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集合!”
“全鎮集合!”
伴隨着陣陣聚兵的鼓聲,順天府內第二鎮開始陸續集結,同時所有標統、校尉都尉進入大帳等待都統下令。
如今第二鎮的都統和兩個協統都是朱由校空降下來的權貴子弟,他們領到了皇帝密旨後立刻趕來召集全軍。
這些權貴子弟一個個雖然志大才疏但也不是傻子,他們對第二鎮並沒有做出什麼太大的改變,因爲他們也知道怎麼才能保證這一鎮的戰鬥力,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這不眼下就到了需要第二鎮用命的時候,常意這個第二鎮都統很快擂鼓聚將然後拿出密旨來宣佈調兵,有密旨在,加上他們本身就是統轄第二鎮的高級將領,足以帶着第二鎮封鎖順天府了。
直隸現有的三鎮新軍都是改編之後的大編制軍鎮,一鎮足有一萬六千五百八十四人,裝備精良,士卒更是百戰勁旅,有這樣的強軍在,一鎮即可封鎖順天府各處要地。
這些士卒的軍事素養和經驗完全值得相信。
當第二鎮的中高級軍官到齊後,常意拿出密旨當中朗讀了朱由校的旨意,隨後說道:“陛下的旨意都聽明白了?各標即刻出發,以營爲單位封鎖各街巷,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這些標統和校尉都尉剛要按旨意行事,忽然帳外傳來聲音:“第二鎮的調動,怎麼沒內閣公函和兵部的調兵文書啊?”
周遇吉聽到常意這個草包權貴子弟敢來威脅自己,當即眼睛一眯:“你?威脅我?威脅本將?!”
朱由校愣了下,隨即大喊道:“爾等是沒聽到朕的話嗎?還不快動手!”
“同時,哀家還會勸說皇帝,讓皇帝恢復張師傅的官爵,再讓皇帝自行退位,張師傅以爲如何?”
這一刻,王文魁感覺陛下的計劃可能要失算了。
然而這個協統下令後,帳內的校尉都尉誰也沒動,帳外的那些親兵也是沒有一個人進來。
“陛下輸給張師傅,沒什麼意外的,陛下還是太年輕,太天真,太急躁了。曾經本宮也勸過陛下,可陛下執意如此,本宮又能奈何呢?只是沒想到,最後賠上了燃兒的命”
看着躺在牀榻上那個面色殷紅的熟悉面孔,張好古還是沒忍住眼眶一紅,想着往日種種,想着曾經的君臣情誼,張好古聲音都開始哽咽起來:“陛下。”
“哼,沒張公的內閣批文,你也敢調動第三鎮?給我拿下他!”王大山一指,身後幾名親兵當即上前將這個第三鎮都統給按在地上。
到了武英殿的殿門口,張好古就看魏忠賢走了出來:“張師傅,皇爺等您許久了。”
宣懿太妃看了看張嫣,握着張嫣的手嘆了口氣:“哀家也好,皇后也好,都沒了孩子,說是天涯同落人也不爲過。如今哀家掛念着的,這就這大明天下了。”
朱由校愣愣的看着張好古,啞然道:“沒想到,最後我還是沒能贏了你。”
這樣反常的局面讓這個協統意識到了不妙,冷汗一下子從額頭冒了出來:壞了,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只聽周遇吉笑道:“你在第二鎮裡,想讓人拿下本將?”
“罷了,直說吧,本宮來,是想請張師傅去慈寧宮坐一坐。”
“臣也沒想到,如今再和陛下相見,竟然是這副模樣。”張好古哀嘆着。
張嫣幽嘆一聲:“張師傅莫不是怕本宮這個弱女子?本宮可是親眼看着新軍進入這皇宮的,守城的禁軍、宮裡的侍衛竟然沒有一人阻攔。可見這皇宮,這大明京師,早就在張師傅的掌控之中了。”
聽到有人質疑密旨,常意怒道:“放肆!是誰敢質疑聖旨?”
