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添丁進口
“你說什麼?”
朱厚照豁然轉身,道:“中山侯夫人臨盆了?”
張永急忙點了點頭。
“皇爺,中山侯府傳來了消息,夫人臨盆在即!”
皇帝陛下先是一愣,隨後苦着臉搖了搖頭。
“這麼快嗎?”
“可是野人還沒有趕回來啊!”
朱厚照雖然是個荒唐天子,但是他也知道這產婦臨盆的兇險。
這萬一要是出了點什麼岔子,那該如何是好?
野人剛剛纔爲自己立下了滅國之功,又成功開拓了東海貿易……
“皇爺,不快啊!”
“算算時間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了!”
張永試探性地開口道:“那宮裡要不要派人過去……”
“廢話!”朱厚照瞪眼道:“你親自帶人前去,不管是產婆還是御醫,立刻調集人手去,一切準備妥當,務必確保母子平安,聽明白了嗎?”
張永立刻躬身領命,轉身準備離去。
不過在司禮監裡面摸爬滾打了這麼久,他也接受了陳寬的悉心培養教導。
曾經陳寬告誡過他,一切當以皇帝陛下的利益爲主,這樣纔可以保證他張永地位穩固。
所以,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要着急,而是要深思熟慮!
張永陡然停下了腳步,隨後再次轉身,跪倒在地上。
“皇爺,若是隻能……保一個的話……”
“中山侯尚未回京,那這該如何是好?”
說出這句話話後,張永就死死地低下了頭。
朱厚照聞言一怔,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產婦臨盆兇險萬分,誰都不能保證是否會出現什麼意外。
比如孩子頭太大生不出來,最後只能選擇保下一個,這種事情再常見不過了。
“保孩子!”
朱厚照沉吟了片刻,還是這般開口道。
張永狠狠點了點頭,隨即急匆匆離去。
看着這傢伙的背影,皇帝陛下孤身一人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麼樣,都要確保孩子能夠平安出世,這纔是對他這位正德皇帝最有利的事情!
當然,最好肯定是母子平安了。
張永調集到人手後,立刻匆匆趕往了中山侯府。
一個多時辰後,終於趕到了侯府。
張永飛身下馬,撂下一句“宮裡來人”,拔腿便往後院衝去。
後院內,湯昊夫妻的臥房已成了產房,一道門簾垂在門口,幾名產婆與嬤嬤神色緊張地進出,丫鬟們匆匆端着熱水淨布不停更換。
二伯湯俌等在院子外,見張永到來頓時一驚,立馬迎了上去。
“草民湯俌見過大璫,侯爺尚未回京,還請大璫恕罪!”
說着湯俌就要跪地行禮,卻被張永笑呵呵地伸手扶住。
“無妨,陛下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命咱家趕過來盯着,以免出現什麼岔子。”
“快,你們各自去準備着,確保母子平安!”
張永指揮着御醫、產婆和嬤嬤等人,各自前去各自的崗位,算是將一切可能性都給考慮到位了。
產婆自然是爲了接生孩子的,而宮裡嬤嬤又是經常看妃嬪生孩子,所以她們可以安撫中山侯夫人張靜姝的情緒並且傳授經驗,至於御醫太醫則是等到產後爲張靜姝調養身子。
見此情形,侯府衆人暗自心驚。
自家侯爺聖眷之濃,真是難以想象!
即便他沒有在京,皇帝陛下也沒有忘記此事,立刻派遣專人過來伺候夫人臨盆!
湯俌老淚縱橫地千恩萬謝,以此表達對皇帝陛下的感激涕零。
張永一邊應付着這老傢伙,一邊耐心等待結果。
正當這個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侯府門口。
張懋急匆匆地跳下馬車,也不顧什麼禮儀了,直接拔腿趕到了後院。
侯府甲士見狀,那是壓根不敢攔,只能暗自心驚。
“怎麼樣了?”
“情況怎麼樣了?”
張懋人未到聲先到。
湯俌一聽到他的聲音,心中頓時就安穩了不少。
“老國公,您終於來了!”
