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許良發家史
西安城外,隨着熱氣球飄遠,還留在城門口的人已經不多了,零零散散的雖然討論熱烈,卻也不像之前那樣擁擠熱鬧。
在邊緣清淨處,朱標的身邊站着一個約五十來歲的男人。
此人雖然身穿常服,但是那股子凌厲氣勢卻遮掩不住,只有在朱標身邊的時候,他纔會如一隻乖貓一樣收起所有爪牙。
他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錦衣衛指揮使-蔣𤩽。
身爲錦衣衛的頭子,此行也是受朱元璋的命令,親自護衛朱標周全,同時也作爲朱元璋的耳目監察西安情況。
按理來說,太子不該和這樣位高權重的臣子走的太近,這很容易引起皇帝的不滿和猜忌,但朱元璋和朱標這對父子卻沒有那麼多忌諱。
歷史上多數皇帝和太子都是君臣父子,但朱家這對父子卻是父子君臣。
或者說只有朱標是那個泥腿子朱重八的兒子,其餘的皇子大約只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兒子。
這兩父子的親密程度根本無需避嫌,蔣𤩽身爲天子近臣,心裡自然也清楚,所以並沒有自作聰明保持距離,而是把朱標當朱元璋一樣恭敬對待。
“殿下,您要我查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只知道許良此人是五年前從終南山突然走出來的,官府只當他是該地山民,給其落了個戶,但具體來歷卻不知了。”
聽到蔣𤩽的彙報,朱標點了點頭,這種事情倒也算不得少見。
大明立國不過二十多年罷了,此前這片華夏大地還是烽煙四起一片焦土,各地軍閥相互混戰,再加上蒙元這麼個要命的,百姓幾無立身之地。
不少人爲了逃避無窮無盡的徵兵徵糧,只能上山苟住,等到天下太平再下山,這也算是躲避亂世的一種方法。
如今大明一統天下,漸有繁華盛景,這些昔日山上苟活的百姓自然也會陸陸續續下山,說不定許良就是這些逃難百姓的後代。
見朱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蔣𤩽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那時候許良不過十五歲,仗着識文斷字寫起話本來,雖然文辭淺陋,但開創的武俠風格卻頗受歡迎,一年下來靠着賣書還真有了不少餘財。
不過他是個怪人,有錢了不想着成家立業,卻弄起了個科學書院。
起初周邊百姓見他識文斷字,又不收幾文學費,雖然年輕的過分了些,但把孩子送來認個字兒也是好的,他倒也收了些學生。
後來周邊百姓卻發現,這許良不教聖賢書,卻儘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什麼石頭爲什麼不往天上飛,什麼光是由七種顏色組成的.
這些父母生怕把自家娃娃教傻了,紛紛退了學,那科學書院的名聲也就徹底壞了,以至於到今天,許良也只是撿了兩個乞兒兄妹做學生。
這兩學生都跟了許良的姓,還都讓許良起了新名字,大點的哥哥叫許公式,小的妹妹叫許定律。”
聽到這裡,朱標的表情有些怪異起來,這許良果真是個怪人,做的事情也難以捉摸,哪有十幾歲的少年開書院的,這不胡鬧嗎!
開書院也就算了,但他明明識文斷字,卻不好好教書盡弄些歪門邪道。
如今就剩這兩個便宜學生,也要硬守着書院,怪哉怪哉。
不過這傢伙本事是有的,雖然看着不靠譜,但十幾歲就能有點家業,一般人還真的辦不到,今天更是完成飛天這種開天闢地的壯舉。
“然後呢?”
“然後殿下您也知道了,這書院辦的報在西安風行起來,他們也算有了持續收入了,直到今天,這許良又弄出這般大事。”
“嗯本宮知道了,此後你也不必過多調查,本宮會適時親自過去見見此人。”
蔣𤩽恭敬的拱手退下,消失在黑暗當中。
瞭解到前因後果,朱標覺得自己還是要見一見這個怪才的,不說別的,光是爲了報紙這個東西都值得一見了。
而且今天所見熱氣球,朱標還真挺想知道怎麼飛起來的。
“你們想知道我是怎麼飛上天的嗎!”