見朱由校不說話,張好古繼續說道:“順天府的三鎮新軍,我已經下令讓他們按照陛下的意思動起來了,第二鎮和第三鎮控制各門和各條街巷,至於第一鎮,眼下應當已經進入皇城了。”
“可臣沒想到,臣教了陛下那麼多,最後陛下就只剩下了個獨。”
緊接着,周遇吉坐在將主的位置上:“現在,本將繼續統領第二鎮,誰有異議?”
“諸位老弟兄,可有人願意拿下我的?”
周遇吉看着這些面露驚恐的協統標統,高喝道:“左右,拿下這些人,隨本將去校臺!”
朱由校眼睜睜看着張好古起身離開,他忽然感覺自己又是五臟俱焚,猙獰着喊道:“張好古!”
張好古看着宣懿太妃,良久長嘆一聲:“太妃,臣真沒想過這些。”
“那用皇帝的命,能否解開張師傅的心結?”宣懿太妃語不驚人死不休。
“如今常將軍纔是第二鎮都統,你擅闖軍營該當何罪!,左右,還不把他拿下!”一個協統立刻站出來斥責着,想要讓人拿下週遇吉這個不穩定因素。
“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他們爲何背叛朕?!
“陛下只是急躁了點,但不失爲明君。”張好古說道。
張好古握着朱由校的手,輕聲說着:“陛下,天下固然是您的,但也是天下人的,這話臣早先就和您說過。民乃國之本,社稷爲重,君爲輕。”
“恨倒是不至於,只是哀罷了。”張好古說道。
“臣最懷念的,還是之前君臣情同手足親密無間的時刻。那個時候臣雖然終日忙於軍政之事,但甘之若飴。君聖臣賢,明君在位,良臣滿朝,放眼大明天下整整日上,臣喜歡那個時候的大明,並願意爲其鞠躬盡瘁。”
張好古長嘆了口氣,坐在朱由校的牀邊握住了朱由校的一隻手:“陛下,臣說過,臣從未想過弒君。”
朱由校則是突然喊道:“是,你是沒想弒君,可你手下的人已經動手了!”
“也許朕變了,也許朕一直沒變.”
“陛下,臣自問還是當初模樣,未曾改心中志向理想;敢問陛下,您可還是當初的模樣?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張好古輕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這些侍衛和錦衣衛立刻推開讓出一條通道,放任張好古走到了朱由校牀邊:“陛下就這麼想讓我死?”
“我知道,我明白。”張好古說着,拍了拍魏忠賢,隨後進入武英殿,一路進了內殿來到朱由校的牀榻前。
與此同時,在第三鎮的大營中,已經全軍集結待命即將出發的第三鎮忽然被叫停,王大山帶着幾名親兵出現在校臺之上:“誰讓你們集結第三鎮的?”
校尉都尉們當即齊齊抱拳說道:“參見大將軍!”
宣懿太妃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張師傅還認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
“皇爺,張好古一行已經到午門了。”東廠番子快步進來彙報。
張好古皺眉說道:“臣說了,臣從未想過弒君。”
“打擾不了什麼,當日皇帝來找哀家訴苦,哀家就預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這些時日皇帝的所作所爲哀家也聽說了,說其倒行逆施,倒也不爲過。”宣懿太妃說道。
“自天啓二年到現在天氣一十三年,十二年時間,太多東西都變了,人心也早就變得不同了。”
“朕這副模樣還不是託了你的福?張閣老?張相爺?”朱由校譏諷着。
“你這個奸賊!”
“違抗聖意?”
張好古點了點頭:“臣將一家老小用船接到了遼東,如今家眷安好,臣的夫人亦是如此。”
“至於山東、河南、山西的四鎮新軍,我讓他們原路返回了,陛下不用再等他們了。”
“我爲何不能在這?說起來有些時日沒來,這生面孔倒是多了不少啊。”周遇吉意有所指的看着那一個個協統標統。
“是我!”
