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起義之勢星火燎原,已然有一種沸反盈天的衝勁,但具體到各個地方的話,他們的起義都會遭受輕重不一的阻滯,這種阻滯或許來自地方官府的鎮壓,或許來自地方豪商鄉紳的對抗,甚至嚴重的都會被官府完全剿殺。
有些地方起義力量沒有頂住壓力,在官府的反撲之下沒能守住陣地,然後以學生工人小商人爲主的起義主體們,都在官府暴力手段下慘遭殺害。
有的地方,起義者被一批一批的拉到菜市口,然後一個個的被梟首示衆,直殺得百姓羣衆心驚膽寒。
有的地方,學生們面對官兵的炮火長刀,戰至最後一人也沒有投降的,鮮血染紅了整片大地。
他們把自己年輕而稚嫩的骨血,奉獻給他們所理想的事業。
而在這些鐵與血的色彩之外,唯獨只有一個地方的起義,是完全沒有任何阻滯的,那就是在廣東領導起義的許良。
許良是世人眼中一個極爲特殊的存在,尤其是在兩廣這個他本身就極有聲望的地方,他做事甚至不需要刻意的解釋什麼,只要他站出來,無論是工人農民還是商人學生,甚至就連官員也會下意識的跟隨過去。
即便是省衙,也沒有做任何抵抗,而是在許良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打開大門。
走出來的,正是楊溥,在兩廣耕耘十幾年的他,實質上的權力已經類似於當年許良的那個兩廣巡撫了,只不過他負責的方向多是工商及錢莊事務。
得知起義的消息之後,他早有心理準備,並且已經做出了抉擇。
於是在許良開出第一槍之後,他就直接打開了省衙。
省衙外面,是黑壓壓的人羣,這其中大部分人其實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他們甚至都不懂什麼民貴君輕的東西,更不明白制憲是個什麼意思,但他們依然義無反顧的跟着許良來到這裡。
對他們來說,許良要做什麼根本不重要,只要是許良做的事情,他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甚至於許良要做皇帝的話,他們也會前赴後繼的把許良捧上皇椅。
只不過許良要做的,當然不是什麼皇帝,他要做的,是把這天地翻轉,搬開天下生民頭上最重的那一座山!
要說的口號和綱領,他已經在這幾年說了無數遍了,在這個關頭反而不必再說,他自己在這個時候站出來了,這要比千言萬語更加振奮人心。
一槍之後,整個省衙周邊都是寂靜無聲,許良環視眼前的人羣,只留下一句話。
“許某今天站在這裡,只做三件事,那就是公平,公平,還是公平!”
人羣轟然響應,相比於什麼制憲和民重君輕,這樣樸素簡單的詞語更能擊中廣大百姓的心,而且他們堅信許良真的能幫助他們實現公平,因爲曾經他真的做到過!
省衙被羣衆的喊聲所淹沒,許良收起槍,轉身就踏入了省衙當中。
立刻就有軍吏緊隨在許良身側進行保衛,在這種關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許良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他現在是天下起義者的精神領袖,以後更會是起義者們的實質領袖。楊溥匆匆的從裡邊迎了出來,但還不等他開口說話,許良就立刻吩咐起來。
“今天開始兩廣一切皇產全數歸爲官有,立刻組織百姓進行生產,然後開始徵兵組建新軍,舊有的衛所軍隊建制立刻遣散,有人不服的話就讓他來見我!
徵兵工作一定要做到細緻,首先要確保入伍者身份清白,我們只接受農民工人出身的子弟。
另外立刻接收海港停靠的魏國所屬商船,上面有大量槍械武器,我們需要緊急訓練一支熟悉槍械武器的軍事力量,這將是起義後期勝利的保障!”
楊溥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就拿出紙筆開始記錄這些事項。
聽着聽着,他忍不住身體有些顫慄起來,這意味着今天開始,自己要親身參與到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業當中了。
他清楚的知道,現在正是歷史變革的關鍵節點,這時候的任何一個事件,都可能是影響歷史走向的關鍵因素。
他的戰慄不僅僅只是來自於興奮,很大一部分也來自於惶恐,畢竟身處歷史當中的人,是看不清當下的迷霧的,楊溥並不知道大明會走向何方,更不知道自己站的這邊究竟是失敗還是成功的一方。
“可是太師.校長。”楊溥剛要開口問,隨後就覺得這種情況下,再稱呼太師似乎有些不合時宜,還是校長比較合適:“這個時候再訓練新兵,這還來得及嗎,要我說的話,不如直接就徵用兩廣衛所軍隊?”
許良看了他一眼,也是神情有些凝重起來:“來不及也得練,舊軍隊是靠不住的,現在的起義運動雖然聲勢浩大,但實際上卻是最危險的時候,拳頭不夠硬,什麼主義都沒用。”
楊溥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許良則是繼續說道:“立刻從兩廣挑選身家清白的優秀士生和官員,我們要以這些人爲基礎組成制憲黨,然後把他們分散到全國指導各地的起義運動,朝廷不會給我們休養生息的時間,我們要儘快把所有起義力量全都整合起來。”
“我明白了,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楊溥凝重道。
“事情很多,一件件說!”邁入省衙大廳之後,許良自然而然的坐在主位,楊溥則是很自覺的站在一邊等候。
“軍事是當務之急,但思想上我們也不能落後了,我要創刊《進步報》,一定要告訴世人我們在做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要旗幟鮮明的批判皇權,要堂堂正正的表達我們的綱領。
還有,立刻通告廣西官府棄暗投明,如果他們不聽話的話,就立刻組織百姓起義,兩廣是我們起義的根據地,一定要牢牢攥在手裡。
”
許良冷靜的做出種種安排,大明就像是一個動態變化的巨大棋盤,而自己面對的那個棋手,是維持了一千多年的舊秩序。
這盤棋自己必須要贏,自己一定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