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臉色微變,實在沒想到萬貞兒竟握着簪子撲過來,握住她手腕,低聲道:“貞兒,你別鬧,唉。”
卻見她將自己的手抓起來,將簪子塞進他手中,全無平日裡規規矩矩的侍女體面。
玉簪緊緊抵在她白皙脖頸上,陷進肉中,眸中淚光閃閃,道:“那陛下就殺了貞兒吧,血濺龍榻,讓陛下此生都記住貞兒!”
朱見深嘆了口氣,本想拔掉那支玉簪來,又怕傷到她,只能任由僵持着。
他只是想晾晾她,讓她放棄對皇后位的想法。
但這悲痛欲絕,直接氣急敗壞,要瘋了?
這效果是出奇的好啊,只是讓他玩的有些過,有些棘手。
“朕是想你好好思量,這不是民間普通人家正妻與妾,是大明江山,甚至後宮安寧的事。”
見萬貞兒漸漸安靜下來,朱見深沉默許久,溫聲道:“你想明白了,朕還如以往待你好,朕與你此生只有死別而無生離,你何苦這樣?”
她還真是敢做啊。
若自己一聲令下,侍衛衝進來,那她今夜可就涼涼了。
萬貞兒感受到手中玉簪的尖銳,似也恢復平靜,擡起那張白若梨蕊的臉蛋兒,將玉簪丟到遠處,芳心一顫,眸子裡淚光點點,委屈的聲音帶着哭腔:
“陛下不想讓貞兒做皇后,貞兒不做就是,陛下何必說出那番絕情言語來。”
她不能失去他,哪怕他是個薄情帝王,這輩子都別想。
直到今夜她才明白,以前是陛下離不開她,其實,是她離不開陛下。
爲什麼要那般對她,冷宮的吳氏都可以春風一度,便給個好結果,而她一心一意的侍奉……憑什麼?
這時,垂下帶淚眸子看着坐在龍榻邊的朱見深,心疼着道:“方纔是不是嚇到陛下了。”
朱見深默然了下,看着那與平常溫順不同的麗人,尤其是清麗的臉蛋掛着淚痕,輕聲道:“沒有,朕沒事。”
看來,她對自己還是很真心的。
所以不能再繼續壓制她,若是再過分些,那她可能就是……剛纔她真的是拿簪子扎自己,這眼淚和舉動都不可能是假的。
萬貞兒抿了抿朱脣,將朱見深的手抓的緊緊的,捨不得放,放在自己心口處,低聲道:“陛下。”
朱見深道:“貞兒也想想,等明確你心中所想,決定好,再說。”
萬貞兒玉容梨花帶雨,芳心一時複雜莫名。
聽到朱見深所言,伸手摟住朱見深脖子,眸子中出現癡迷,白皙臉頰貼在朱見深臉上,低聲道:“陛下,讓奴婢侍奉陛下歇息吧。”
張敏沒有聽見什麼哭泣聲,有些疑惑,怎麼又好好的了,且還聽到一些對他來說,這輩子不可能體驗的聲音。
天亮時分。
朱見深躺在榻上,只覺得下半夜這萬貞兒有些瘋狂……
便拿過明黃色手帕幫她擦了擦額頭汗水,安撫道:“你何苦如此,往後還會有更多時間。”
萬貞兒玉容緋紅,抵着朱見深的寬大肩膀,感受着天子的體貼,心頭涌起甜蜜,閉着眼睛,聲音糯糯,道:“反正陛下都對貞兒膩了,還不如被陛下弄死在這榻上算了。”
朱見深一時無語,道:“朕可不想學先帝因這事兒崩猝,再說,朕也沒說不要你了。”
“陛下那會兒說……”萬貞兒喃喃道。
朱見深看向她,說道:“朕只是讓你想想,你到底想要什麼,
究竟是爲了什麼。
若你只想做皇后,便不要再朕這裡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你騙不了朕,也不能給你。”
萬貞兒也是很聰明的,還會偶爾畫大餅,若是原身,說不得就信了。
聞言,她嗔道:“哪個女子不想做皇后?貞兒也只是尋常女子,若是陛下有本事,也不是一道聖旨的事兒。”
分明一時情急,卻說着大逆不道的話來。
朱見深搖頭道:“那樣,朕和你都要被大臣唾罵死,而無還手之力。”
說着繼續幫她擦汗。
萬貞兒接過明黃色手帕,眸子裡倒映着堅毅的臉龐,癡癡道:“陛下,你別離開貞兒好不好。”
她越發覺得自己離不開他。
朱見深一時沉默,並未出言。
往後的事兒,他也不知道。
萬貞兒見此,心頭一沉,忽而認真說道:“那我們說正事,陛下冊封誰做皇后,貞兒都不再有怨言,往後也會替陛下將吳秀雲安置好,替陛下省心。”
隨後又自嘲道:“往後給陛下多選幾個秀女,省得陛下又膩。”
朱見深:“…………”
這分明還是爲他說的話耿耿於懷。
“有你這樣給朕身邊送人的?”
