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什麼跟您有關係嗎?您是神醫,我一個丫頭高攀不上。對不起了。”那小丫頭根本不買賬。
況且笑了。心想,這就對了,我妹妹也是這脾氣,兩人一樣一樣的。
“雪兒,怎麼說話呢,注意自己的身份。”上官燕斥道。
“小姐,是他們欺負人,憑什麼……”小丫頭眼淚汪汪地說。
況且納悶了,也不過就是雙方起了點衝突,他也賠了銀子,批評了下人,夠高姿態了,怎麼還說他欺負人?雖說是他們這面先動手的,不過那夥計的言行舉止不也欠抽嗎,不知多少人受過他的惡氣,教訓他兩下並不爲過。
“許神醫,對不起啊,這是我的丫環西門雪。”上官燕柔聲道,輕輕推了那女孩一下。
“西門雪?請問你跟西門慶家是什麼親戚嗎?”況且問道。
“西門慶是誰啊,不認識。”西門雪冷着臉道。
上官燕卻是臉現不懌之色,那時候《金瓶梅》還沒寫出來呢,但是《水滸傳》早就傳遍了,尤其是評話,茶館裡經常有說書人講武松武二爺怒殺西門慶的故事。西門慶可不是什麼好人,跟潘金蓮那個淫婦私通喪命的故事,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
“許神醫,您調笑一個丫環,有失身份了吧。”上官燕正色道,語氣並不嚴峻。
“哪裡,我就是對這段歷史有點興趣,想考證一番。對了,上官小姐,您不會是上官婉兒的後人吧?”
“上官婉兒?”上官燕還真沒讀過唐史,不知道上官婉兒是哪路神明。她警覺地看着況且,不知他安的什麼心。
況且感興趣的不是歷史,而是把歷史中缺的那一塊挖掘出來。比如上官婉兒的後人明朝可有?西門慶是否真有此人?《金瓶梅》是否真的是按嚴嵩家寫的?如此等等。
此時正走在一個水果攤前,小販見他們走過來,更起勁地吆喝着:“新鮮上市的蘋果、桃子、葡萄,二十文一斤。”
“哎,我想吃葡萄了。”蕭妮兒不由分說,上前抓起一串葡萄,抹去上面的寒霜,一粒粒摘下來往嘴裡放。
小販本想抗議幾句,哪有不過秤不給錢,直接吃的道理,但見這兩撥人的氣勢,只好盯着蕭妮兒看,沒敢吭聲。
況且掏出二兩銀子遞過去,這是他身上最小的銀子了。在蘇州家中上街時,身上都要帶一堆銅板,現在有錢了,兜裡放的都是一封一封的銀子。
“對不起,我這兒找不開。”攤主擺擺手。這不是成心訛人嗎,拿二兩銀子買一串葡萄。
“你們喜歡吃啥拿啥,我付賬。”況且手一揮。
他身邊的鏢師家人紛紛上前,毫不客氣,抓起蘋果葡萄,就開吃起來。
況且拿起一個大桃子,擦乾淨後遞到西門雪跟前:“小妹妹,來,你也請。”
西門雪扭頭道:“還是公子自己吃吧,咱吃不起,沒你有錢。”
上官燕接過來,斥道:“怎麼說話呢,別來勁兒了,快拿着。”
“我不要這個,我想吃那個。”西門雪指着攤下面一個竹筐說道。
況且一看,原來是荔枝,竹筐外標明是由廣州驛傳過來的,價格是一兩銀子一斤,這在當時真是天價了。
“好,我全要了。”況且看到竹筐上標明的是十斤,拿出十兩銀子全買下了。
荔枝在後世不算稀罕物,但明朝產荔枝的地方不多,也就是廣州海南纔有,這玩意兒對保鮮的要求比較高,在交通不便的時代,當然就成了天價商品。
想當年楊貴妃就因爲喜歡吃荔枝,還被杜牧在詩中嘲諷一頓,說什麼“紅塵一騎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蘇東坡被貶至海南,才吃到這鮮果,還寫下著名詩句“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常作嶺南人”。那意思是,只要能天天吃到荔枝,被貶都認了,也就蘇東坡這個天下第一吃貨有這良好心態。
左家家人和鏢師們都是一怔:這是吃大戶了嗎?還不客氣了,專撿貴的來。
“這是妃子笑,小時候經常吃,好幾年沒吃到了。”
西門雪忽然出驚人之語,經常吃,這得多有錢啊?
“妃子笑?楊貴妃吃的就是這果子嗎?”
