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將老丈人削爵爲民,移送三法司論處!”
“嘉定伯周奎身爲朝廷勳貴,大明國丈,竟然中飽私囊,竊財資敵,霸佔民財,該殺!”
“天子冷厲風行,剛直持正,乃是一代明君啊!”
“這些蛀蟲,早該殺光了,天子真乃聖主啊!”
一時間,京城內外,大街小巷,到處都在傳揚朱由檢雷厲風行大義滅親的壯舉。
無數百姓對周奎等人所言所行,紛紛大聲叫罵。
更有說書人,筆下毫不留情,抓住周奎強搶民女三十一人這一點大做文章,編出無數段子供民間娛樂。
很快,街頭巷尾茶館酒肆,周國丈夜御三十女的葷段子便甚囂塵上,國丈周奎甚至因此多了一個諢號。
花太歲周奎!
而與以往不同,這一次,文官集團眼看勳貴吃癟,卻個個冷笑連連,閉口不言。
連御史臺,都沒有幾個倒黴御史跳出來指責朱由檢不顧親情。
只因爲幾天前,文官集團被朱由檢割肉的時候,這羣勳貴老狗便裝作視而不見,一副作壁上觀的架勢。
現在,以周奎爲首的勳貴集團要倒黴了,文官集團看笑話還來不及呢,誰這會兒會爲吝嗇摳門的周奎,而得罪當今天子?
成國公府。
成國公拿着手上一紙黃卷,臉色陰沉,心頭更是久久不能平靜。
這紙黃卷,正是今日順天府發下來的文書。
奉朱由檢的命令,要求朝堂各勳貴於三日之內,將所轄商戶的皇家商牌全部購齊。
如有不遵,以罪論處!
看着黃卷末尾紅彤彤的大印,再回想昨日在富貴賭坊前,朱由檢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姿態,成國公屏息凝視,氣得直打擺子。
“一個小小兒郎,竟然如此難纏,難道之前那些姿態,都是故意示弱?”
成國公皺眉自語,想到嘉定伯的下場,又無奈嘆息。
“罷了罷了,忍一忍,大不了少養幾個舞姬,沒什麼大不了的。”
成國公朱純臣下定決心,正打算差人去順天府衙門,將皇家商牌請回來,一名僕人忽然進門彙報。
“老爺,英國公府上來人,請老爺前去喝茶。”
英國公張維賢?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喝茶?
朱純臣呆了一下,這英國公張維賢可是勳貴當中的翹楚,自從萬曆二十六年繼承勳位,如今已經當了三十多年的大明國公,輩分極高,威望極深!
從當年的國本之爭,到後來的晚明三大案,英國公張維賢每次都穩穩押中了寶。
可以說,如今天子能夠登上帝位,還是多虧了張維賢當年與羣臣共同上表,力保朱由檢的便宜老爹泰昌帝。
生生改變了大明一個朝代的歷程。
否則的話,如今坐在金鑾殿上的,就是遠在洛陽的福王朱常洵了。
“英國公家人可說,是單獨與老夫商議,還是宴請了其他人等?”
朱純臣驚疑不定,忽然問了一句。
“聽說,京中勳貴,除了定國公大人已經臥牀不起,餘下勳貴,英國公大人全都請了過去。”來人恭敬說道。
全部勳貴都請了?
這架勢,難不成是要逼宮?!
朱純臣臉色一僵,飛快起身,連轎子都來不及準備,帶着幾名家丁,騎着駿馬匆匆衝到了英國公府上。
此刻,英國公府上高朋滿座,歌舞昇平,凡是能叫上名來的各位勳貴,能來的,都來了。
密密麻麻,坐滿了整個大廳,一個個臉上滿是憤慨。
“英國公萬福,此次請我等前來,可是……可是商議皇家商牌之事?”
成國公徑直衝入正堂,直接開門見山。
英國公張維賢端坐在主位上,一張老臉,看不出喜怒。
“下去吧!”
一擺手,一衆身材妖嬈的舞姬,趕緊離開了大殿。
大殿中的氣氛,頓時嚴肅了起來,方纔還在嬉笑怒罵的一衆勳貴,紛紛坐直身體,望向身份地位最高的成國公和英國公。
今天,勳貴是服軟還是硬撐,就看成國公和英國公這兩位勳貴老臣的意思了。
看到衆人紛紛望着自己,英國公張維賢心頭得意一笑,舉起手中玉杯,昂首說道:
“諸位,我等祖上,或隨太祖爺北定中原,驅逐韃虜,或隨成祖爺靖難平國,五徵蒙古!
“諸位可以想一想,若不是我等爲國柱石守衛大明河山,我大明國祚怎會綿延萬代,享譽萬邦?”
張維賢語氣威嚴,字字珠璣,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而他話音剛落,其下幾個勳貴,就忍不住叫嚷了起來。
“英國公說的對,要不是我們的祖宗沙場拼殺,哪來如今的大明江山!”
“就是,天子這是要竭澤而漁,與民爭利,我等靠祖宗積德弄下點兒薄田寡地,招誰惹誰了?”
“當年張居正一條鞭法都沒敢動老子,憑什麼現在輪到宮裡的人對我們伸手了?”
這些人嘴上不敢直接罵朱由檢,可句句都是在攻訐朱由檢的皇家商牌之策。
甚至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一時間,衆人紛紛開口,怒火卷積整個大殿,看得成國公一臉發矇,心裡不住的打鼓。
這些人,是真的要同氣連枝,和陛下鬥到底了?
若是之前,他自然不懼。
可自從昨日見識過朱由檢的手段,他忽然有些拿不準了。
“成國公,老朽已經聯合諸位勳貴,準備聯名上書,請陛下收回成命。這摺子之上,就差你成國公的大名了!”
張維賢微微擺手,讓衆勳貴閉上嘴,接着淡然一笑,拿出一方斗大的藍布摺子,打開來,遞到了成國公的面前,上面,只看見密密麻麻的名字。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就是要讓成國公和自己站在一條線上,對付朱由檢。
“這……”
伸手拿起下人呈上來的墨筆,成國公猶豫再三,卻猛地將毛筆往地上一扔,扭頭道:
“英國公,論輩分,在下得叫您一聲叔叔。以在下的判斷,此番聖上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推行皇家商牌了……我等,我等還是不要和陛下作對爲好。”
說到底,朱由檢終究是天子,和他對着幹,那周奎就是下場!
人家連自己老丈人都不在乎,會在乎你們幾個?
可他話音剛落,在場一衆勳貴,紛紛變了臉色。
若非面前之人是成國公,只怕早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了。
“成國公,你祖宗當年可是跟着成祖爺一起南下靖難的功臣,怎麼到了你這輩兒,就成了這幅酒囊飯袋的模樣了?”
英國公張維賢臉色一黑,唰的一下搶過摺子,“朱純臣,你不願意與我等爲伍,他日,你朱純臣和周國丈一樣被削爵爲民的時候,別怪老夫不替你求情!”
說完,英國公大手一擺,轉身喝道:“還有誰要和成國公一樣,將祖宗英烈的臉丟光的,此刻都可以離開!
“否則,就跟我一起,在我這國公府上宴飲三日!我倒要看看,三天後朱長貴那個畜生,敢不敢帶兵圍了我英國公府!”
“我等,與國公同進退!”
衆勳貴紛紛呼號,都被英國公的話鼓動,擺出了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成國公臉色有些難看,道不同不相爲謀,也懶得廢話,頓時咬咬牙,拂袖離去。
只是,剛出了英國公府,大腹便便的成國公轉念一想,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大驚失色道:
“不好!快,跟我去宮中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