“宣懿太妃?也好。”張好古點了點頭。
“如此,哀家便明白了,張師傅請回吧。”宣懿太妃點了點頭。
王大山卻是看也不看這個協統,轉身看着校臺下密密麻麻的第三鎮將士和那些校尉都尉:“陛下的密旨乃至僞造的,現在本將奉張相的旨令接管第三鎮。”
“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是肯定要退位的,陛下退位了又無子嗣,自然是要兄終弟及,讓信王來當這個皇帝。”
“朕沒想到朕身邊的人都背叛了朕.”
張好古問道:“太妃這是何意?”
到了武英殿前看着空蕩蕩的道路兩側和大開的殿門,張好古靜靜的矗立了半刻,隨後長嘆了口氣,一步步走向那大開的殿門。
宣懿太妃靜靜說道:“在哀家這,張師傅就不用這般客氣了。明君可做不出要血洗皇極殿的事來。也不用替皇帝遮掩什麼,大明能有今日,多虧了張師傅和革新黨的忠臣義士們,皇帝的功勞有多少,大家心裡都清楚。”
“只要張師傅同意,日後朝廷的軍政大事,還是張師傅操持着,只要這天下還是大明的天下,皇帝還姓朱,哀家就不過問其他。”
很快,伴隨着陣陣鼓聲,順天府內的第一鎮、第二鎮、第三鎮都動了,那鼓聲哪怕在皇宮之中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認爲三鎮兵馬已經按照自己聖旨開始調動的朱由校也是露出了喜悅的表情:“天佑我大明!如今順天府的三鎮兵馬已經調動,加上山西、河南、山東的四鎮兵馬,大計已定!”
張好古繼續說道:“不管陛下信不信,臣真沒打算害你,更不會害太子。畢竟太子是臣的弟子,臣是一直期望將太子教導好,再給天下萬民帶去百年太平。”
一旁的兩個協統抽刀就要反抗卻被王大山給放翻在地上。
“你這個都統就是靠這個指揮第二鎮的?”
再次嘆了口氣,張好古鬆開了手,替朱由校掖了掖被角:“是陛下先背叛了自己,陛下好好休息,安心調養吧。”
“天子,當以天下萬民之念爲己念,以天下萬民之心爲己心,遠陰謀詭計,近堂皇正道。行仁善之政,內聖而外王,將天下是爲一家,以仁愛治民,不輕起刀兵.”
常意惱怒的看着周遇吉,但轉念一想這是自己的第二鎮,常意當即說道:“威遠伯,如今第二鎮即將奉命出動,你還是老老實實待着,不要亂來的好。”
周遇吉一句一步,直接走到了常意身前,隨後一腳將他踹開:“廢物,本將懶得殺你,在一旁乖乖待着!”
一路到了慈寧宮,看着守在門口的新軍將士,再看看坐在殿內靜靜參拜神像的宣懿太妃,張好古躬身說道:“打擾太妃清淨了。”
“衛兵!衛兵呢!還不進來!”常意大喊着,可帳外也依舊毫無動靜。
“讓他速來,速來!”朱由校漲紅着臉,他感覺隨着張好古離自己越來越近,這自己的精氣神也越來越好,果然,只有殺了張好古,自己才能好的起來!
張好古到了午門後,直接讓一干衛隊停在午門外,自己隻身進入了午門,隨後過宮牆,轉入武英殿。
聽着張好古的話,朱由校終於是嘴脣動了動:“朕”
“臣見過皇后。”張好古對着張嫣躬身行禮。
話音未落,周遇吉走進了大帳,常意一看是周遇吉整個人都懵了:“你,你怎麼會在這?”
朱由校睜開了眼:“你終於來了,朕千召萬召你不來,還以爲你不會回來了,沒想到你最後還是回到這了。”
張嫣又問道:“那若張師傅和陛下相殘,不知七七又會作何念想?”