“侯爺尚未歸京,家裡不能沒有主心骨呀,老朽都急壞了……!”
張懋沒理他,幾步衝到產房門口,掀開簾子便待進去,剛跨了一步,被一名宮中嬤嬤死命推了出來。
“還請國公爺莫添亂了,裡面忙着呢,產房陰晦之地,男人可不能進去。!”
老嬤嬤毫不客氣地告誡道。
現在生孩子纔是最大的事情,而她又是宮中嬤嬤,哪裡會慣着這老東西。
“那是老弟的寶貝孫女!”
“老夫怎麼不能進去,又不是外人……”
張懋又擡腳往裡走,再次被老嬤嬤拼命推了出來。
見此情形,張永急忙上前安撫了幾句,這才總算是把張懋給勸住了。
老嬤嬤他張懋敢甩臉色,但是張永這個宮廷大璫卻是不能。
更何況那陳寬即將卸任,不管張永能否直接接任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職,這個如今步入司禮監的大璫那都是皇帝陛下的絕對心腹!
“老國公真是赤誠之心啊!”
張永意味深長地開口笑道。
他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來,張懋爲何如此憂心張靜姝臨盆。
說得直白一點,現在的張輔早已不是當年的武勳之首了。
伴隨着中山侯湯昊的強勢崛起,以及即將進行的東海貿易,武勳之首無疑被中山侯給奪了過去。
而他張輔這個英國公,偏偏後繼無人,先前那個世子張侖被中山侯逼着打斷了腿後,張懋親自上奏廢除了其世子之位,這也就是等同於默認了武勳之首換了身份。
那麼,爲了確保英國公府長盛不衰,張懋就必須得加強一下與中山侯府的聯繫了!
怎麼加強呢?
聯姻已經聯姻了,就看張靜姝此刻能不能誕下一子了。
這位中山侯夫人若能誕下一子,那就是中山侯的嫡長子,而且身上也有老張家的血脈,兩家關係自然就緊密起來了。
只要中山侯府不倒,英國公府就會長盛不衰!
所以張懋接到消息之後,纔會急匆匆地趕來。
張懋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也笑呵呵地回了一嘴。
“未曾想到,皇帝陛下對此事也如此上心。”
此話一出,張永訕笑了兩聲,然後不再吭聲了。
同樣的道理,皇帝陛下爲何什麼對此事上心?
還不是盼望着張靜姝爭口氣,直接生出個大胖兒子,那樣中山侯爺可就有後了,皇帝陛下也有了可以拿捏駕馭中山侯的把柄。
所以張輔分明就是在提醒張永,別擱這兒噁心人,咱倆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一個目的。
兩人站在那裡也聊不下去了,默默等待着最終的結果,聽着裡面張靜姝的慘叫聲,情緒也不由緊張了起來。
在這個年代,女人生孩子說是渡劫倒也沒錯,產婦和孩子都是一腳踏在鬼門關裡,稍有意外就過不去了。
所以今夜到底是一場大喜事,還是一場大悲,誰都保證不了。
他們只能做好一切準備,靜靜地等待着結果。
可是這產婦臨盆生孩子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要等腹中胎兒開了十指才能順利生下來,這麼一等就是整整一個多時辰。
就在衆人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時候,產房裡終於傳出了動靜,一名老嬤嬤欣喜地高喊道:“破水了,夫人破水了!”
“快做好準備,接生!”
張懋:“???”
張永:“???”
啊?
啊???
現在纔開始接生?
這一個時辰你們忙活啥呢?
