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駙馬是什麼樣的人?
文閣之中,在留聲機緩緩播放舒緩幽遠的古典樂曲的背景聲下,朱元璋帶着眼鏡正在批閱奏疏,哪怕近乎七十高齡的他看起奏疏裡十分費勁而且緩慢,卻也依然不會放下多年養成的工作習慣。
看了還沒有一會兒,他就感覺眼鏡有些酸澀,忍不住就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架,這終於是讓他放下了手頭的事情準備歇息一會兒,不服老也是不行的。
這時候,他才把目光轉向身邊的那個身影,這是一個十幾歲的華貴少女,此時正安靜的在一旁爲朱元璋研磨。
朱元璋笑道:“你這丫頭來了這裡許久,有什麼話就說吧,是不是快出嫁了安不下心?”
這少女便是含山公主了,進來文閣之後看到朱元璋正在辦公,便不敢打擾,乖巧的在一邊爲他研磨,此時聽到朱元璋的話,她也是面色微紅,有些羞赧的模樣。
不過她似乎不是特別內向的女子,很快也就恢復了平靜,略作猶豫後問道:“父皇,那駙馬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什麼樣的人”朱元璋沉吟片刻,似乎也在回想許良的特點:“應該說是一個有趣的人吧,也很有才華,朕在賜婚的聖旨中評價他爲當代青年之表率,這個評價朕自認很中肯,爲自家女兒擇婿,父皇可不是隨意亂來的。”
含山卻道:“既然他這般優秀,爲何直到二十五歲還未娶妻,是因爲長相生的難看嗎,還是才高氣傲看不上尋常女子?”
朱元璋頓時卡殼,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哪兒知道許良爲什麼拖到現在。
含山見到朱元璋發愣,忍不住噗嗤一笑,便換了個問題:“兒臣想知道駙馬平時都喜歡做什麼事情,喜歡看什麼書,又是什麼樣的脾性,寫過什麼詩詞文章。”
朱元璋頭疼的取下眼鏡擦了擦,這些事兒他也不太清楚啊,他堂堂皇帝,難道還要去操心這個?
正待要隨便說兩句搪塞過去,卻見到朱標走了進來,看到含山之後,朱標笑起來。
“十四妹也在這裡,少見你往父親身邊湊,現在這麼殷勤,莫非是在套咱許駙馬的情報?”朱標打趣的隨口一說,還真讓他給說中了。
這一下就讓含山鬧了個大紅臉,嗔怪的看了一眼朱標後,卻也不說話。
朱標見狀,一下子樂了:“嘿,十四妹這樣子莫非是真讓大哥猜中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有什麼想知道的你都來問我,關於駙馬的情報我這裡應有盡有!”
這樣一鬧,含山反而沒法再開口了,小女子也是臉皮薄,與朱元璋說說私話還行,在朱標面前卻難以啓齒。
好在朱元璋這個老父親卻心思細膩,呵呵笑者着含山解了圍:“伱且說說,那許良平時都喜好做什麼事情,看什麼書,脾性可好,有什麼詩詞文章?”
朱標看了含山一眼,坐在一邊笑起來。
“許良這個人嘛,說有趣那的確有趣,要麼就鑽研稀罕物件,你看着時鐘,留聲機,還有那自行車,可都是他的手筆。
而且也總能弄些稀奇且有意思的事兒來,如昨日大哥我去看的球賽,看得我是熱血沸騰激動難耐,還有往常那熱氣球更是登入天空,驚世駭俗,堪稱妙人。
但你要說他無趣卻也無趣,別人喜歡的風雅詞章他毫無興趣,反而使勁鑽研那枯燥學問,昨日在關中大學他還送了一本高等數學,據說是他自己編寫的,十四妹若是有興趣,回頭大哥拿給你看看。
其人的脾性嘛,說一句溫良謙和還是沒有問題的,該是十四妹的良人。”
朱標一番話說完,便淡笑看着含山,讓含山一陣子無語。
細細體會了朱標這番話的內容,她便不再過多停留在這裡,大哥找父皇多是有事商談,小女子不適合留在一邊。
在欠身行禮告退之後,她便施施然離開了文閣,也不知朱標這番話是讓她歡喜還是讓她憂愁。
朱元璋呵呵笑着,含山公主的到來還是讓他心情好上不少的,現在還沒嫁出去的女兒,除了一個才幾歲大的,就剩下含山了,爲她擇了一個佳婿,算是完成了一個任務。
朱標輕車熟路的坐在朱元璋身邊去,然後嫺熟的給老父親按摩,緩解他的疲勞。
朱元璋眯着眼睛享受的同時,也不往說事兒:“嗯昨日看了着新京城,覺得如何,那球賽真的這般精彩?”
