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在回去的路上一言不發,臉色鐵青。
“怎麼了,他們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周鼎成知道他去會見什麼人,只是他級別低,沒資格跟況且一起進去參與對話。
“沒什麼,不過是看清了他們的嘴臉,以後我不用他們的所謂保護了。”況且冷冷道。
“究竟怎麼回事?”周鼎成急了,沒想到況且跟那些人鬧崩了。
“沒什麼怎麼回事,我只是看明白了,他們保護我根本就沒把我當人看待,而是當作一件重要的物品,一張關鍵時刻能打出去的牌,我寧願不要他們的保護,也不會聽他們的支配。”況且怒道。
周鼎成嘆息苦笑,他雖然不是很明白內情,也知道一些基本情況,況且說的沒錯。這就像一個家庭一樣,主人強大,下人們就會畏懼敬重主人,主人若是軟弱,下人們也就會欺負主人。況且是什麼人,哪能由他們來決定的命運,開什麼玩笑!
“我去北京,你跟我去嗎?”況且問道。
“當然,你就是下地獄我也會跟你在一起,我還要去北京找小君喝酒呢。”周鼎成毫不猶豫道。
“那就好,回去做準備,再有十天八天的,咱們一起去北京,就咱們兩個。”況且道。
周鼎成肅然,況且現在不是商量的口氣,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回到家裡後,他跟石榴商量,告訴她自己過些天就要進京,等他走後石榴他們就要撤回玄武湖中心島,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要去京城,不是說那裡非常危險的嗎?”石榴有些糊塗了。
“沒事,有不少人保護我,安全絕對沒問題。”況且道。
他說的非常肯定,就像真有萬全把握似的,其實他知道,現在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孤家寡人了,頂多再有周鼎成,無論是勤王派還是君王組織,都是靠不住的。
他不在乎,一個人就一個人,大不了就是一人獨戰八方。
石榴看他無比自信的神色,也放心了,以爲他身後真有無數的高手在保護他。
“你一人在外可要處處當心,家人也要帶一些。”石榴道。
“不用了,路上風餐露宿的,多帶家人反而不方便,我和周大哥都能適應那種生活,帶着家人反而累贅。”況且似乎已經想好了,口吻不容置疑。
第二天他回到侯爵府,做了同樣的安排,告訴左羚她們,等他走後沒事就不要離開侯爵府,雖說中山王府的人能盡力保護他們,況且還是不放心。侯爵府裡的安全係數就高多了,不僅地盤大,護衛家人也多,一般人不敢擅自闖入。
“我要跟你一起去,你路上沒人照顧怎麼行。”蕭妮兒不幹了,非得跟況且一起上路。
“妮兒別鬧,我這趟可不是去遊山玩水,路上是有危險的,到時候還要保護你,反而不方便。”
“我不用你保護你,我要保護你,早就說過了咱們生死在一起,我決不離開你。”蕭妮兒大哭着抱住他就是不撒手。
“路上很辛苦的,你的身體還沒徹底恢復好,還需要調養,不能受那種辛苦。”況且還是不同意。
“我什麼苦都能吃得了,不就是生個孩子嗎?我們那裡的女人生過孩子幾天就能下地幹活了,我都養了幾個月了,天天在這裡養肥膘,早就想着出去走走了。”蕭妮兒道。
左羚也勸他:“讓她跟着你去吧,不然在家也是沒魂了,就算有風險,也不差她一個人吧。”
況且最後只好勉強點頭同意。
太夫人知道後,卻哭了,拉着他的手道:“都是我害了你,你要不是爲了救我,哪裡會有惹來這場大禍。”
況且笑道:“娘,我不過是去給皇上治病,又不是去什麼危險的地方,您不用擔心的。”
“你別騙我,我還不知道這裡面的事?皇上太子父子爺們相鬥,你被夾在中間,這哪裡還有活路啊。”太夫人心裡跟明鏡似的。
“娘,您想多了,皇上既然派人來請我,當然會派不少人保護我,若有人對我不利,皇上也不會答應的。”
太夫人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不想再過逃亡的生活,何況孩子都這麼小,怎麼帶着一路過逃亡的日子?捨命去京城,或許能闖出一條活路,但風險還是太大了。
武城侯笑道:“娘,您不用擔心,我派人保護二弟,路上不會有事的。”
大家又說些路上要注意的事,儘管都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況且既然做出了最後決定,也沒法再勸他了,因爲誰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過後,武城侯把他帶到倉庫,從一個箱子裡拿出五把火槍交給他。
“這些玩意你帶上,路上可能用得着。”
況且拿出一把火槍,雖說非常原始,可是做工卻是非常精緻,倒是可以作爲工藝品收藏了。
“這東西不是禁品嗎,怎麼弄到的?”
