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有種感覺,今天發生的事太過古怪。
而且自己與那人無怨無仇,那人爲什麼要殺他?
楚澤要自己查清楚。
趙四知道自己攔不住他,只能力求將馬車佈置得舒服一些,好讓楚澤坐在上更舒服。
馬車準備好後,楚澤立刻登上馬車。
馬車快速朝閩江駛去。
楚澤落水時還是正午,等他再次抵達閩江河岸時,天都黑盡了。
往日裡平靜的閩江河岸,今天卻燃着一條由火把組成的長龍。
明明有着這麼多人在移動,整個場面的氛圍卻無比的沉重壓抑。除了不斷響起的呼喊聲外,幾乎聽不見其他的聲音,更別說說話玩鬧的聲音了。
楚澤一下馬車,臉色便止不住地往下沉。
必定是出事了。
看眼前這情況,應該還不是小事。
楚澤站在人羣外,往裡一掃,敏銳地人羣裡有一處搭着棚子的空地。
在棚子旁邊,還站着不少人。
這些夫人手裡都火把,神情肅穆地站在那裡。
楚澤下意識地認爲是朱棣在那裡。
等他靠近,看清棚子裡是什麼之後,他忍不住瞳孔猛然一收,這竟然是個停屍棚!
在棚子里正安放着兩三具屍體。
楚澤一眼掃過,發現這都是每日隨着他們東跑西跑的百姓。
楚澤甚至還叫得出名字。
“陳阿狗,劉老三,李江……”這些人,上午他到的上,他們都還說過話,打過招呼的。
可現在,竟然都躺在了這裡。
楚澤甚至都知道他們爲什麼會躺在這裡。
——爲了救他。
在他被敲暈的剎那,他就知道,下水來救他的,絕對不止一個。
可他沒想到,因爲他,竟然換了三條人命。
對了,孫正德呢?
楚澤猛地擡頭,朝四周看去。
不僅孫正德不在,劉境與朱棣都不在。
他們人呢?
楚澤立刻抓住一個百姓,問他們在哪兒。
那人認出楚澤,先是激動了一下,感慨他幸好沒事,然後重重地嘆了一聲,指向遠處,道:“都在那邊呢,咱帶大人過去吧。”
百姓走在前面,帶着楚澤往河岸邊走。
越是往河岸走,那些呼喊的聲音越是清楚。
不知爲何,楚澤的心裡越是不安。
這短短的不過百米的距離,楚澤竟然停了好幾次,而後又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趙四跟着楚澤,一聲不吭,只默默地跟着他走。
等楚澤走到河岸時,百姓們都側過身,讓開道,看着楚澤。
楚澤說不清他們看自己的目光裡,到底都包含着什麼。
但楚澤被那些眼神看得不舒服極了。
沉甸甸的,壓得楚澤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抿着脣,徑直走向最中央。
朱棣與劉境都在那裡。
看到楚澤過來,朱棣與劉境沉默了一瞬,然後默默地讓開身,道:“送送他吧。”
楚澤胸口猛地一墜。
在朱棣與劉境身後,也放着一具屍體。
屍體身上還在淌水,是剛從水裡打撈起來了。
這個具屍體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孫正德。
楚澤腦子一空,愣愣地站在原處。
朱棣與劉境也不打擾。
其他人也不出聲,只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空氣中只有火把燃燒的聲音。
噼剝,噼剝。
像是給亡人點燃的鞭炮。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一瞬。
楚澤的意識才收回來。
他慢慢地朝孫正德走過去。
孫正德生得很高大,完全不像一個文弱書生。
但這人又恰恰有滿身的迂腐之氣。
他還記得他們初見之時,這人跟個小綠茶一樣,不斷地挑撥他與朱樉。
在被他們抓之後,甚至還想着逃走。
不過在楚澤教訓過一遍之後,倒也規矩了不少。
再然後,便是這人跟着自己,說想要做官。
可現在他的官都還沒坐上,楚澤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將他的事,寫成摺子告訴皇上。
他人卻先沒了。
楚澤沉默着蹲在孫正德身邊。
片刻之後,楚澤問:“推咱下水的那個人,抓到了沒有?”
“已經派人去抓了。”朱棣道,“據當時的百姓們說,推你下水的那個人叫孫老六,是他們村裡有名的混混。平日裡天天在村裡無所事事地閒逛。可在今天早上,他忽然找到了村長,說想找個活幹掙兩個小錢花花,而且還指明要來這裡,說他自小都在河裡玩,對這條江比他自己的家還要熟悉,所以想來是給劉境幫忙。村長想想就同意了,今天早上親自將人帶到了劉境面前的。”
劉境點頭:“沒錯。”
今天突然要來幹活,還特意指定要跟着劉境,最後卻將他推下了河。
要說這不是蓄意謀殺,打死楚澤他都不信。
“務必抓到他。”楚澤起身,對劉境道,“咱記得,劉境曾說過,他是沒有家人的,你們先將他的遺體收斂,但先別下葬。他們都是替咱而死,咱要讓他們看着,看咱怎麼替他們報仇。對了,那幾個百姓的家眷可通知了?”
“已經着人去通知了,想必現在也快回來了。”
朱棣的聲音將將落下,停屍棚裡立刻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哭得楚澤心都揪了起來。
楚澤將外衣脫下,蓋在孫正德的屍身上,然後轉身朝停屍棚走過去。
三人的家眷都跪伏在屍身旁,大聲哭着。
楚澤就站在一旁,不攔也不勸。
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勸。
只能等。
等了良久,一個侍衛跑過來,道:“大人,孫老六被抓了回來。”
直到此時,楚澤才動了動站得有些麻木了的腿。
他朝這三位遺孀跪下,磕了個頭,道:“他們都是因咱楚澤而死,咱必定給他們一個交待。”言罷,起身往一旁走,順便命令,“將孫老六帶過來。”
“是。”
孫老六被帶上來後,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下開始求饒。
饒命啊大人,饒命啊,咱與大人無怨無仇,要殺您的不是咱,而是別人啊,咱只是收了點銀子,這才替他辦事,請大人看在這事不是咱主謀的份上,饒了咱吧。”孫老六咚咚咚地磕着頭。
楚澤沉着臉,寒聲:“是誰指使你的,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