一路到了武英殿門口,張好古忽然發現了又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大山,你要造反嗎?!”一個協統聲嘶力竭的喊着。
然而朱由校命令下達之後,侍衛和錦衣衛們卻沒有一人動手。
張好古轉身逐步離開,每走一步,張好古的內心就更堅定了一分,他雖然早預料到朱由校可能會對自己動手,但當朱由校真的猙獰的喊着讓人殺自己的時候,張好古還是感覺心如刀割,整個人覺得鬱郁悶悶,胸中似有什麼鬱氣宣泄不出來,堵得人發悶發脹。
朱由校愣住了,他沒想到,就連這些侍衛和錦衣衛都不聽他的了,這些不應該都是天子的家奴嗎?
校尉都尉們早就看這些權貴子弟不爽,更不願意被一羣不懂軍事毫無經驗的愣頭青給指揮着當炮灰,如今見到王大山這位熟悉的新軍大將,校尉都尉們右手握拳橫擲胸口;“參見大將軍。”
張好古悲痛的搖了搖頭:“陛下,不是臣做的,臣從未想過弒君。”
“給朕回來!”
“原本臣以爲輔佐陛下和太子兩代君臣,起碼可爲大明續百年之運,可臣簡單了。”
“王大山,我們有陛下的聖旨,你待如何?”第三鎮都統王文魁問道。
“給朕回來!”
張好古微微皺眉:“皇后是何意思?”
“動手!給朕殺了他!”
“而你,你和你的新黨,已經妨礙到朕了!”
“天子尚獨,這是你教朕的!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有什麼錯!”朱由校厲聲質問着。
“那張師傅可同意信王登基?”宣懿太妃又問道。
“來人!動手!”
第三鎮一萬六千五百八十四名將士和基層軍官齊刷刷的右手握拳橫在胸口:“參見大將軍!”
“這些,陛下都忘了。”
“臣以爲會一直和陛下君臣不疑下去,臣主外,陛下主內,共同把大明打造的越來越好,百年之後成就一段千古佳話。”
“你,你想做什麼?!周遇吉,我跟你說,你這可是違抗聖意,按律當滿門抄斬的!”常意聲厲內荏的威脅着,企圖讓周遇吉產生忌憚。
但常意很快就悲哀的發現,往日還能指揮動的這些軍官,如今卻一個個如同聾了一般,竟然沒一個人聽話的話。
看着被這麼多人包圍的張好古,朱由校暢快的笑了起來:“到了今日,朕總算贏了你一次,哈哈哈哈哈,朕可以安心了,朕可以安心了。”
隨着朱由校的大喊,從四方涌進來大批侍衛和錦衣衛將張好古團團圍住。
“按律當斬?”
常意聽到連忙喊道:“周遇吉擅闖軍營,違反朝廷律令,還不將他拿下!”
“本宮現在算是相信,張師傅真的沒有背叛陛下。張師傅,不知七七可好?”張嫣問道。
皇后張嫣穿着一件淡黃的宮服,帶着鳳釵琅環配飾,靜靜的立在門口:“本宮就知道,陛下贏不了你,張師傅。”
“自然。”張好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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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魁看着這一幕,神情呆滯面如死灰,他明明已經是第三鎮都統了,卻根本無法如王大山這般只用一句話就直接調動了整個第三鎮。
朱由校沉默不語。
“今日哀家請張師傅來,就是想問一問,如今皇帝想殺了張師傅,張師傅對皇帝可有怨恨?”
終於,周遇吉說道:“你還有招麼?沒有的話,我可就要動手了。”
等張好古走了,宣懿太妃看向張嫣:“皇后可聽清楚了?”
張嫣神情複雜的點了點頭。
“皇后可有什麼想法?”宣懿太妃又問道。
張嫣輕聲說道:“妾身已經沒了孩子,不能再失去陛下了,若是能保住陛下的命,那陛下退位也就退位吧,畢竟陛下已經得罪了滿朝文武,再不退位,妾身都擔心陛下的安全。”
宣懿太妃說道:“如今這大明的未來,就看咱們娘倆了,去勸陛下吧,讓陛下自願退位,禪位給信王,把這大明的江山給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