“當然是想辦法了,不過有些見不得光,一般不是非常要緊的時候別拿出來用。”武城侯得意道。
況且其實不是很想要,這些火槍雖說比一般的刀槍威力大,可是屬於遠程火器,需要點火才能發射,前面裝的是鐵製彈丸,中間是火藥區,後面是火繩,需要把火繩點燃,然後點燃火藥,用火藥的推力把彈丸發射出去。
從原理上講,火槍跟後世的手槍、步槍差不多,但從製造技術看,卻是幾個時代的差別了。這東西嚴格來講就是個火藥槍。
他還是收下這些火槍,到時候帶不帶上的再說,不收下的話,武城侯不會心安,畢竟弄到這些禁品也承擔了很大的風險。
接下來的日子,況且就是安排好各種後事,他讓人回到蘇州,給爲他看守房子的劉媽和紀五每人送去一千兩銀子,然後告訴他們,房子歸他們兩人,是繼續住在那房子裡還是賣掉分錢,都由他們自己決定。
唐伯虎三人都知道他要去北京的事,況且把所有錢都付清後,告訴他們,等他在北京穩定下來,就繼續和他們合作。
當然他沒說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如果他出了意外,自然就沒有以後的事了。
唐伯虎三人並不知道內情,還以爲況且這是交上好運了,去給皇上治病,萬一治好了,以後自然是好運無限。
李香君她們這裡,況且也做了安排,告訴她們,如果自己以後在北京安定下來,會接她們過去,在北京繼續開拍賣行,如果他沒有消息,會讓人接她們進入侯爵府,自然有人照顧他們。
一連忙了幾天,總算是把若干事宜安排妥當,隨後南京留守府的人和魏國公一起來找到他,告訴他徵召他的聖旨已經到了,派來接他的人這幾天就要進入南京。
聖旨宣讀後,果然就是徵召他進京爲皇上治病,這聖旨一聽就是秉筆太監撰寫的,讓他乘傳緊急赴京,皇上病重可能已經無法親自下旨了。
“陳老夫子和況小友是一門兩徵君,好讓人羨慕啊。”留守府的人恭維道。
況且苦笑,他這是作爲醫生進京給皇上看病,雖說身份也不簡單,可是跟老師被徵召能一樣嗎?老師那是真徵君,他則是虛的。
魏國公前來陪着走了個過場,沒有多說話,臨告辭前,魏國公找了個機會對他道:“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使者一旦到了南京,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況且道:“多謝國公大人,我的主意沒變。”
魏國公嘆息一聲,也不再勸他,只是預感他這一路上會是步步荊棘,若能平安到達北京,算他命大福大吧。
又過了五天,接他的使者終於到了,況且已經等着不耐煩了。
這次還是司禮太監黃錦親自帶隊,可見對他的重視。
黃錦進入南京後,馬上讓人請來況且,躬身一拜道:“況先生,聖上危在旦夕,就多麻煩先生費心了。”
況且正色道:“聖上乃是君父,君父有難,做臣子的自然不惜赴湯蹈火。”
一旁的人聽了,都做出無比感動的樣子,暗地裡卻都不知他是真傻還是無知。
況且跟隨黃錦來到撫院行署,他向黃錦打聽嘉靖帝的病情,聽完黃錦的描述,他就知道根本沒救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就算路上毫無阻隔,嘉靖帝也堅持不到他進入北京城。
儘管如此,他還是得上路奔襲,除非有後續聖旨下來,言明他不需要進京,但這種聖旨是不可能下來的。
況且也不拖延,當場說定,第二天就跟隨黃錦人馬赴京,南京這裡的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他已沒有後顧之憂了。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出城,南京留守府、中山王府、六部、三省寺的官員都到城外十里長亭爲他們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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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既沒帶多少行李,也沒帶多少人,只有周鼎成和蕭妮兒兩人隨行。
在長亭上喝罷餞行酒,車隊就啓程疾馳而去,後面卻傳來李香君優雅的琴聲,她也來這裡給他送行了,人雖未露面,琴聲卻傳遞了她的相思與牽掛。
“是李香君,剛纔沒看到她啊,她躲在哪裡?”
況且也沒看到李香君,卻感覺到她的存在了,不過他沒特意去找她,只要知道她來了,她在那裡,就足夠了。
況且沒回頭尋覓李香君的人影,眼睛一直盯着前面,對他來說,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頁即將翻開,哪怕前路是龍潭虎穴,他只有拼命向前,沒有任何退路。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