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炮!”
“開炮!”
“瞄準那艘四桅大船,狠狠地打!”
七丈快船之上,大明水師將領李明芳正站在船首指揮着自己的戰船向前衝鋒着。
快船乘風破浪向着紅夷人的大船快速逼近,一位位水手在船艙內加快了搖櫓,讓快船的速度又平添了幾分。
像這樣的快船,大明水師一次性撒出去七十艘,被猝不及防的戰爭給打懵的紅夷人一臉茫然的看着那四面八方快速逼近的大明戰船,一個個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惶恐的神情。
作爲這支強大的海盜艦隊指揮官,紅夷人範哲丁看着那些快速逼近的明朝戰船不由得想起了他的某位前輩。
那位前輩一路來到東方,看到了地大物博的明朝,抱着征服這個龐大國家揚名歐洲的想法,他在簡單調查了大明後,知道大明如今不重視武備後,他很輕率的對大明這個看起來很虛弱的巨人發起了進攻。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當時的大明的確軍備鬆弛,但那隻限於尋常衛所,北方九邊也好,山東、江浙、兩廣這些東南備倭之地也好,都有着相當的精銳,更何況大明並不是那麼不堪一擊。
明朝的水師和那位前輩的艦隊大戰時,明朝的諸多小船就如同這樣瘋了一般撲上來,那些小船花式多樣:有的分爲前後兩段,前段裝着火藥,逼近了直接前後兩段船體分離,帶着火藥的前段船艙直接撞上來;有的船首裝滿柴薪猛火油,逼近之後直接燃起大火;還有的帶着各種火器
那註定失敗的一戰讓紅夷人知道,巨人就是巨人,虛弱的巨人也是巨人,更何況這個巨人還不是完全失去了力量,它還有着相當龐大的軍隊,有着數不清的工匠和百姓。
如今,輪到自己和明朝的水師作戰了,範哲丁認爲自己不會重蹈覆轍,他沒有徵服那個龐大王朝的心思,他也知道那個王朝的力量,他只是要在海上分一杯羹,畢竟眼下明朝的商人四下做生意,已經很影響他們的收入了。
如果明朝商人真的一路肆無忌憚的跑到印度,跑到非洲去,那他們荷蘭人還怎麼賺錢?
歐陸上強大的國家很多,有些是海戰強國,有些是陸上強國,像大明這樣地域龐大的王朝,最重視的還是大陸,因此身爲縱橫大洋的海上強國,範哲丁認爲自己可以讓大明吃痛。
整理了下自己那插着漂亮鷹羽的三角帽,範哲丁看向自己的大副:“讓我們的船攔住那些明人的小船,不給他們靠近我們主艦隊的機會。”
大副顯得很有自信:“放心吧,這些明人的小船靠近不了我們,他們的船太小了,無法對我們造成什麼威脅。”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紅夷人的火炮爆發出了徹地連天的咆哮,那一門門火炮將一顆顆實心炮彈砸向正面那密集的大明快船,企圖用炮彈攔住這些快船的腳步。
隆隆的炮聲不斷轟響,彷彿天際炸雷一般的巨響讓所有人的耳朵都陷入了不斷的嗡鳴之中,硝煙升騰,時不時有船隻被炮彈集中,船體破裂的聲音和船員的驚呼慘叫從未停下。
在婆羅洲、蘇門答臘、爪哇這三個島嶼中間的狹窄海域上,雙方加起來超過三百五十艘戰船擠在這片小小的不規則長方形海域內,用數不清的炮彈招待着敵人。
眼下雙方的快船已經互相逼近,李明芳命令下屬換上開花彈,準備給這些靠近的紅夷人快船一個教訓。
隨着兩艘快船距離越來越近,李明芳已經能透過一道道激起的水柱和硝煙看到對面船上那些紅夷人的臉。
紅髮碧眼,長毛鬼面,海外蠻夷,果然不似人形!
“真以爲大明還是之前禁海的時候呢,左右,火龍彈準備!”
