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城門口。
湯昊率領京軍戰兵封鎖了城門。
當然百姓商賈可以從其他門出入,但唯獨這個門今天不行。
如此大張旗鼓地動作,自然吸引了京城百姓的目光。
愛看熱鬧,這是國人的天性,曾經有一位周姓大文豪曾經說過,“國人愛看熱鬧,看熱鬧的時候一個個都像鴨子一樣伸長了脖子看”,用在這裡再貼切不過。
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物,值得中山侯率軍相迎。
更別提前不久京師裡面突然發生的那場動盪,整個夜空都響徹着喊殺聲,即便百姓不明內情,但也清楚絕對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可朝廷一直選擇了沉默,一直沒有向外界解釋什麼,好像那場他們印象之中的動亂,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直到今日,大明中山侯率領京軍戰兵列陣以待,似乎在等待什麼人物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圍觀百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前方總算是出現了人影。
可隨着這些人影逐漸靠近,百姓們忍不住發出了陣陣驚呼。
原因其他,這是一支囚車隊伍,負責押送重要人犯。
那麼,這個“人犯”,會是誰呢?
湯昊眯起了眼睛,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那日他爲了逼毒吐了一晚上的血,至今都還沒有恢復元氣。
這一切都是拜李東陽所賜!
也正是囚車裡面之人!
因爲寧王世子爲了活命,將罪責全部推到了李東陽身上,所以囚車入京的只有一人,也只能有一人,那就是李東陽。
至於寧王世子,他則是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
漫長入京途中,李東陽一直被囚禁在這囚車裡面,以致於此刻看起來狼狽到了極點。
衣衫襤褸,披頭散髮,枷鎖在身,活脫脫一個罪囚死囚。
當李東陽注意到城門口那道魁梧身影時,一張老臉瞬間陰沉到了極點!
冷寒鐵策馬上前,隨後翻身下馬向湯昊跪地行禮。
“卑職參見湯侯!”
“幸不辱命,案犯全部帶到!”
湯昊伸手將他扶了起來,拍了拍其肩膀。
“辛苦了,朝廷自有賞賜!”
“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本侯!”
聽到這話,冷寒鐵心頭一顫。
這架勢有些……不太對勁啊!
他是奉旨前去緝拿李東陽和寧王世子,現在人是抓到了,也安全帶回京了,可是在城門口卻被中山侯率京軍戰兵攔了下來,這……算是截胡嗎?
“侯爺,您這是要……”
湯昊瞥了他一眼,笑着解釋道:“怎麼?不願交接?那本侯可就要動手搶了!”
此話一出,冷寒鐵和一衆甲士嚇得身子發顫。
誰敢跟你這個怪物動手啊!
“侯爺,這不符合規矩啊!”
“再者此人必死無疑,侯爺何必再節外生枝呢?”
“不如讓卑職將人送到詔獄去,等到秋後直接問斬就行了!”
不得不承認,冷寒鐵這話說得確實沒錯。
反正李東陽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你這個中山侯何必非要搶人然後親自動手呢?
殺了就殺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僅此而已。
湯昊擺了擺手,笑道:“本侯當然知道這些東西,但是本侯心裡面很不暢快,不親手殺了他本侯念頭不豁達!”
“再者你不要說得太過絕對了,近些日子不知道多少士紳縉紳上奏替他李東陽求情,皇帝陛下那邊壓力很大,所以爲人臣子者,怎麼能不爲君分憂呢?”
聽到這話,冷寒鐵選擇了沉默,不再阻攔了。
怎麼阻攔?
難不成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中山侯暴打一頓?
冷寒鐵雖然也是個面癱男,但是沒有左一刀嚴重,審時度勢這些東西他還是會的。
反正李東陽都是必死無疑,那麼何必再因此而爭鬥呢?
扔給中山侯殺了泄憤就是,大家都放心了!
所以冷寒鐵向錦衣緹騎和四衛禁兵招了招手,直接任由京軍戰兵接管了囚車。
湯昊策馬上前,來到囚車旁邊,看着蜷縮在裡面的李東陽,嘴角露出了戲謔笑容。
“大學士,可曾想到過會有今日?”
李東陽艱難地睜開眼睛,看着殺氣騰騰的中山侯,那張他恨之入骨的面孔,竟是絲毫沒有任何憤怒怨毒神色,彷彿已經認命了一般。
“湯侯,老夫有一問。”“說!”
“你可曾中箭?”
“不錯!身中三箭,險些身死!”
“那爲何還能活下來?”
李東陽難以置信地追問道。
“那可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你明明已經中箭,爲何還能夠活下來?”
這是李東陽最難以接受的地方!
