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考覈
不知不覺，大地已經進入深冬時節，隨着一場大雪落下京城也有一點萬物寂滅的意味了，城裡的人都忙着剷雪清路，路上都看不到什麼車輛嗎，至於城外則更是荒涼了。
但就是在這樣大家都龜縮在家的時候，西安城外荒野卻有數百人正在拉練長跑。
他們一個個穿着厚實但樣式怪異的棉衣，臉上通紅喘着白氣，踩着厚實的雪地長途奔跑着，雖然寒風凜冽但是運動帶來的熱量讓他們渾身都發熱起來，反而是都感受不到寒冷了。
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問題不是寒冷，而是長跑拉練所帶來的肉體痛苦，尤其是鬆軟的雪地更是加深了他們的難度，但是每個人都在咬牙堅持着。
其實說是幾百人的拉練隊伍，但實際上他們已經不能用隊伍來形容了，三十里的長跑足以熬光他們每一絲體力，尤其是的泥濘雙腿更是天然的負重，現在跑的每一步對他們來說都十分艱難，所以前前後後的人都拉的很開，完全不成隊形，首尾更是相互看不見影了。
他們跑的很痛苦，但是不跑是不行的，因爲歷時兩個多月的軍校學習已經到了成績考覈的時候，考覈分爲文化理論考試以及體能測試，而現在正在進行的長跑拉練就是體側的一部分。
無論是文化理論還是體側，其中每一個小項的分數都決定着自己將來的命運，是提桶回家還是留下來繼續深造，全看現在了。
沒有人願意從這裡離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軍校的重要性，這是皇帝親自下旨由兵部親自督辦的重點軍事項目，甚至皇帝本人都直接任了校長，雖然是和關中大學一樣的名譽校長，但是份量是一點不少的，他們出去也是實打實的天子門生，以前的武官們可沒有這等待遇！
就算不說校長只看實際上教授課程的教官，那一樣也是來頭不小，大明現有的幾個國公幾乎都在其中，當然大部分都是掛名的，再往下還有當下朝廷炙手可熱的工部侍郎許良。
他們現在學習的所有文化理論知識，還有體能訓練的課程都是這些個教官一起研究編寫出來的。
實際上被錄取的這些學生原以爲這裡就是一個特殊一些的軍營，但是真正來了之後他們才驚覺他們想的太簡單了，這裡學習的內容十分特別，文化理論可不僅僅只是教授軍事理論，同樣也要求學生具備足夠的文化素養，很多士子書生都不會的算學他們都得會，還有其他諸如地理，氣候，管理，新式武器等等知識，有時候他們甚至感覺就算是讀書人都未必比自己學得多。
他們原本的出身不是軍職就是工人，學這些東西其實對他們很吃力，但爲了留下來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學，只要能留下來前程就是板上釘釘的，所以面對軍校考覈的每一個項目，他們都拿出吃奶的勁頭去應對。
其實體測還算是好的，這個考驗的是身體素質，大家通過訓練之後實際上差距不大，真正能拉開差距的是文化和理論考覈，正因爲如此體測就更不能出差錯，不然整體成績肯定要大拉胯。
因爲考覈採取的淘汰制，軍校最終要篩選掉一半的學生，這就讓考覈顯得格外殘酷，僅僅合格是不夠的，他們必須比一般人更加優秀才行，所以不管是什麼考覈項目他們都得拼了老命，無論如何也不甘落於人後。
雪地之中，一個年輕學生大口喘着粗氣，吃力的踩在前人腳印上，這樣可以一定程度上減少自己長跑的體力消耗。
隨着時間的持續，長跑學生之間的差距已經拉開，他的視野前後都看不到幾個同學，但是數過一路跑來超過自己和自己超過的人數，他大概清楚自己應該在中間的位置。
這樣的位置並不能讓他放心，他希望能取得更好一些的成績，儘可能拿多一點的分數，最終留下來纔能有更大的把握。
他很想提速，但是此時的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尤其是出於一些原因他在體能上天然要比其他同學更加弱一下，能跑到中間的位置已經是拼了命的結果，再想往前衝實在是太難了。
但是他心裡憋着一口氣，不僅僅是爲了留在軍校實現心中夙願，更是不願意落後於那些歧視自己的人後面。
憑着這股氣，他奮力的調動身體每一絲力氣，讓自己的腳步更快了一些，這不僅是肉體的折磨，更是意志的考驗，但是體力消耗讓他的腳步虛浮起來。
直到他突然一腳踩進一個雪坑摔倒在地，再想爬起來的時候卻發覺身體無力，竟是做不到，最後只能翻轉身體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滿臉的雪他也顧不上去抹一下，他的心也一下沉了下去，難道自己到這裡就結束了嗎。