足足飄了幾公里的熱氣球最終落在一處荒野地,落下來後許良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等到跟隨的百姓們來了,他才跳出吊籃。
藉助熱氣球飛天,終於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此時此刻這些人也終於願意聽自己說話了,而不是把自己當做瘋子和怪胎。
如此艱難創造出來的機會,許良又怎麼可能錯過,這就是傳播科學理念的絕佳機會,哪怕只是往前推進了一絲絲,哪怕只是種下一粒種子,這都是值得的。
人來的漸漸多了,他們好奇的圍住了熱氣球,但卻因爲對未知和神秘的膽怯而不敢靠近,哪怕許良看起來只是尋常年輕人,他們也覺得莫名敬畏。
此刻熱氣球飛天給他們帶去的震撼,絲毫不亞於未來初次踏足月球給人類的震撼。
在他們的認知裡,這是人類第一次突破了大地的桎梏,這是隻有神靈纔有能力做到的事情,而現在這種事情就發生在他們每個人的眼睛裡。
不少百姓甚至快把許良視若神明瞭,今夜所見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神奇。 衆人想要說話,大多卻不敢開口,只是激動惶恐的看着許良。
好一會兒,纔有個大膽的糙漢子喊出聲來。
“你是哪個?伱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的?”
這話問的很可笑,但大多數人都笑不出來,因爲這就是他們心裡的想法,這個年代怪力亂神更受百姓歡迎,對不可知的事情他們本能的聯想到神明鬼怪。
也只有一些書生和吏官面色怪異,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神仙?不,沒有什麼神仙,這是科學!”無數目光聚焦之中,許良緩緩搖着頭,然後對着所有人指了一圈:“你,你,你們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只要你們明白了科學,每個人都可以做到我做的事情!”
百姓們瞪大了眼睛,他們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做到這樣神奇的事情,飛天是超出了他們固有認知的。
士子書生們也面露疑色,他們雖不至於一般百姓愚昧,卻也想不出如何才能飛天。
聖賢書也沒教這個呀,至於那所謂科學,他們亦聞所未聞。
夜色茫茫,黑暗中有士子站出來大聲詢問:“何爲科學?”
許良看過去,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有人好奇,他要的就是有人主動來了解。
相比於現場的那些普通百姓,許良更看重這些讀書人,改造思想,就得從讀書人開始才行。
許良往前一步,斑駁的月光透過樹葉落在他的臉上,那眼神異常的自信。
“科學,就是百科之學,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學問!”
“如何認識世界,如何改造世界?”士子再問。
“探索自然現象,驗證歸納總結自然規律,然後加以應用,就能改造世界!”說到這裡,許良環視所有人,然後高指明月。
“介時莫說區區飛天,便是九天攬月亦能爲之!”
現場一片默然,無論無知百姓,還是書生士子都無法迴應,百姓不明覺厲,士子嗤之以鼻,縱然有飛天之事在前,所謂九天攬月也太玄幻了,那不是真成神話故事了。
“狂妄!不知所謂!譁衆取寵!”有年輕儒生看不過眼,站到許良面前針鋒相對:“旁門左道也敢妄言日月,不知天高地厚!”
許良輕輕一笑:“閣下還真別說,學我科學者還真能知道天高地厚!”
那儒生頓時一窒,直接被許良氣樂了,還真沒見過許良這樣嘴硬的。
倒也不是儒生刻薄,只是在他看來,就算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天地日月天然自帶神秘權威,根本不是人力所能窺測的,許良這種言語與瘋子無異。
“大話不必說了,九天攬月無稽之談,你且把這所謂熱氣球說明白,我尚能高看所謂科學一眼。”
“此爲應有之意!”許良環顧四周,拱手笑道:“下期《關中週報》,許某就會揭示熱氣球之科學原理,諸位稍待幾日,自能明白科學之奧妙。”
儒生聞言,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圍觀其他士子們,神情也大多不太友善。
倒不是他們針對許良,只是作爲儒家學子,對於其他思想天然會有排斥性。
思想的重要性在於對現實世界的指導和解釋,如果他們認同科學,也就意味着要接受科學對現實世界的解釋,這怎麼可能忍得了。
華夏一千多年,話語權和解釋權都被儒家牢牢把握,其他思想,要麼像儒釋道三教合一,要麼就悄無聲息的滅亡,不能妄想挑戰分毫。
望着儒生們逐步離開,百姓們茫然不知所錯,許良便稍加疏散,勸說衆人都回了家。
事情到了這裡,也算是告一段落,但現在只是鋪墊,真正的後招,還在七日之後下一期的週報上。
他明知西安士民現在對熱氣球好奇的要死,但他偏偏不在現在解釋清楚,因爲他就是要等輿論再發酵幾天。
這件事必然是最近西安最熱的話題,等到熱度漲到最高點,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這個事情,再通過週報揭開謎底,才能起到最後的效果。
夾縫中推動科學理念是件艱難的事情,許良必須充分利用每一次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