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
張好古正在慢慢的看着手中口供和清單。
範洪堂一羣人還是老老實實的跪在張好古的面前，張好古不說話，他們是絕對不敢站起來的。
其實，到了這個份上。
他們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萬一，萬一張好古這個王八蛋給他們來一個卸磨殺驢怎麼辦?
這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畢竟，他們現在是真的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張好古卻是看的極爲認真。
每一筆錢都要仔細的檢查一遍，每一份口供都是需要認真的核實一邊。
這都是不同的人記錄的口供。
而根據不同的人的口供，還要進行比對。
八大晉商積累了上百年的財富，自然是不可能全都集中起來放在一個地方，每一個藏寶的位置都要仔細的核實出來。
如今新軍也已經開始行動起來，就是把藏寶地點給挖出來。
交叉的審訊，然後，然後鼓勵舉報，如此一來，逐一進行比對之後，就可以確定，誰遺漏了什麼地方，哪些地方，誰沒有交代。
如此比對之後，纔可確保，這八大皇商家產全都吐了出來。
張好古略微的核算了一遍之後，也是忍不住感嘆起來，這些晉商可真不是一般的有錢，這要是讓狗皇帝知道了大概就真的知道什麼叫富可敵國了。
每一個人辦事很認真，在比對之後，又對挖出來的寶藏進行了覈實。
仔細的看完了手中的清單，張好古又開始迅速的寫了一份奏摺，把情況大概說了一遍，然後，直接安排親兵火速把奏摺送到京師。
想必，在京師，這個狗皇帝也是迫不及待，翹首以盼了吧？
“範洪堂，你們做的很不錯，八大晉商的家產你們倒是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錯，這很不錯！”
張好古這才擡頭看着眼前的範洪堂一羣人：“起來吧！”
衆人這才如蒙大赦。
看着這個架勢張好古應該是不會卸磨殺驢了，只要張好古出手，那麼保全他們的性命，這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如今，這八大皇商雖然被剷除了，但是，這走私的利潤畢竟還是太高了，日後，只怕還是有不法商販走私！”
張好古緩緩的開口道：“本官准備上奏朝廷，在大同特設大同集市！”
“大同集市？”衆人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後範洪堂小心翼翼的開口道：“相爺，可是要跟蒙古人互市！”
“對！”
張好古笑了笑道：“想要杜絕走私，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做生意，不然的話，走私的利潤太大，也總是會冒出諸多風險！”
“相爺高明！”範洪堂飛快的開口道。
張好古的思路纔是最正確的，互市。
不要搞什麼封鎖，越是封鎖才越是容易打仗，在土木堡之變後，大明和蒙古的朝貢貿易就中斷了，蒙古就多次向大同進攻，導致大明疲憊不堪，說起來，這是明英宗乾的缺德事兒，幹廢了大明的尚武精神。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蒙古也是需要大明的茶葉，需要大明的鐵鍋和糧食，你不賣，唯一的辦法就是搶。
在俺答汗時期，漠南蒙古崛起了，他曾經入侵大同45次。1550年，俺答汗進攻大同，宣府大同總兵的仇鸞選擇了用大量的錢財賄賂俺答汗，其賄賂的內容並不是讓俺答汗退兵，而是讓他進攻其他地區。
於是不久，俺答汗就直接去攻打京師了，引發了著名的“庚戌之變”。面對蒙古的進攻，京師的禁軍竟然怯不敢戰。更可笑的是，京師禁軍統帥還僞裝成蒙古軍，到鄉下去搶劫。
最後，雙方還是進入了一段長時間的和平，最最和平的時期，是戚繼光爲總兵官，鎮守薊州、永平、山海等地，這段時間，戚繼光的戰功遠不如李成樑。
但是，正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一邊是戚繼光兵強馬壯，威震四方，另一方面還是原因就是互市，給了大草原這羣日子人一條互市的活路。
只是如今俺答部落已經開始迅速的衰弱，林丹汗的部落也是半死不活，女真人開始崛起，這個互市又一次開始關閉了。
關閉了纔要走私，因爲暴利。
這其中的利潤，足以讓他們冒着殺頭的風險。
消滅走私，最好的辦法就是好好做生意。
“交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張好古淡淡的開口道：“這需要交稅，伱們是在大明的庇護下完成的交易，你們是沾了大明的光，你們的利潤不老老實實的交稅，這說不過去吧？”
衆人均是鬆了一口氣，看着張好古這個意思，這是不打算針對他們了，甚至還要讓他們繼續行商，繼續做生意。