大多數男人對產科的瞭解並不多,見紅,開十指,破水什麼的,聽起來就讓人頭疼不解。
張懋雖然子孫不少,但他也從不會如同今日這般,親自守在產房外面。 事實上,張永還是低估了張懋的決心,或者說高估了英國公府。
此刻的英國公府頹勢已顯,子孫後人裡面沒一個成器的,張侖那廢物更是不用多言,被打斷腿後更是徹底墮落,整日沉湎於酒色之中。
唯一的希望,全都在嫡長孫張溶身上,偏偏張溶又是個性子靦腆略顯柔弱的孩子,要是背後沒有人扶持,即便張溶強行上位做了這英國公,別說什麼振興公府了,只怕都難以守住英國公府現在的權勢地位。
那麼,與中山侯湯昊交好,就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了。
張懋已經打定主意,將嫡長孫張溶交給湯昊培養,就算是扔到京軍裡面訓練一番那也沒問題!
既然那大明宗室歸善王朱當沍都能統兵征戰,他老張家爲什麼不可以呢?
老張家滿門忠烈,將門世家,這國公爵位是從刀山火海里面拼殺出來的,憑什麼不能領兵?
所以,不管如何,都要與中山侯湯昊交好,把溶兒交給他培養!
張懋聽得那愈發淒厲的慘叫聲,一顆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姝兒啊姝兒,算祖父求你了,一定要爭口氣,生下個大胖小子啊!
張永也有些緊張,眼睛死死地盯着產房。
他很清楚張靜姝生下兒子,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皇帝陛下將會徹底相信中山侯,因爲有把柄可制。
而相應地中山侯也會徹底得到皇帝陛下的器重信任,自身權勢也會暴漲,成爲大明正德王朝的第一權臣!
比如此次的滅國之戰,倭國被大明徹底屠滅,這無異於是開疆拓土的大功績,若是張靜姝能夠生下一個兒子,那麼中山侯湯昊甚至極有可能借此更進一步——封公!
隨着產房裡的老嬤嬤一聲高喊“破水了”,產房內外如同啓動了機器,所有人都繁忙起來,丫鬟們端着熱水匆忙進出,老婦有條不紊地將乾淨的布條和剪刀拿進產房,幾名老嬤嬤則是充當起了指揮角色,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剛剛聽聲音還在可控範圍內的張靜姝,此刻已在哀哀痛呼,慘叫連連。
所有男人都呆立院中,額頭上的汗珠潸潸而下,兩眼死死地注視着產房的門簾。
產房內所有人仍在緊張地忙碌,張懋和湯俌已經煩躁地在院子裡來回踱步。
張永被這兩個老傢伙來回轉動的身影晃得眼睛疼,忍不住抱怨道:“二位能不能不轉了,你們跟跳大神一樣是在幹什麼?”
“老夫這不是憂心如焚嗎?”張懋瞪眼。
“老夫也是焦急萬分啊!”湯俌嘆氣。
相比於其他二人,湯俌也是很希望夫人能夠生下個兒子。
只要湯昊有後了,那他才能真正坐穩中山侯爺這個位置,老湯家纔不會因此生亂,徹底融入中山侯府。
而且必須是兒子,女兒是不行的,在大明哪裡有女子繼承家業的說法,都是嫡長子繼承一切啊!
“咱家也是心急萬分啊,從來沒有想過,這生孩子竟然如此麻煩……”
此話一出,張懋和湯俌先是一愣,隨即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你一個死太監,連功能都沒有,生孩子關你屁事啊!
張永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滿臉鐵青地怒視着二人。
正當這個時候,此刻已經到了後半夜,張靜姝的痛呼聲都沒了力氣,變得斷斷續續的時候,靜謐之中突然爆出一聲嘹亮高亢的嬰兒啼哭。
三人聽到這啼哭聲,頓時大喜過望。
隨即產房的門簾終於掀開,一名老婦跑出來欣喜地快步走了出來,向三人行禮。
“男娃女娃?”張輔忍不住追問道。
張永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急忙問道:“對啊是男孩還是女孩?”
唯獨只有湯俌轉而忙問道:“夫人情況如何?可還安好?”
他可是明白湯昊夫婦感情有多深。
產婆有些茫然地看了三人一眼,想起中山侯還未回京,所以立刻回過神來。
“恭喜三位大人,夫人生了!”
“大小平安!夫人生了一位公子,足秤六斤八兩,咱府上又添丁了!”產婆歡喜地笑道。
母子平安,這是她們這一行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母子平安!