隨着李明芳的話,幾個水手擡着兩根大號的火龍彈跑來將其安置在船首的木軌上。
看着眼前這兩根圓凳粗細,描繪着飛龍吐珠圖繪的大號火龍彈,李明芳望着對面那艘快船露出了笑容:“瞄準了打。”
引信點燃,隨着火龍彈內火藥被引燃,淒厲的尖嘯聲中,兩支火龍彈拖着尾焰從木軌上激射出去,在對面快船還沒反應過來徑直命中船首隨後爆炸!
轟!轟!
兩聲震耳欲聾的爆響伴隨着火焰迸濺,煙霧升騰。
當硝煙散去時,那艘快船的船頭已經被炸得粉碎,船首上的人被爆炸的衝擊力給直接掀翻下海,那船首的碎木殘片四散飛濺,宛如流彈一般打在那些猝不及防的紅夷人水手身上。
一個大鬍子紅夷人只看到對面那艘明朝的快船上發出兩道拖着長煙的東西,下一刻自家的船頭就被炸了個粉碎,一片巴掌大的船體碎木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把他的腹部打出了個洞來。
這個大鬍子摸了摸自己腹部的空洞,被撕裂打碎的腸子內臟從洞裡不斷往外流着,他在愣神好久之後才被那劇烈的難以忍受的疼痛給驚醒,淒厲慘叫哀嚎着,兩手不斷把腸子往肚子裡塞,卻怎麼也塞不回去。
另一個紅夷水手只聽到一道呼嘯的熱風從自己臉邊飛過去,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手裡卻出現半隻掉下來的耳朵和滿手的血跡,那塊碎木劃過他的臉頰,將他臉頰撕裂,耳朵都被帶了下來。
還有的人被碎木打斷了胳膊和腿,有的直接被火焰爆炸的衝擊掀翻下海,有的離得遠被直接震到桅杆附近,暈頭轉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兩發火龍彈,直接摧毀了這艘快船的反擊能力,那劇烈的震盪讓這艘船的人顛三倒四不是重重摔在甲板上就是腦袋磕到了艙壁或者火炮之上,磕得一個個鼻青臉腫,茫然無措。
慘叫聲,哀嚎聲,叫罵聲不斷響起,紅夷人的快船開始慌了!
而看到火龍彈建功的李明芳猛地一拍大腿:“衝上去,火炮換開花彈,直接擊沉!”
像這樣的場景,在這片狹窄的爪哇海上不斷出現。
隨着一道道尖銳刺耳的呼嘯聲,一枚枚火龍彈從大明的快船上激射而出,在滿天炮火硝煙中將一艘艘紅夷人的快船重創乃至擊沉。
憑藉火龍彈的犀利,大明水師的快船隊得以突破這一道阻礙,向着紅夷人的核心大船飛速前進。
範哲丁驚愕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幕,那一道道從明人船上飛出來的火光是什麼,他沒有絲毫頭緒,往往只是一道呼嘯聲過後,自己的一艘船就會被爆炸的火焰和硝煙所籠罩。
“明人用了什麼武器?!”範哲丁頭一次感覺,海戰怎麼和自己以往遭遇的不一樣呢?
海戰不應該是雙方戰船不斷貼近,隨後互相發射實心炮彈,距離夠近後用鏈彈摧毀敵人的桅杆防止敵人逃跑,用散彈清理敵人甲板上的水手,隨後用鉤爪把兩船相連,然後過去白刃戰麼?
明人怎麼能隔得這麼遠就用火器摧毀自家的船了?!
而範哲丁馬上又意識到了更嚴重的問題,這些明朝快船上的火器能摧毀自己的船隻,那麼它們靠近了,是不是能對自己的主力艦隊同樣造成威脅?
只要這些船隻靠近了,自己的戰船就不能無視他們,而一旦把精力用在驅逐摧毀這些快船上,明人的那些大船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對自己發動攻擊了!
他們可沒受到什麼威脅!
“讓各船注意,先把這些明人的快船摧毀,不要給他們機會靠近,主力戰船後退,先拉開距離。”範哲丁意識到這一戰不好打了,他立刻下令準備跑。
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這對海盜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畢竟他眼下的身份,就是海盜不是嗎?
