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坐着轎子,一路來到北鎮撫司,傳名之後,見到了曹真,當然曹真和他見面之前,還特意洗了個澡。
畢竟身上帶着血污,雖然不是陳於泰的,可要是被這位首輔看到後產生誤會,反而麻煩。
再者,還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必須要先行處理。
客廳之內。
周延儒已經喝了兩杯茶,曹真才姍姍遲來,一進門,他就陪笑着道歉:“首輔大人不好意思!下官公務在身,讓您久等了,還望大人多多見諒!”
說着,曹真來到他面前,當即跪倒:“下官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僉事曹真,見過首輔大人!”
“曹大人快起來。”
周延儒少有的親手將他扶起,面露微笑:“看你把話說得,誰不知道錦衣衛公務繁忙,本相到這來有沒有提前打招呼,曹大人有時間接待,已經很不錯了。”
他這話說的十分真誠,所以曹真也沒在矯情,因爲周延儒的身份關係,所以兩個人只是對坐在縱排,這樣就看不出身分高低的差別。
曹真喝了口茶,笑眯眯問道:“不知首輔大人此次前來,有何公幹?還是有什麼要下官做的。”
“這個……”
自古最難就是個“求”字,尤其是對比自己位置低的人,就更難道出。
周延儒猶豫了一會,方纔開口:“曹大人,您說的太客氣了,本官雖舔居內閣,可你們錦衣衛,一向只接受陛下調遣,朝廷任何部門都沒有資格,我哪有什麼吩咐,不難曹大人,其實玉繩此來,是爲了陳於泰!”
周延儒最終還是道明瞭來意,一聲長嘆,他的臉色變得落寞。
“ 曹大人,陳於泰他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這個我很清楚,可是你也知道,他和我之間乃是親屬,有些時候,我也是沒辦法纔會出面,一語不發,會讓人寒心,而且對家裡我也沒法交代。”
雖然他才說一句話,可曹真心裡卻明白得很,你堂堂首輔,若不是理虧、有事求我,又怎麼會把位置放的如此低下?
現官不如現管,雖然這是自己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但還是挺爽的。
曹真想到這裡,不由瞥了他一眼,淡笑道:“首輔大人要是這麼說,下官實在承受不起,你有什麼吩咐,直接交代就好。”
周延儒瞧着他,半天才嘆了口氣:“曹大人,也不是什麼大事,北鎮撫司是您的天下,我那個親戚……還望您稍加照顧,手下留情。”
“明白了。”
曹真頷首,眯眼道:“首輔大人,這個事情下官辦得到,但有一句話我要對您說。”
“曹大人請指點!”
“不敢。”
曹真神情肅穆道:“ 是這樣,北鎮撫司的問案方式您知道,我們已經掌握了相當的證據,眼下缺少口供,所以想要照顧他,也要在得到口供之後。抓他是誰的意思,我不說您知道,所以如果他抵抗的話,就等於在玩弄那位……您說這還有好嗎?”
“……”
周延儒不做聲了,他知道曹真沒有騙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可是自己雖然和皇帝做了交易,但總歸不能傳入六耳。
別看陳於泰就是個書生,可是他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過,一旦承認必死無疑,他又豈會招供?
周延儒想着,臉色越發難看,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緊攥。
曹真雖然低着頭,餘光卻一直盯着他,大概十幾個呼吸的沉默之後,最終還是周延儒開口了!
他眼角處,帶着一抹毅然,“曹大人,多謝您,我明白了,那就不再打擾,請您莫要忘了,如果他招供,一定要幫我稍加照顧,這個人情,玉繩記下了。請您留步,不必相送,被人看去,反而不好。”
周延儒說着,悍然起身,衝他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曹真知道這傢伙算是把陳於泰給豁出去了。
“呼。”
曹真長出一口氣,輕鬆了不少,正在這時候,門外有一個千戶走了進來,“曹大人,周爺走了?”
“是啊,你剛纔沒看到?”
曹真笑着與他打趣,“要這樣,你小子可就的多準備點錢了,錦衣衛考覈就要到了,你不打點老子一下,我是不可能給你通過的。”
“瞧您說的!”
千戶也笑了,隨即曹真問道:“怎麼樣,陳於泰安排好了?”
“安排妥了,私人單間,地字第一號牢房,除了屬下和另外兩個兄弟沒人能看到他。”
“辛苦你了。”
曹真拍了拍他肩膀,“讓你一個堂堂千戶做牢頭兒,受委屈了兄弟,但我也真是沒有辦法,只有把他交給你,我才放心。”
“大人說的什麼話!”
千戶瞥了他一眼,故作氣憤道:“ 屬下這條命都是您給救回來的,您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不過屬下多句嘴,這個陳於泰可是還沒招供,你就這麼收拾他……不太好吧。”
一想到方纔曹真的交待,千戶就頭疼,根據其指示,雖然要把陳於泰關到秘密單間,看似保護,實則卻是要換一種方式折磨他。
披枷帶鎖自不必說,最要命的還是要每天給他鎖在匣牀上,那個東西躺上去一動不能動,腰身下面的木板也會被抽走,整個人的重量全都壓在四肢和脖子上,那犯人在上面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下着狠的手,千戶不理解。
曹真看了看他,忽然笑了,“你知道什麼好不好的,我這是奉命辦事!”
其實就在周延儒離開御書房後,朱大皇帝就讓王承恩釋放了一隻信鷹,上面清清楚楚寫着,要曹真從即日起,想方設法的炮製陳於泰,但不準出人命,不準落下殘疾,除此之外,怎麼收拾他都行!
和千戶一樣,曹真也不明白皇帝爲什麼要這麼對待一個陳於泰,你真是生氣殺了他也比讓他活受罪強不是?
但,作爲臣子,曹真知道什麼是自己的本分,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上面有命令,自己只需照章辦事即可。
千戶也不傻,聽他這麼說就全都明白了,不再追問,衝他乾笑一聲既去辦差,等到廳堂之內再無其他人。
曹真斜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間,竟昏沉睡去,所以他並不知道,王德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等他睜開眼睛,這位總管正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書。
書名赫然寫着——昭獄提案檢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