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你們會輸的
公主出嫁這事兒重要嗎,某種程度上算得上重要,但絕不至於專門還要拿到朝堂上來說,安排日子舉行儀式就完事了,有什麼好說的,至於正式儀式前的一些禮儀過程,那更加不值得討論了。
你駙馬爺準備的什麼聘禮,跟別人有什麼關係啊,用得着巴巴的跑過去看一眼?
只不過迫於朱元璋的要求,所有人都不情不願的跟着去了,而且更讓他們覺得離譜的是,朱元璋坐着御輦,竟然就帶着他們一行出宮去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那什麼聘禮還得他們主動去看,就不能帶進宮裡嗎?
好在朱元璋倒也不以折磨別人爲樂,還是給官員們都安排上了馬車,然後君臣一行車隊就在新京城的大道上快速穿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元璋的惡趣味,許良好巧不巧的給安排到和幾個六部尚書一輛車裡,這讓裡面的氣氛相當尷尬。
嚴震直就不說了,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會兒處於一種十分難受的狀態。
畢竟許良是自己的屬下,眼下搞出來這個事情,他這個頂頭上司臉上也不太好看。
但是他也很無奈啊,許良那不是隨便就能拿捏的,幾年之前他就明白了許良是朱標的鐵桿心腹,不能隨便招惹。
別說他事先不知道這一出,就算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好辦法約束他,更何況這事兒本身就是朱家父子授意的。
另外幾個尚書都是閉目養神,似乎不太想牽扯到這種事情上,只有詹徽和任亨泰時不時盯着許良看一眼,詹徽的眼神倒是平靜,但任亨泰若有若無的敵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許侍郎,我們究竟要去哪裡?”似乎是爲了緩解尷尬氣氛,嚴震直主動問話起來。
許良倒也不做隱瞞:“去實驗室。”
一聽是要去這裡,幾人都是一愣,他們立刻意識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前面纔剛剛議論關於實驗室的事情,這回頭就要去這個地方,中間肯定有些什麼聯繫!
一下子幾個人的眼神都看向了嚴震直,嚴震直也會過意來,繼續詢問。
“你那聘禮在實驗室,是個什麼?”
“馬上就要到了,諸位上官不必心急,到時候就能親眼看到了。”
見許良打馬虎眼,任亨泰也就懶得裝樣子,冷哼一聲後很不客氣的開口說話:“小子,有些事情不是依仗聖上就能隨意施爲的,你要開立學派誰也管不着,但若是伸手到廟堂當中,那就是自取死路,伱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下不僅嚴震直和詹徽看向了許良,就連原本閉目養神的另外幾個尚書,也都睜眼等待許良的反應。
任亨泰現在那是真的撕破臉皮了,直接把意識形態的爭端擺到檯面上來。
能在朝會混到一個位置的官員都不傻,他們多少知道許良的底細,所謂科學他們就算了解的不夠深入,但也知道這門學派的存在,實在是遷都之後,許良和他所推行的理念風頭太盛,想不知道都難。
如今再結合實驗室這一茬一想,很容易看出來這就是許良開始往朝廷塞自己學派的力量了。
真讓他把這事兒辦成了,以後科研院天天和君主接觸,那肯定要生幺蛾子。
萬一把皇帝給帶歪了,真的投向科學的懷抱,那他們這些儒家還能得到君主的看重?天下的士子幾十年的聖賢書難道就白讀了?
這關係到儒家的整體利益,儒家官員們肯定是沒法接受。
其實就算沒有實驗室這一茬,任亨泰就已經開始防備着許良的思想侵入了,不然也不會把許良的稿子給退了,關於許良的一切文章和思想,他都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拒絕。
現在實驗室的事情,直接把這種矛盾激化了,以至於讓任亨泰不顧官員之間的體面,把話全都挑明來說。
“多謝任尚書的提醒,下官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無非就是以科學代儒學而已。”
話說到這個地步,許良也不客氣了,直截了當的說明自己的意圖,挑釁意味十足。
他知道自己和儒家的立場完全對立,這不是說些好話或者做服軟的姿態就能緩解的矛盾,無論自己怎麼做都只會迎來儒家的針對,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都擺在明面上,看誰能笑到最後了!
他嘆了口氣,對着衆人道:“晚輩說句不怎麼客氣的話,儒家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再佔着位置不願意退下的話,那就是拉華夏文明的後腿了,就如同幾位上官一樣,既然已經老朽如此,不如回家養老。”
許良話說的很真誠,但是並沒有取得好的效果,迴應他的是一道道口水噴過來,還有幾個尚書炸毛的罵聲。
“豎子無禮,竟敢對吾等如此放肆,簡直不知死活!”