還能有人比他們更懂怎麼做生意？
張好古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道：“你們都是晉商，也都是聰明人當中的聰明人，你們在一起好好合計合計，朝廷要如何監管你們，才能防止你們偷稅漏稅，朝廷給這邊，收你們多少稅比較合適！”
“讓我們來合計合計？”一羣人都是愣住了。
“相爺！”範洪堂小心翼翼的開口道：“真讓我們合計？”
“你們來合計，你們是商人，如何躲避朝廷的監管，如何偷稅漏稅，你們是最清楚的，如何避免，你們也要想清楚，其次，收你們多少稅合適，你們自己也好好的考慮考慮，第一，朝廷不能收的太少，第二。你們自己也要有利潤！”
張好古說到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笑着開口道：“我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秩序，總之，朝廷要有銀子，你們也要有賺頭！”
“相爺高明！”範洪堂恭恭敬敬的開口道。
張好古卻是繼續開口道：“你們可以慢慢琢磨，慢慢想，想好了再來跟我說！”
“另外！”張好古緩緩的開口道：“朝廷現在製作毛衣也很需要蒙古人的羊毛，如果可以，最好讓蒙古人去種棉花，我們也可以採購大量的棉花！”
“棉花，這怕是有些難度！”範洪堂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從來都沒有聽說蒙古可以種植棉花的！”
“蒙古不可以？”
張好古想了想道：“厄魯特部，準噶爾部，應該是可以的吧？讓他們去種，告訴他們，種多少，我大明就來收多少，讓他們自己運輸過來！”
範洪堂倒是不知道張好古的心思。
新疆棉花，這還得感謝大美麗國讓自己知道這個信息。
不過，這個年代運輸成本也是一個問題，但是，沒關係，這個問題就先讓蒙古人去考慮，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等到將來大明的領土擴張到了這些地區在慢慢做。
反正現在水泥也有了，將來也是可以直接把路修過去，最好麼，還是讓朱由校趕緊把蒸汽機給研究出來才行。
一羣人湊在一起，也是琢磨了許久，到底要如何才能讓張好古滿意。
現在，人家就是擺明了給你一條活路，捎帶着，還會讓你繼續經商，但是，你要在人家的規劃當中。
一羣人自然也是不敢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但是也要絞盡腦汁兒的去琢磨怎麼讓朝廷來防止自己去偷稅漏稅，其次就是，朝廷要收稅收多少稅合適，張好古的原則倒是簡單，累進制，賺得越多驕交的越多，賺的越少，繳納的賦稅自然也就越少。
總之，張好古給了他們一定的權限，讓他們好好琢磨琢磨，然後，大家一起坐下來一起協商。
人家一個高高在上的相爺，願意給你討論，這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最後，一羣人還是討論出了一個東西。
第一，基本上所有人都要在集市進行交易，在官府監督下的互市，即在邊境定點設置若干互市監官職，使雙方商人在其監控下進行以物易物的互市，禁止中外商人其他方式的貿易，違者處刑。
第二，就是貿易雙方在交易的時候，必須要進行書面的記錄，明確交易的內容，交易的金額，然後朝廷以此來進行收稅。
第三，如果雙方不辦理這個交易內容，那麼，買賣雙方都可以舉報對方，被舉報者要遭受到盛飯，但是，禁止誣告，如果有一方誣告那麼也要受到大明法律的嚴懲。
看到這裡的時候，張好古也是忍不住狂拍大腿，這他媽的不就是發票？
要讓企業主動報稅。
不僅僅是大明和外族之間的貿易，就算是自己人也是可以這麼搞，不過，首先還是要降低行政成本，這個讓雙方互相檢舉和重罰的策略倒是有些意思，不搞發票就直接搞你。
只要罰的的足夠狠，至少大額的交易他們肯定是不敢瞎搞的。
第四，就是商品稅。
他們這些商家生產出來準備往外賣一個價格，但是，真正賣出去又是一個價格，這中間的差價都是稅收。
商品稅屬於間接稅。由於稅負轉嫁的存在，商品稅的納稅人經常與負稅人分離。因此，其稅負的承擔者往往並不能直接感受自己是稅收的實際繳納者，而納稅人只不過是整個稅收活動的中介者而已。
所以，負稅人很難感受到自己這是被人收稅了。
當然，目前來說討論出來的絕對不止這四條，這只是一個大的方向，商人希望可以得到一個安穩的經商環境，朝廷也希望有一個相對來說極爲安穩的稅收來源。
許許多多的細節還是要討論的。
範洪堂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張好古翻臉不認人。
怎麼就感覺自己提出來的要求有點多。
不過，很快，他們也就放心了，因爲張好古拉着崔呈秀也是在認認真真的跟他們討論這一套稅收策略的可行性。
尤其是張好古還真是沒打算只是在山西這麼搞，而是計劃着在全國都這麼搞。
