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伴着日出和低翔在白波上的海鳥,平戶到了。艦隊從出發到到達用時約四十八個小時,一場海戰用了三個小時,這樣的船速是這個時代無法想象的。
平戶是松浦諸島中的一個大島,距離長崎很近。在舊時空,它是長崎市的一部分。而現在,它是一個有大名統御,對外貿易毫不遜色於長崎的東亞國際港口。
這個島嶼上的小海灣很多,裝載着貨物的外國船隻往來於這些海灣。
平戶居住的百姓,大多都曾經是猖獗一時的倭寇的後裔――他們的祖輩在不到一百年前,每年都追隨着中國大海盜商人的船隻,前往大明的沿海搶掠,每次都充當衝鋒陷陣的前驅。
三艘與此時代完全不同的艦船到來,立刻引起港口內大多數人的注意,很快一條小舟從港口內開出,向艦隊而來。
原來是港口引導船,在這艘小船的引導下,三艘艦船緩緩靠岸停泊。
海監船沒有桅杆,全鋼鐵打造,讓人嘖嘖稱奇,紛紛猜測不已,大多數人猜測可能是明輪,但這個明輪也太重了吧?
引導船靠岸後,過來兩個倭人詢問來意,得知是大明來的船,表現的還算友好。這個時代的中國商人,在日本是比較受歡迎的。尤其是在王直時代,大明人在日本竟然都有治外法權。
王越看到眼前的港口很大,從外及裡感覺很寬敞,船隻是從北向南的方向入港,越往裡去船隻就越多,無數的小船在大船之間來回穿梭行駛,有牽引船,也有一些是送補給的小船,更多的大船是輪流停泊在棧橋上,在下貨或是上貨。
從東及西的視野範圍內,東邊的高山要多一些,都是些三百米到四百米左右的小山,不過綿延成片,一眼看不到邊,往西的山變得低矮,大量的民居在山間或是平地上呈現出來,港口區也是在西邊爲主,光是棧橋就有十幾條之多。
港口內的船隻百噸以上的大船有好幾十艘,幾十噸左右的商船過百艘,然後就是好幾百艘大小不一的小船,最少的小船隻能帶十幾個水手和少量的淡水食物,應該是一種純粹的小型轉運或是戰鬥用的船隻。
這裡的港口無比龐大,船隻也無比衆多,幾乎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
三艘艦船靠岸後,一羣中、日商人的人圍了上來。原來他們見這三艘船很是奇特,認爲一定有什麼新奇貨品,所以來碰碰運氣。
王越此次來平戶,也是有給起點城的商品打廣告的意思。平戶這裡也算是個國際港口,中日歐三方的商人都有,是個很好的窗口。
於是他命人將各類商品在甲板上做展示,這些事情自有起點城貿易公司隨同前來的人負責。
這次帶來的商品除了各種鐵製品外,最大宗的是布匹。
在現代時空天朝是世界上最大的服裝和布匹生產國,所以各類布匹無窮無盡,而且工業革命的發端也是和紡織有關,所以王越要把銷售渠道建立起來,之後再組建紡織廠。
現代紡織和印染工藝出品的布匹,是本時空無法比擬的,所以立刻就吸引了那些商人。這些做工精美,顏色鮮豔布匹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不禁嘖嘖稱讚,紛紛向旁邊的工作人員詢問價格。
現代機織一卷布的長度是本時空一匹布的五到十倍。松江精布的產地價每匹一兩五錢銀子,運到平戶每匹布一兩八錢。
而王越帶來的布匹從色澤花色和紡織密度上看,遠遠強於松江布,平戶到岸價只要每匹一兩六錢,如果願意從天津拿貨,只要一兩二錢到每匹,每卷布上都標註了米數,長度換算並不麻煩。這次帶過來的布以化纖成分的居多,售價統一。
這個價格真是太誘人了,雖然看不懂是什麼成分,但還是感覺很高大上的,所以商人們紛紛踊躍購買。
海監船並非貨輪,這次來主要是展示商品的,每件商品的數量並不多,所有商人被告知天津拿貨更便宜,差價達到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不等。王越的目的就是要把這些人引流到天津去,繁榮當地商貿。
甲板上正熱鬧着呢,碼頭上又來了一撥人。
爲首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年輕人,身後跟隨的大多是月代頭的浪人武士。他撥開展臺前的衆商人,掃視了一遍展臺上的商品,又打量了一下海監船。
“誰是這裡主事的?”這年輕人眉毛一挑,沉聲問道,竟然用的是帶着閩南口音的官話。
展示商品的瑣事,王越都丟給了貿易公司工作人員,參謀長李子雄正好在旁邊帶着人維持秩序。見他發問,接話道:“你有何事?”
這年輕人見李子雄一身筆挺的軍常服,雖然感覺怪異,卻襯托出挺拔的英氣。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爲何沒有掛我鄭家的令旗?”年輕人眼睛一瞪道。
李子雄詫異地道:“我們從天津來的,什麼鄭家的令旗?”他長期在內陸,對於海上的瞭解還很少。
和這年輕人一起來的人都嗤笑起來,在他們看來李子雄簡直是海上小白,竟然不知道鄭家的令旗,就敢來平戶,真是無知者無畏,不過這艘大鐵船卻令他們感到無比驚奇。
正在護欄旁觀看平戶街景的王越,被張翰叫了過來,他可是知道鄭家代表着什麼。
“你們是福建鄭家的人?敢問這位尊姓大名?”王越用銳利的眼神掃視着這些人,當了這麼久的領導,他的氣度也在逐漸養成。
爲首的年輕人聽王越一語說出福建鄭家,看來這纔是個明白人,開口道:“我叫鄭聯。你既然知道我們鄭家,就應該知道這海上的規矩,凡是來平戶的商船必須掛我鄭家的令旗。”
說完之後似笑非笑地看着王越,語氣很是囂張。
王越知道如果不是碰到自己,他們確實有點囂張的本錢。
鄭家現在擁有船隻數千,在海上無人可及。尤其是現在的鄭芝龍很有政治眼光地受了朝廷招安,憑藉着朝廷命官的身份,掃除海上的異己勢力,壟斷福建、廣東等地的對外貿易。
如今的鄭氏集團,控制着從日本到南海、東海的全部制海權,鄭芝龍更是被稱爲閩海王。凡在海上貿易的船隻,都必須花錢購買明鄭的令旗,一面令旗三千兩白銀用一年,若無此旗,在東亞海面被攔截的概率超過百分之五十,若在福建沿海,則百分之百被攔截。
後來就連臺灣的荷蘭人,都不得不偷偷地以日本船的名義購買令旗。
鄭氏掌控着海上貿易,每年收入千萬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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