聽到這四個字,張懋、張永和湯俌三人先是一愣,隨後盡皆狂喜!
母子平安!
這是所有人都喜歡看到的結果!
“好樣的!”
“中山侯夫人真是好樣的!”
張永忍不住讚歎道。
張懋老氣橫秋地大笑道:“呵,伱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女!”
湯俌卻是高興得老淚縱橫,嘴巴里面一直呢喃着那四個字。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總算是可以給侯爺一個交代了!”
還是張懋穩住了心神,立刻高喝道:“今夜所有助產之人,全部賞銀百兩,此侯府上下僕人彼女衛士,依次賞銀不等,最低十兩!”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是歡天喜地,喜氣洋洋,盛讚中山侯府大氣敞亮!
隨即張懋看向了張永,笑道:“大璫還愣着做什麼?快入宮報喜啊!”
張永這才醒悟了過來,向張懋和湯俌行禮告辭,隨後匆匆離去。
此刻朱厚照正在坤寧宮中,心情有些煩悶。
他是既希望野人生個兒子,又不希望野人生個兒子。
因爲直到現在夏皇后肚子裡面都沒有什麼動靜,這要是野人真生了個兒子,那他朱厚照這位皇帝陛下可真就被比下去了啊!
夏皇后依靠在朱厚照懷裡,神情有些黯然。
“陛下,要不……選秀吧!”
聽到這話,朱厚照臉色一沉。
“你又在說些什麼?”
“是不是宮裡面又有人在嚼舌根?”
“朕非宰了他們不可!”
朱厚照豁然起身,怒到了極致。
然而夏皇后卻跪倒在地上,淚眼婆娑地開口道:“陛下!”
“爲皇室開枝散葉添丁進口,這纔是陛下的第一要務,不能因爲臣妾一人,就……”
正當這個時候,張永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高喊道:“大喜!陛下大喜啊!”
“中山侯夫人誕下一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啊!”
結果張永甫一入內,看清眼前局勢後,嚇得立刻跪倒在了地上,額頭上冷汗直流。
朱厚照先是俯身將夏皇后給溫柔地扶了起來,這纔看向張永。
“果真誕下了一子嗎?”
“回稟皇爺,卻是男娃,足秤六斤八兩,母子平安!”
朱厚照聞言一怔,又高興又難過地怔在原地,隨後頹然揮了揮手,將張永和所有宮人都給打發出去了。
寢宮裡面,就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朱厚照看着淚眼婆娑的皇后,柔聲安撫道:“朕不是羨慕野人,只是回想起了野人先前說的賭約,賭朕和他誰先生出兒子,所以剛剛纔會唉聲嘆氣。”
“皇后,朕從來都沒有怪你的意思,說到底你至今不能懷上,還是朕自己的錯罷了……”
當初要不是跟那孌童鳳兒廝混了一年多的時間,他朱厚照只怕兒子都好幾歲了,哪裡會被該死的野人給比了下去!
聽見這話,夏皇后更是感動得淚流滿面。
“陛下,臣妾……”
夏皇后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陣乾嘔,險些吐到皇帝陛下身上。
朱厚照先是一怔,隨後急忙伸手輕撫着皇后後背。
“皇后,你這是……怎麼了?”
“臣妾也不知道,近來時常噁心犯困……”
夏皇后如實稟報道,結果下一刻朱厚照就原地跳了起來,雙手朝天空狠狠揮了揮拳頭。
“這是懷上了啊!”
“這一定是懷上了啊!”
夏皇后豁然擡頭,美眸之中綻放出了奪目光彩。
“陛下,這……這……是不是……”
“來人!張永你死哪兒去了?快去傳太醫,立刻進宮!”
張永一直守在宮門口,聽到這話激動得渾身顫抖,瘋了似的再次趕去太醫院調人。
朱厚照冷靜下來後,卻是覺得有些不爽。
該死的野人!
那你兒子朕不是比朕兒子大了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