農業稅顯然是遠遠不夠，他需要商業稅，需要更多的稅收才能讓大明有足夠的實力和資本進入工業化。
最後，張好古整整整理出了厚厚的一沓資料，這才準備回京師跟狗皇帝朱由校好好的聊聊了。
要摧毀秩序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要建立一個新的秩序這就是萬分困難的，張好古就算是有心要在全國推廣，也需要讓全國各地都有統計司衙門，都有稅務司衙門，這對於行政提出來的要求也是極高的。
但是，有些東西，張好古最喜歡的就是去嘗試一下。
成功和失敗先不說，先嚐試一下看看，總不能因爲困難就什麼都不做了吧？
京師
張好古還是沒有回來，但是，朱由校卻是已經望眼欲穿了。
不知道這羣晉商手裡頭到底有多少錢。
“皇上，皇上，山西來報！”
勤政殿，魏忠賢風風火火的來到了朱由校的面前，飛快的開口道：“皇上，山西來報！”
“師傅回來了？”朱由校站起身來，有些興奮的看着魏忠賢。
“還，還沒有！”魏忠賢咳嗽了一下，而後飛快的開口道：“皇上，張師傅說了，還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回來，說是要在山西這邊建立一個新的茶馬互市，要建立什麼新的秩序，好讓朝廷日後去收稅，是，山西的稅收全都收上來了，這叫什麼，叫可持續性發展”
“收了多少？”朱由校眼睛一亮。
魏忠賢立即道：“該抄的都抄了，田產，現銀，字畫，古董，折銀……折銀……”
“快說啊！”
朱由校忽然間就感覺魏公公這個人很煩，煩得要死，雙手扶住御案，語氣都是開始不怎麼善良起來。
而後魏公公飛快的：“得銀一億兩千六百萬兩……”
“一，億？”
朱由校的呼吸都是開始變得沉重起來，甚至感覺自己的腦袋瓜子都是嗡嗡的，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魏公公：“你再說一遍，多少銀子？”
“一億兩千六百萬兩！”魏公公快速的重複了一遍。
說實話，這個數目，就算是張好古都是狠狠的吃了一驚。
這個數字，有點恐怖了。
山西晉商百年積累，資金竟然超過了一個億？
而大明的收入之中，一千萬兩都是天大的數字，就這，還是張居正搞的考成法逼着各地官員執行新政弄來的稅收。
到了這幾年的時間，張好古雖然也是弄到了五千萬兩白銀一年的稅收，但是，整體來說，這個稅收一邊是增加了正稅的稅收，另一頭，大頭還是抄家抄來的。
而山西這羣晉商，他們的收入竟然是朝廷去年稅收的兩倍還要多一點。
一個億！
要知道，早些年朝廷爲了維持遼東，每年都拿出幾百萬兩銀子的遼餉，各種加稅自然是不必多說，即便是如此，還得欠着邊軍的餉銀。
這一刻，幸福來的有點太快，以至於現在朱由校整個人都是呆滯了。
一個艹字差點沒從他的嘴裡蹦躂出來。
好傢伙，居然直接上億了。
張瑞圖幾個，也是個個瞠目結舌，愣在當場。
這幾年朝廷的稅收雖然好了不少，但是，他們也知道更多還是抄家抄出來的，並不是真真正正的來錢了。
可是現在，每一個人都是不約而同的冒出來了一個念頭。
抄家，是真的來錢快！
朱由校也是沉默了，他最開始感覺這是魏公公在糊弄自己，但是，又感覺不可能。
更是如遭雷擊。
“一億兩千六百萬兩銀子！？”
朱由校忽然間笑了起來，整個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內心深處的激動簡直就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笑着笑着，就感覺眼淚忍不住流淌出來。
當初自己剛剛登基的時候，朝廷窮成了什麼樣子，整整兩年，天災人禍的，要錢沒錢，要糧食沒糧食的。
可是現在，自從有了張好古，朱由校忽然間就發現，自己好像不需要爲錢發愁了。
國庫的收入一年高於一年，除此之外，更是建立了一個穩定的稅收體系。
真的要是按照張好古的策略繼續走下去，大明得是多有錢？
有錢了，才能給前線的將士們發銀子，有錢了，朝廷才能去搞諸多的大工程，有錢了朝廷才能擴大自己的地盤。
朱由校都是忍不住了，他急忙站起身來：“錢呢，銀子呢？”
魏公公咳嗽了幾聲道：“現在新軍正在負責運輸銀子，只是，運輸到京師卻也是還需要一段時間，皇爺，不如您在稍微等等!”
“對對對，再等等，再等等！”朱由校沉思了一下，而後點點頭道：“不急，朕可以等，朕可以再等等！”
朱由校冷靜下來下來，魏公公也是忍不住感嘆，張好古的手段就是厲害，上來就能搞一億多兩銀子，這可是一億多啊。
“魏伴伴，真有一億兩千六百萬兩白銀？”就在魏公公以爲朱由校消停的時候，又聽到了朱由校的聲音。
“是是是，皇爺，一共一億兩千六百萬兩白銀！”魏公公回答道。
朱由校又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
“魏伴伴，真有一億兩千六百萬兩白銀？”
魏忠賢：“……”
你他媽的要不是皇帝，我真想揍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