況且好奇地拿起一串,摘下剝開吃了一顆,果然好味道。
“上官小姐,您也請,不用客氣。”
“好啊,我先吃你的,一會你就得吃我的請了。”上官燕好不忸怩,拿起一串開吃起來。
蕭妮兒又不高興了,盯着上官燕吃荔枝的嘴,眼睛一眨不眨。瞪了一會,覺得沒趣,大聲嚷道:“哥,你怎麼不吃的,一會兒就沒了,哼,他們倒是不客氣。”
況且沒注意蕭妮兒神情的變化,他還在想着上官燕剛纔的一句話,心想,這女子可不一般,先主動吃你的,然後再請你吃,這坑挖得光溜溜的,不留一點痕跡啊。
吃頓飯其實也很正常,雖說上官燕曾經給自己出過難題,他也不是很在乎。畢竟他不會長期留在鳳陽,說不定哪天就拍屁股走人了。只是他身邊跟着左家人,萬一喝點酒,情緒起來了,雙方死掐,他還得玩命去拉架,那就太沒意思了。
“哪天吧,我請上官小姐和西門妹妹。今兒個還有點事情呢。”況且託詞道。
聽況且這麼一說,蕭妮兒的臉上才露出笑容。她心想,那邊左羚還纏着呢,這裡有多出兩個來,怎麼辦啊,真愁人。
“那是哪天啊,我想吃的東西可多着哪,還都貴着哪。”西門雪冷顏道。
況且聽對方這麼說,居然臉上笑得十分燦爛,沒人知道,他想起自己的妹妹有多開心。
幾個鏢師和左家家人徹底服氣了,還真有蹬鼻子上臉的人,直接開盤子,臉不紅心不跳,大有敢於把人家吃破產的氣度。
況且爽快道:“沒問題,想吃什麼隨便點,日期地點你們定吧,送個帖子到我家裡就行了。”
“這一筐是送給我的嗎?我拿走了。”西門雪顯然是要挑戰況且的底線。
“不好,這一筐已經打開了,送你一箱沒打開的吧。”
況且對這位丫環顯然是不設底線,他看看攤主,攤主兩手一攤,示意沒了,他還是好不容易搶到一箱,這東西可不是蘋果葡萄的,要多少有多少。
臨近的攤主見到這情況,急忙把自己的一筐拿過來,收下十兩銀子,樂顛顛走了。這可是大買賣啊,其實進這種稀罕水果,他們都是擔了風險的,荔枝保鮮日期最短,一旦一兩天內賣不出去,就砸手上了,賣上一個月的水果都未必賺得回來。不過,如果都遇到況且這種主兒,利潤也是高得驚人。
荔枝也有好幾個品種,有的品種必須摘下當天吃,第二天就會變味,第三天就會腐爛,這種美味不在當地是沒法吃到了,就算是皇上也吃不到,因爲沒辦法做貢品。
別說當時,就算是後世有了冷鮮車、冷凍車的,保鮮運輸已不成問題,許多品種的荔枝也無法出廣州城,產量太低了。
這種天價水果一般都是供應酒樓青樓的,只有這兩個地方,客人會一擲千金,不問價錢,一般有錢人家,也只是買上一串嚐嚐鮮而已。況且這種整筐包的主兒還真是少見。
面對這個情形,西門雪也是呆住了,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辦法難爲況且。可她心裡卻認爲,況且就是個死變態,這是要向自己下手了,心裡又是緊張又是恐慌。
況且哪裡知道她想什麼,他不是什麼幼女控,對童顏巨啥的根本沒興趣,他是真的覺得西門雪有些地方酷似自己妹妹,沒來由地有了親切感。
“看樣子,許神醫是喜歡我這丫環啊,送給你吧。”上官燕笑道。
“不要,小姐。”西門雪嚇得快要哭了,小姐也太狠了,生生要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啊。
“你想什麼呢,還不要呢,誰說要你了?我們家不缺丫環,有我一個足夠了。”蕭妮兒再也忍不住了,她倒是真怕況且收下這個小丫頭。
在她眼裡,這美得近乎妖孽的小姑娘就是禍水,要是這種貨色到了況且身邊,她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許兄要買丫環啊,我那裡閒人多得是,想要多少我給許兄送來。”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況且循聲望去,不是左羚左大小姐還是哪位。唉,怎麼還全湊一塊了呢,這鳳陽城也太小了點。
“左小姐,真是巧遇啊。”況且笑道,拱了拱手。
“不是巧遇,我是專門去府上拜訪,說你們出來逛街了,我就沿路追過來。”
左羚說着,又看看上官燕,笑道:“這不是燕兒姐嗎,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上官燕淡淡道:“還好,託左老爺洪福,還有口飯吃。”
左羚笑道:“你們上官家和我老爺子的事,讓他們慢慢理去吧,別把我攪進去。我是我,左家是左家。”
“這倒也是,羚妹妹也不算左家人,馬上就是許家人了吧?”上官燕言語中有了一絲譏諷。
“這也有可能,許兄,燕兒姐說得對嗎?”左羚蠻有把握,滿不在乎地說。
“是啊,左小姐馬上就是我們許家人了,丫環多得是,不缺你一個。”蕭妮兒衝着西門雪說到。
“誰稀罕!我纔不要去你們許家呢。”西門雪馬上還擊過來。
兩人就像一對天敵般針鋒相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