意志突然放鬆之後，身體的疲憊和痛苦猛地席捲上來，這時候的他只覺得頭暈目眩幾乎暈厥。 但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掌把他拉着站了起來，然後傳來同樣喘着粗氣的聲音：“馬和，許教官說過劇烈運動之後不能躺下，這樣會加重心臟負荷，不小心的話甚至會猝死，你站着歇會吧。”
馬和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轉頭看過去，卻是自己的同學張大牛，他頓時感激道：“多謝大牛了，你不用管我，到時候耽誤了你自己的成績就不好了，我歇會之後會自己跟上。”
進入軍校也就意味着走上了一條大明軍職系統的道路，這對馬和來說其實是夢寐以求的事情，他並不甘於一輩子就做個貼身太監，以他太監的身份原本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而現在許良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只是這條路並不像他想的那麼好走，軍校生活相當之艱苦，按照許教官的話來說就是當一個軍官之前首先得是個軍人。
而許教官對軍人軍官的要求都相當之高，他們要掌握很多複雜的知識，要遵守嚴格的軍紀，要具備強健的體魄，雖然在文化和理論上馬和非常出類拔萃，但軍事訓練卻是他絕對的弱項。
尤其是對他來說這些這並不是最大的困難，最大的困難源自於他的身份。
雖然受益於許良制定十分嚴格的校規校紀，其他學生明面上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行爲和言語，但是私下裡他們對自己的恥笑和歧視，馬和都能感受的十分清楚。
諸多同學裡願意和自己接觸的人少之又少，張大牛算是其中與自己關係最好的一個了，這個淳樸的年輕工人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太監的身份，只把自己當做一個普通同學來對待，而這已經是足以讓馬和感動的事情了，正如此時此刻別人都在自己身邊直接跑過去，唯獨張大牛願意耽誤時間拉一把。
他當然不希望張大牛因爲自己耽誤了成績，便讓他不要多管自己。
張大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然後喘着氣憨厚一笑：“伱的文化理論成績那麼好，體測其實用不着這麼着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通過考覈留在學校，到時候我還要向你請教問題呢！”
說罷，張大牛就轉身繼續往前跑去了，放棄了工廠的安逸生活報名進入軍校，他無論如何也是要留下的。
原本他覺得一輩子待在工廠就已經很幸福了，不愁吃穿要啥有啥，但是很多人都不安於現狀，張大牛就是這種人，尤其是生了娃娃之後他更希望自己能有更遠大的前程，而不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人。
當初許老爺徵發工人，他留了下來並且過上好日子，今天許老爺爲軍校招生，他再度跟隨了許老爺，只是如今的許老爺變成了教官。
軍校的學習對他某種程度上要比馬和更難，馬和好歹腦子靈光理論文化強，但是自己文化比不上馬和這些聰明人，身體素質又稍差於那些衛所軍官出身的學生，如果不是馬和在文化理論上給他補了不少課，只怕這次考覈他就要懸了，至於現在的體測他也只能拿出吃奶的勁盡力取得好成績了。
而在長跑的盡頭，那裡是一座簡易的軍營，這是專門爲了進行體測臨時搭建的，他就坐在大營門口的營帳裡等着學生一個個抵達終點，然後看着旁邊的時鐘記錄他們的成績。
他這個教官大概也只會做這一屆而已，畢竟工部侍郎纔是他的本職，只不過軍校這玩意兒從前沒人辦過，他只能先兼任這個教官摸索個模式出來，有了成果之後就能卸任了。
隨着時間過去，學生們陸陸續續都通過了大營的門口，好久之後許良才終於看到馬和狼狽的身影。
馬和的長跑成績並不好，但是許良並不覺得他會被淘汰，主要是文化理論的底子太好了，讓馬和在體測上有足夠的容錯，單個項目落後一點影響不大。
只是看着馬和的他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別的地方，永樂大帝就快要到出海的時候了，他若是知道自己坑了他一個貼身太監，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心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