惹惱了魏忠賢。不過魏忠賢還是一個矜持的人,並沒有在表面上表露出來,同時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心向着這個皇帝的,而這個國家也是皇帝的,所以他就準備打掉門牙往肚子裡咽,先忍下這種羞辱,等着以後熊廷弼安定遼事之後,再找他的痛腳。
結果沒想到毛龍卻把這事說出來,雖然有些埋怨毛文龍有點不顧大局,但是能拆穿他熊廷弼的險惡用心,也不算錯。
要說這人哪,可不能太過自以爲是,這就叫不作不死。
事情已經揭開了,當然要和皇上站在一起,痛罵熊廷弼的險惡用心,卑鄙伎倆。
痛罵一番之後,魏忠賢還是小心的提醒皇上,事情還要三思而後行,能不能看看再說,因爲事情的確如熊廷弼所想的那樣,在這個大明,遼東的這個爛攤子,事後除了熊廷弼這個張屠夫,大家還就得吃帶毛的豬。
這倒不是危言聳聽,三個剛剛派出去的遼東經略表現來看,一個是驚嚇過度,現在都神志不清了;一個是死活不去,寧可不做這個大明的官員;一個可算是去了,竟然想出了那麼多愚蠢的辦法,而且還獅子大開口,就爲了修築一座小小的城堡,就向朝廷要五百萬兩銀子,皇帝都已經答應給他100萬了,結果他卻不依不饒,真的是一個不如一個。
如果照這個方向看下去,大明真的無人可用,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熊廷弼的要挾。至於武將裡有沒有可用的,勳貴裡有沒有可用的,其實即便可用也不能用,因爲,他們不是文官。
結果這一次天啓卻不準備認了,因爲這的確是太過落了堂堂一個皇帝的面子,同時也最關鍵的一點,正如毛文龍所說,一個皇帝如果被臣子要挾,落了面子是小事,這樣的先例一開,將後患無窮,漢獻帝的悲催下場,就將在這個時代重新上演,這是任何一個皇帝,絕對不能容忍的,即便是這個國家亡了,也絕對不能讓這個狀況出現。
更何況。
毛文龍指出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卻沒有像別的大臣那樣,我只負責指出缺點,卻不負責解決這個缺點,而他卻給天啓指出了一個明路,於是天啓就沒有猶豫,充滿信心的道:“魏大伴,你立刻派人去追孫老師傅回來。”
那個史官和魏忠賢立刻就明白了,孫承宗要督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