他這一系列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
只要湯昊中箭身死,那麼武將勳貴絕對完了,再也不可能崛起,文臣縉紳就可以順勢捲土重來,再次總攬大權把持朝政,到了那個時候他李東陽未嘗沒有起復的機會!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這個該死的莽夫,就是沒死呢?
身中劇毒卻還活了下來?
爲什麼?
憑什麼?
湯昊看着情緒激動的李東陽,沉默良久之後,他纔給出了一個可笑的解釋。
“或許是因爲天意吧!”
“天佑大明,給了本侯一條命,讓本侯繼續中興大明!”
“天意?”李東陽聞言一怔,隨後神態癲狂地大笑了起來。
“你放屁!就算當真有天意,那也應該是站在我李東陽這邊!”
李東陽滿臉怨毒地嘶吼道:“我李東陽年少成名科舉高中,入翰林院進東宮,直入內閣,一生青雲直上,被世人譽爲宰輔良才!”
“可是你湯昊呢?你就是一個竊取身份的野人蠻夷,伱都不是個漢人明人,爲何上天會如此偏幫於你?!”
李東陽是知道湯昊底細的,這個混賬就是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人蠻夷,根本就不是開國將門老湯家的血脈子嗣,偏偏上天就好像在跟他李東陽作對一樣,身中劇毒卻不死,這是什麼道理?
“中興大明?”
“你也配談“中興大明”?”
李弘壁指着湯昊鼻子怒罵道:“自從你掌權之後,元老重臣紛紛致仕,魑魅魍魎充斥朝堂,諸如焦芳這等卑劣小人、朱宸濠這等野心勃勃的反王都能夠身居高位,這就是你口中的中興大明嗎?”
“湯昊,你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什麼忠君愛國,什麼中興大明,不過全都是你的託詞藉口罷了,你做這一切不過全都是爲了你自己,爲了讓你大權在握權傾朝野罷了,你這個該死的佞臣!”
面對李東陽的斥責,湯昊一直面不改色。
他問心無愧,不論李東陽怎麼攀誣,湯昊都不會動搖自己的本心。
“到底是本侯不配,還是你李東陽不配,你我二人心中都清楚。”
“中興大明,這可是你們這些弘治君臣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標誌,號稱什麼聖君明主在滿朝賢臣的輔佐之下,勵精圖治中興大明,可是最後結果呢?”
“天下軍民窮困,民窮財盡,這是你李東陽親口說出來的話,難道你忘了嗎?”
呵,聖君明主在滿朝賢臣輔佐之下勵精圖治,結果大明王朝卻是陷入了天下軍民窮困、民窮財盡的絕境,不得不這真是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李東陽聞言一怔,眼睛死死地盯着湯昊。
“爲什麼會“民窮財盡”?!”
“爲什麼會“天下軍民窮困”?!”
“爲什麼會走到如今這種地步?!”
“李東陽,你心裡面難道不清楚嗎?”
湯昊嗤笑道:“你和劉大夏結黨營私的時候,大肆培植黨羽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百姓,沒有想過子民嗎?”
“正是諸如你們這種貨色多了,被你們侵佔的國利多了,比如那鹽場利潤,比如那礦山利潤,凡是可以謀利的地方,你們這些該死的蛀蟲米蟲都要插上一腳從中謀利,至於百姓的生死沒人會在意,你們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權勢以及這權勢可以帶給你們的利益!”
“你李東陽出身的茶陵李氏,名下田地多達三千多畝,比之朝廷賜給一個國公的恩封還要多,這些田地是怎麼來的?你們茶陵李氏兼併田地的過程裡面又有多少百姓子民被你們迫害,又有多少百姓子民因此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湯昊咬牙切齒地道:“可笑你們這些雜碎,還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還覺得大家都這麼做,我自然也要這樣做,還對此絲毫沒有愧疚之心,甚至一邊兼併田地一邊高喊仁義道德,用那些聖賢之言去約束他人,去掣肘皇帝!”
“本侯也有一問,你們殘害了那麼多的無辜百姓,憑什麼可以心安理得的說出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
李東陽死死地咬着牙,嘴角都不自覺地溢出了鮮血。
“那是家族所爲,並非老夫所爲……”
“你在糊弄鬼呢?若不是你李東陽任由你背後的家族借用你的權勢威名,茶陵李氏能夠兼併這麼多的田地嗎?”
湯昊嗤笑道:“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真他媽的讓人噁心!”
婊子……
牌坊……
怒火攻心之下,李東陽陡然吐出了一口老血,隨後眼前一黑,竟是被氣得昏死了過去。
湯昊見狀略顯錯愕,上前伸手一探,確認這廝還活着,這才放下心來。
“押去菜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