齊明光用千里鏡看着對面戰船的動向,發現那些大船的速度減緩後,他也意識到了紅夷人想跑。
“傳令各艦,快速逼近,咬住紅夷人的戰船,不能讓他們跑了!”
“本艦加速,頂上去。”
隨着齊明光的命令下達,威遠號船艙內的蒸汽動力機組開始運轉,一剷剷煤炭送入鍋爐,蒸汽化作動能催動着動力機輪轉動,龐大的威遠號開始全速前進了。
當濃濃的黑煙從威遠號的那兩個巨大煙筒中噴出,螺旋槳飛速旋轉,帶動着八千餘噸的威遠號向前逼近。
當頂着滾滾黑煙的威遠號全速前進時,那通體漆黑的龐大身軀頓時引起了紅夷人的注意。
沒法不注意,這艘船太大了,無論是明人那些大福船,還是紅夷人的大蓋倫船,在這艘足足四十多丈的鉅艦面前,都如同孩童一樣羸弱。
那龐大的漆黑身軀彷彿小山一般碾壓過來,讓紅夷人不得不將火力集中在這艘大船之上,誰都知道,這艘懸掛着青龍踏海旗和山河日月旗以及有着諸多令旗的大船就是明廷的主艦,明人的將軍就在這艘大船上。
伴隨着隆隆炮聲,一枚枚炮彈飛掠而來砸在威遠號的船體之上,但在一聲聲沉悶的碰撞之後,這些炮彈根本無法對威遠號的船體造成什麼有效的破壞,往往飛過來的炮彈落在船體之上砸出一個凹坑後就會無力的墜入海中。
那金鐵交鳴之聲告訴了紅夷人,這是一艘通體覆蓋着鐵甲的龐大戰船!
這一刻,紅夷人無疑有些絕望了,他們的實心炮彈根本無法打穿威遠號的鐵甲,而全速前進的威遠號在諸多大福船和快船的擁簇下,卻可以隨心所欲的傾瀉火力。
威遠號上的三千斤大銃和五千斤大銃都是特製的火炮,這些大銃除了可以發射實心炮彈,還可以發射威力更大的開花彈。
而且在威遠號甲板上那一個個凹槽之上,水手們已經在安置那些重型火器了。
“長蛇破陣箭呢?推過來,快推過來!”
隨着一個校尉的呼喊,七八個水手推着沉重的長蛇破陣箭來到船首,將其安置在凹槽木軌之上,九枚特製的火箭已經安置妥當,這些火箭通體修長,頭部安置着棱形破甲錐,身軀上描繪着一條呲牙的猙獰長蛇。
大明重型破甲火器,長蛇破陣箭,一般用來鑿穿敵方盾陣、盾車等防禦力量,如今用來破壞紅夷人的船體,非常適宜。
“長蛇破陣箭,瞄準敵船,發射!”
刺鼻的硝煙升騰,煙霧之中火光閃爍,九支長蛇破陣箭飛掠而去,衝着紅夷人的戰船呼嘯而去。
威遠號這艘龐大的鐵甲船冒着滾滾濃煙靠近時,範哲丁就意識到了不妙,己方的炮彈無法對其造成有效的殺傷,而這艘身軀龐大宛如小山一般的漆黑鉅艦卻可以頂着己方的炮火不斷逼近,彷彿自家的炮彈就是蚊子瘙癢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當這艘龐然大物逼近時,其船頭上爆發出的火光閃爍讓範哲丁下意識大喊:“各船躲避!”
但,這個時候還來得及麼?
火光閃爍,淒厲的破風呼嘯中,範哲丁看到一道黑影徑直從自己飛過來,他下意識蹲下身子,隨即就感覺甲板一陣震顫,緊接着就是一道火光從船艙中爆發出來,爆炸在船體內部出現了!
範哲丁感覺自己身體一輕,隨即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給掀翻出去!