朱標感嘆起來:“新京城之面貌,古今絕無僅有也,無論各類齊全設施,還是百姓之富足生活,都是難以想象的好,許良此人的確有經天緯地之才,就連弄個球賽都章程詳盡,看下來當真血脈僨張十分刺激。”
朱元璋聞言搖了搖頭:“若非朕年齡大了些,說什麼也要親自去看看纔好。”
朱標卻不以爲意道:“父皇若真想去,兒臣略作安排就是,到時候安排一個貴賓雅間,既能觀賞比賽,又避免的喧鬧。”
朱元璋呵呵笑起來:“到時候再說吧。” 隨後,朱標就向朱元璋說起了昨日所見所聞,很多東西他不說的話,朱元璋確實很難了解清楚。
聽着朱標眉飛色舞介紹新城的公園,商場,球場,學生,工人等等事物,他也很是高興。
眼見說的差不多了,朱標也就適時那話題引到正事上,說起了關於許良對實驗室的建議,當然明面上說是建議,但實際上這是許良賣實驗室開出的價錢。
朱元璋一聽許良開出的價格,再一看朱標猶豫的神色,他頓時不滿起來:“這要求你答應不下來,看來還是沒有下定變法之決心啊!”
朱標嘆了口氣,告罪道:“父皇明鑑,變法干係社稷安穩,兒臣實不敢輕忽。”
許良和朱標的博弈,再朱元璋這種老狐狸眼裡一下就看破了。
什麼討價還價都是假的,許良想要的,無非就是實驗室可以給你,但是你朱家也必須要讓實驗室登堂入室。
這不僅僅是爲科研人員爭取待遇,更多的是要把科學的旗幟給立起來。
如果朱家真的答應了許良的要求,把實驗室改設科研院,並且作爲獨立於六部之外的超然機構,那這幾乎就是宣告世界,科學真正得到了皇室的認可,甚至可以歸類爲官方認證的正統學說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實驗室就是脫胎於科學理念下的機構,你承認實驗室,就等於承認科學,你把實驗室放在什麼高度,也就把科學放在了同樣的高度。
所以這個博弈的實質不是實驗室或者科研院本身,而是要不要變法的問題。
朱標還沒有徹底倒向科學開啓變法的勇氣,自然就不敢輕易把科研院拔的太高,因爲你只要把科學擡到明面擡到搞出,這就意味着思想戰爭要開始了,儒家不會容許思想高地被外來者侵佔。
你科學在民間搞搞事情也就得了,在皇帝身邊搞,那就是真的要挖儒家的根了。
儒家憑什麼屹立千年不到,那不就是因爲他緊緊的抓住了皇權嗎,甚至可以說是綁架了皇權,世人想要出人頭地永遠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學習經典,成爲儒生。
科學如果擠進來,哪怕只有小小的一個科研院,都會讓儒家覺得膈應,覺得厭惡。
朱元璋冷哼一聲:“就因爲以後有可能的那麼一點風雨,就能讓你如此害怕,這可不是一個君主應該有的樣子!”
朱標有點尷尬,想了想,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如果讓父皇選擇的話,父皇會選擇變法嗎?”
朱元璋頓時無語了,不過想想他倒也能夠理解,很多時候父親還在的時候,做兒子的就容易在父親身上尋找主見,這只是人天然的一種依靠心理。
都說只有父親去世之後,纔是男人真正長大的時候,這話也是有那麼點道理的。
所以也不能說朱標沒有魄力和主見,要怪也只能怪本能對父親的依靠心裡使然。
“如果沒有現在的新京城,朕絕對不會想着什麼變法,但是現在嘛.如果朕能再年輕個二十歲,不,只要再年輕個十歲,變法這事兒都輪不到你來幹!”
朱元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最終還是用自己的想法給兒子提供一點方向。
這話確實是他的內心想法,他朱元璋雖然有點小農意識,做點什麼事兒都傾向於保守,但這絕不代表他就沒點魄力,變法不是不行,但要看到乾貨。
現在就是許良已經把乾貨擺出來了,他朱元璋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就以新京城現在的情況來說,如果自己再年輕點,他有絕對的魄力發起這個變法,並且有把握能夠成功。
正如他當初告誡朱標的話,君王做事怎麼做都可以,重要的是把自己選擇的路走完做好,他朱元璋就是這樣的人。
科學和工業展現了足夠的價值,他朱元璋能看得上,那就可以變法,至於後面的事兒,無非是把讓變法成功,僅此而已!
朱標直接傻眼了,他確實像問問老父親的意見來着,但沒想到老父親這麼幹脆,這反而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變法這種事關社稷安穩的事情,就真的這麼簡單就決定了?
朱元璋還是不喜他這樣猶猶豫豫的樣子,直接扔下一句話:“你什麼時候下定決心了,就把許良叫過來聊聊,讓他說說後面的路怎麼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