“氣煞老夫了,你堂堂朝廷高官,居然說出如此粗鄙之語,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什麼回家養老,有你這樣說話的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黃口小兒如此囂張,老夫打死你個龜孫!”
一下子,整個車廂都熱鬧起來,幾個尚書對着許良就口誅筆伐,任亨泰更是氣的站起來,似乎就要衝過來幹架一般。
誰還沒個三分脾氣,更何況他們堂堂六部尚書,平時都是養尊處優,誰見了不得低聲下去,如今遭受許良這樣當面譏諷奚落,那直接就憤怒了。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許良也只是微笑着:“晚輩奉勸幾位上官冷靜一些,我年輕力壯挨點打沒什麼,但是你們年老體衰,若是擦着碰着了,那就不好說是什麼下場了,到時候要是讓外人看了狼狽模樣,那可就沒了體面!”
看着許良眼中閃爍的危險光芒,車廂安靜了一瞬。
就連站起來的任亨泰也是僵住了,看了一眼許良年輕且高大的體格,他猶豫了一下,隨後就默默坐了回去,然後冷哼一聲整了整衣服。
其他幾個尚書也都尷尬的咳嗽了一下,然後就當無事發生,真碰到許良這樣沒臉沒皮不講規矩的,他們還真有點不好辦。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世風日下啊.
到現在,他們彼此之間當真是一點體面都沒了,車廂當中的氣氛更是緊張至極。
許良與他們對視之下,看到的每個人都是冷眼以對,他無奈的笑了笑:“諸位以爲剛纔下官的話只是譏諷嗎,那未免太過看輕下官了,下官所言,不是發泄情緒,而是闡述事實而已,儒家的確已經落後了,晚輩所作所爲,從始至終都是爲我華夏文明探索新路。”
幾個尚書都是皺起眉來,任亨泰更是直接怒斥:“你小子莫要得寸進尺,吾等不計較你冒犯之舉,你倒是來勁了,我儒家傳續千年,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夠置喙的!”
許良毫不意外衆人的反應,儒家理念根深蒂固,不是自己講幾句話就能讓人轉變觀念的。
不過坐車途中閒來無事,他也不介意和這些個老傢伙聊聊。
他拉開車廂的窗簾,然後指向了外面的世界:“下官斗膽詢問一句,諸位看這個新京城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受?”
幾個尚書雖然嗤之以鼻,但仍舊看了出去,入眼所見道路上車流如水,道路兩旁商鋪林立,百姓們在其中來來往往。
看了一陣之後,他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許良這個問題,這新京城給他們的感受確實很奇怪。
許良笑道:“我想,諸位上官的感受應該是彆扭吧,就像是與這裡格格不入,這裡百姓的精神面貌,還有這裡豐富的生活設施,應該都讓諸位覺得陌生。”
沒有人說話,之前閉目養神的幾個人,再度閉上了眼睛,似乎沒有繼續交流的興致。
詹徽任亨泰也都只是冷哼一聲,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
其實許良話一說完之後,他們就驚訝的發現了自己確實是這種感覺,身處這樣的城市裡,他們就是感覺到了陌生和彆扭。
新京城的一切事物,氣質,樣貌都和他們固有認識的世界截然不同,這讓他們很不習慣。
而他們雖然不說話,但是許良卻沒有要終止話題的意思,仍然順着往下說了。
“其實這就是問題所在,隨着工業科學的發展,像新京這樣的城市以後只會越來越多,但是這樣的新世界諸位上官卻覺得彆扭,這說明你們在舊有社會體系下培養出來思想和習慣,是完全不匹配工業社會的。
社會是發展的,這一千多年來儒家不是也在一直求變嗎,只是現在無論儒家怎麼變,都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說到底,儒家是脫胎於農業社會的思想,但未來我們所需要的是適配於工業社會的思想,這種思想要能指導工業社會環境下百姓們的生活生產活動!”
一時間,幾個尚書都有些驚異之色,這番話已經有些觸及到了思想的本質意義,他們雖然都沒有說話,但也若有所思。
而這時候馬車已經緩緩停下,此行的終點抵達,也到了下車的時候。
許良倒也不客氣,直接先站起來走下車廂,但離開之前還是衝着裡面幾人留下一句話。
“天下大勢浩浩蕩蕩,時代的車輪碾過誰也不能倖免,我纔是未來,而你們.會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