威遠號以自己無可匹敵的船身硬頂着紅夷人的炮火突進,看着主艦如此威武,其他的福船,快船紛紛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來。
在一聲聲“明軍威武!”的歡呼中,大明水師成功突入紅夷人的艦隊之中,混戰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在這片狹窄的爪哇海中,雙方三百五十餘艘戰船此刻混戰在一起,敵我雙方的距離非常近,往往周圍一兩海里內,全是己方和敵方的戰船。
隆隆的炮聲宛如驚雷一般不斷轟鳴從未停歇,甲板之上大明的水手和紅夷人的水手拿着火槍開始互射,噼裡啪啦宛如炒豆子一般的槍響密密麻麻,硝煙遮蔽了雙方的視線,炮彈和鉛彈飛掠清洗着這片海域。
火炮在轟鳴,火光混合着爆炸的硝煙迷霧,炮彈密集的砸落激起一道道水柱化作滿天雨水落下澆滅戰船上的火焰。
在這樣的混戰之中,哪怕聲嘶力竭的大聲呼喊都不一定能被友軍聽到,各船完全是各自爲戰,將己方的火力盡全力傾瀉在敵人身上。
威遠號作爲戰場上唯一的龐然大物,吸引了敵我雙方的全部眼球,這艘通體覆蓋着鐵甲的怪物頂着紅夷人的炮火不斷前進,將沿途的敵船一一碾壓。
一艘紅夷快船看着不斷逼近的威遠號絕望的嘶吼着用火槍和火炮發起攻擊,但這些攻擊落在威遠號那厚實的鐵甲上,只是一個個凹痕和白點,在金鐵交鳴的沉悶聲響中,威遠號不出意外的撞在了這艘快船上。
隨後,這艘快船在威遠號龐大的體積壓制下,寸寸碎裂,碎成了一片殘骸。
而威遠號那輕描淡寫,彷彿毫不費勁一樣的表現,徹底擊垮了紅夷人的自信。
“這是惡魔的船,這是惡魔的船,惡魔!”
“不可能,不可能有這樣的戰船存在,上帝啊,你拋棄了你忠誠的羔羊了嗎?”
“不,不,快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不!”
淒厲的哭喊聲和哀嚎聲摧殘着紅夷人的信心,他們經歷了一場場海戰,將一個個對手送入海底,但是面對這艘根本無法造成傷害的大船,他們真的無能爲力了。
這艘船真的是人力可以匹敵的嗎?
面對尋常對手,兇殘的紅夷海盜還可以拼命的去攻擊,和敵人搏命,但面對根本無法造成傷害的敵人,紅夷人拼了命用火炮,用火槍,用刀劍去打,卻連一點有效的損傷都做不到,這樣的無力讓人絕望,讓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來。
宛如巨鯨闖入魚羣一般,威遠號行駛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混亂,那些紅夷人的戰船紛紛拼了命的逃竄不想和威遠號碰上。
而威遠號則可以盡情的發揮着自己的全部火力,一枚枚火箭,一枚枚開花彈不斷髮射,硝煙之間火光不斷閃爍,火炮的轟鳴將毀滅送到紅夷人的頭頂。
一艘艘紅夷人戰船之上,淒厲的哀嚎哭喊伴隨着爆炸的火光響徹這片海域,破碎的船體不斷涌入冰冷的海水,紅夷人驚慌失措的逃離戰場,他們放下小船企圖駕着小船逃離,他們跳下自己的戰船,在冰冷的水中刨着,遊着,直至被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船體碎片,流彈擊中。
鮮血開始暈染海水,刺鼻的硝煙和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齊明光看着四下火光閃爍,大明水師的喊殺聲震天徹地。
快船宛如遊鯊一般三四艘船一起行動,用火龍彈摧毀敵船的反抗之後,那密集的炮彈隨即到來將其打沉。
大福船仗着自己船堅炮利,如同用不斷的開花彈和實心炮彈將被快船打的毫無反抗之力的敵船送入海底。
一門門火炮不斷的吞吐着火焰,水手和炮手們此刻都光着膀子,船艙之內悶熱無比,一個個炮手大汗淋漓的操控着火炮,盡全力的給予敵人毀滅。
此刻沒人覺得疲憊,所有人都感覺精神無比的振奮,大明水師自永樂之後,再一次威臨南洋,用炮火和毀滅宣告着屬於大明的海上時代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