“是啊,在陛下心裡,奴婢對陛下好只是爲了皇后位,只會利用陛下,遠遠不如她們心思單純。”
萬貞兒語氣平常,只是她說着說着,傷心和委屈便涌上來了,淚也漸漸溼了美眸。
她也不知爲何,明明當初是他需要她的,這才短短几個月,好似對他中毒了一般。一心一意幫他,結果他卻說膩了。
朱見深知道,自己一番操作並不會立刻打消她也想做皇后的念頭,往後自己又需要她。
只能說還不徹底讓她放下念頭。
朱見深擁住她,道:“朕是不想你坐在那後位上,被兩宮太后爲難,不想朝堂文官給你潑髒水。
朕希望今後你只是做個貴妃,陪着朕,遠比那帝后的相敬如賓來的更溫暖些。”
聽着朱見深體諒的話,萬貞兒嬌軀微顫,柳眉下眸子有霧氣溼潤,委屈的膩在他懷裡,道:“陛下可是忘了,那會兒如刀般在奴婢心上戳,陛下無情無義的想丟棄貞兒。”
說着竟是忘了這身邊人是皇帝,只將他當做自己的男人待,輕柔又似泄氣的推了推朱見深。
朱見深看着她,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說,嘆道:“朕也是爲了大明着想。”
萬貞兒輕輕扶着朱見深的手,又發狠道:“若是陛下再膩了,那貞兒也只有以死明心。”
朱見深也沒再說,就算你死了,大明天下鶯鶯燕燕多如牛毛,只道:“皇后的事兒,其實也沒那麼好做。”
虧得也只有朱見深穿越者,才能降服住她,否則是原身,那定被她吃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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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貞兒抿了抿嘴,再次靠在朱見深懷裡,道:“陛下,皇后的位子,奴婢不要了,陛下別丟下貞兒好不好。”
應該是因爲孔家事兒,還有去年大藤峽流民的事,建州又騷擾,孔家事兒讓陛下氣着了,這才決定以王氏,來提高武將地位。
“嗯。”朱見深沉吟不語,其實萬貞兒也沒有那麼無可救藥。
萬貞兒:“?”
他答應不丟下她了。
朱見深道:“天下士人輿論大,若是今後你一步不合適,他們就會立刻上奏羣起而攻之,朕擔心你成了他們攻擊的靶子。
到那時,朕救你還是不救?還是學唐玄宗與楊玉環?朕頂多是被御史罵幾句,而你呢,不是白綾就是毒酒,必死無疑。”
萬貞兒聞言,心情複雜,眸子盯着朱見深,堅定道:“真到了那一天,陛下放心,奴婢不會連累陛下。”
剛纔要以死明志,這會兒又說的如此利落,這便是她的心意,但在她的心裡,陛下不能離開她,敢離開,她就只有一死來讓他記住她。
“亂說話,這天下還沒有誰能連累要挾朕的。”朱見深捏了捏她的臉,堅定說道。
“若是真有一天那般,奴婢也不會出賣陛下半分,是奴婢咎由自取,與陛下無關。”
朱見深頓了頓,道:“若是看着貞兒香消玉殞在朕面前,那就是……”
說着說着突然悲傷起來:“那就是貞兒用刀往朕心上戳。”
聽到朱見深這句話,萬貞兒不由得震住,心中涌起巨大的甜蜜,捧着朱見深臉道:“陛下~”
她不由得緊緊抱着朱見深, 恨不得將少年與自己都揉成一團,她就知道陛下心裡有她,她和陛下這輩子也不會分開的。
如果不是文臣禮制束縛着他,他們纔是帝后一體。
朱見深低聲道:“貞兒,你放開朕吧,時辰不早了,朕也該去御書房批奏疏。”
萬貞兒撐身坐起,只覺自己渾身無力,半晌才緩過來。
定了定神,伺候朱見深穿衣,膩聲撒嬌說道:“陛下。”
感覺兩人一番心理拉扯,她這會兒都開始小鳥依人了。
起身由宮女內侍梳洗後,朱見深領着張敏往御書房而去。
張敏道:“陛下,奴婢何時啓程。”
朱見深道:“你即刻啓程,分幾撥過去曲阜,記得把事做圓滿些。”
張敏道:“搶乾淨?”
“別把孔弘泰打死了。”朱見深扶着腰,喃喃自語道:“留着他有用。”
價值幾百萬兩的家產,那對孔家城算什麼。
他們土地最少萬畝,朱見深這次只是去拿點兒現金流。
孔弘泰賣賣慘,帶着孔家一衆子弟去各地站站臺。
天下士林捐捐,不就又家產百萬了。
朱見深懂竭澤而漁的道理,所以他告訴自己不能搶的太過分。
每次打劫完,得給孔弘泰他們一兩年休養生息,韭菜漲起來,纔去割,養一年,再繼續割。
年年歲歲,割不盡也,大明沒菜吃了就去割一波。
唉,自己可能是最有良心的大明皇帝了,還知道讓韭菜長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