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大皇帝面前,周延儒的任何細小動作、微表情都是無法隱藏的,瞧着他的眼神,朱由檢就知道,又要死人了。
不過這一次,他到底是沒覺得有什麼,畢竟自己不希望那些官員死,一個是牽制周延儒,再者也不能讓朝廷一下子空出這麼多位置來。
在皇帝位置上時間越長,他就越發能感受到以前天子的不容易,這些傢伙不好對付不說,而且看似掌握天下人才,實則手上能用的人實在有限。
他也曾想過一狠心就把朝廷所有不好的官員通通滅了, 反正自己站在上帝角度上根本不可能出現冤假錯案,但那樣一來整個朝廷非得癱瘓了不可!
這個局面是他所不能承擔的。
“唉!”
輕輕嘆了一聲,朱大皇帝讓周延儒退下了。別看自己計成,可是心裡卻一點也不高興,逗虎的興致也沒了,又坐了一會,朱由檢就回御書房去休息了。
因爲之前和周如玉說最近一段時間不見,所以他也沒法去後宮,昏昏沉沉,帶着心事朱大皇帝這一夜就睡過去了。
次日天明,迎着晨光,朱由檢正在御花園的院子裡練武,雖然王承恩給他的是一份心法,但也有一些拳腳在裡面。
正在他習練的時候,忽然一個小太監從門外進來了,“萬歲爺,有公文。”
“哦?”
朱由檢眉頭一皺,王承恩把公文給他送上一看,皇帝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容,原來這份公文是從直隸送來的!
朱由檢之前爲了能讓周延儒更加相信自己,所以特意把溫體仁調到直隸去巡查,這份公文正是他在直隸發來的。
上面赫然寫着,直隸地區,正定府靈壽地區,出了一件有趣的案子,說是官匪勾結,靈壽縣縣丞郭三水,爲了當地一個女子,竟然害了三條人命,而且因爲靈壽縣沒有知縣,所以大事小情都由他一人掌握。
郭三水爲了一己之私,還在當地培養勢力,豢養了幾十個打手兇頑,欺壓百姓搜過地皮,並且爲了多弄錢,還搞出一個叫做“開火稅”的東西。
字面意思,就是隻要當地百姓生火做飯,或是見了火光他就要錢!
敢不給,那些兇頑就會立刻衝入家中,連打帶罵,而老百姓呢,就是報官無門,而且弄急了,有些時候當地的官差也會動手。
爲了防止百姓越級上訴,郭三水還把自己轄區的外圍都用鐵網兜住,大小路口都有兵丁把守,對外說是爲了防止有流寇進入縣內,實際上他是爲防止縣內有人出逃。
溫體仁公文內,詳細地把案情描述了一邊,雖然案子很是曲折,但溫相爺那邊已經處理完畢,郭三水被他明正典刑,苦主家屬得到理賠,說來這件事他作得倒是不錯,而真正讓朱大皇帝笑的,還是他最後在公文上附的一句話。
其獠,尚有一兄,今在京外爲商,專倒人口,其勢頗大,肯定陛下調順天府剿之!
其獠,說的就是郭三水,按照上面的說法,這個姓郭的還有個哥哥在將是外面做人販子,而且很有勢力,希望自己這邊可以調遣順天府幫忙剿滅。
對於溫體仁公文的真僞,朱大皇帝一點也不擔心,因爲這一次溫體仁外巡帶出去的人中,就有內行廠的番子。
調兵抓賊,這不正好給自己無聊的日常,添加一點樂趣嗎?
朱由檢笑着把公文給了王承恩,他一面看,朱由檢一面道:“溫體仁下去一趟,還真是乾點人事,王大伴,怎麼樣等一會咱們順天府走一走?”
“嗯……”王承恩頓了一下,“主子爺,您這是動了心思,要親自剿匪嗎?”
“對啊,怎麼你不想去?”
王承恩搖搖頭,“主子爺,老奴當然沒什麼選擇,只是這麼點小事您要出面,反而不美,姚大人會難受的,周相爺審案斷罪在順天府,姚大人就成了陪襯,您再把他調出來……嘖嘖,只怕姚大人會哭。”
“哈哈哈!”
王承恩雖然說了個笑話,但朱由檢也明白他的意思,確實自己那麼做,姚成心裡肯定會不好受的。
此時此刻,王承恩見他沒有什麼不悅,繼續往下說道:“當然了,主子爺要是想去,老奴就陪着您,不過還有一點,最近姚大人方纔肅清了京城內外,抓幾百人,溫相所言之人,搞不好已經被他逮捕,不如您先給一道上諭,老奴派人去問一問,如何?”
“好,就依你。”
朱大皇帝首肯,王承恩趕忙派安排人手辦差,兩柱香左右,內行廠的番子回來了,此次順天府抓人的名冊上,姓郭的有四個,其中能和靈壽縣那位扯上關係的,只有一個叫做郭二寶的,不過根據檔案上所寫,他們兩個並不是親兄弟,而是結義兄弟。
至於這個人被捕,是因爲他和周延儒手下的一個武官有點關係,不過關係不大,只能算是馬仔的馬仔的馬仔!
知道了這些,朱由檢更覺此事有趣了很多,一個狗屁不是的東西就能在外喝出名號,而且還幹着拐賣人口的買賣,那類似的髒事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這羣雞鳴狗盜之徒!
倒賣人口的罪過,在什麼時候都該殺,而且大明律規定,此類行爲的罪犯,最多可以判處凌遲,不過對於這個郭二寶,朱大皇帝卻打算網開一面。
當然不是對他仁慈,這種混賬王八蛋拉出去槍斃一百個來回都不多,但正是因爲如此,他犯的案子串聯起來,那是可以直接把周延儒也給弄死的。
對!把這人留下!
想到這裡,朱由檢嘴角一挑,眼中閃過一抹寒意,自己雖然掌握了 周延儒那麼多的罪案,但是一般參與進去的人,除了那些官員外,其他之前的那些基本都死了。
供詞卷宗雖然也是證據,但都不如活人更加有用。
“王大伴。”
“老奴在。”
朱由檢撓着鼻翼,眯着的眼睛裡,光芒閃爍,“你派人去,把這個郭二寶弄出來,隨便找個理由把他弄到你們內行廠去,之後不要殺了他,這個人要留住,但也不要讓他活地痛快了,你們有什麼手段朕不知道,但你明白該怎麼做。”
王承恩點點頭,他當然想不到朱由檢考慮得那麼深遠,只以爲是皇帝厭惡郭二寶這種人販子,所以動了真怒。
“主子爺,老奴都明白,現在就去辦?”
“現在就去。”
朱由檢說着,又囑咐他一句,“記住了,辦是辦,但不要讓任何人察覺出不對來,提人的理由,必須與任何人、事都沒有關聯,眼下週延儒在順天府,他不好對付,不要讓他起疑。”
“是,老奴都記下了,主子爺放心,肯定不會有問題。”
王承恩說着,轉身就去安排,而朱大皇帝則坐在院子裡,開始盤算着後面的計劃,有了郭二寶,自己就算卡住了周延儒的死穴,而且相信依照他的性子,那些被抓的市井之徒也活不了多久。
他這邊的事情完了,下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溫體仁,想到這裡,朱由檢既命人去到戶部,傳畢自嚴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