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見秀一語道破天機,李自成臉上也不由蒙上了一層冰霜,雙方對視足足三分鐘,最後還是李自成一笑坦然,揮手要他坐下。
“玉峰,你說的一點不錯,但今天這番話絕不要對第二個人說起。”
李自成的叮囑,田見秀斷然應下,“大將軍放心,我不是混人,知道輕重緩急,不過……”
說到這裡,田見秀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原本我是不想點破的,奈何一想到日後咱們撤兵時,明鬼要揮兵追殺,咱們的兄弟白白枉死,我心中不忍!”
“玉峰……其實不忍心的何止你一個?”
李自成說到這,眼圈都紅了,“我也一樣,可是沒辦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所有一切還不都是爲了更好的明天?犧牲的弟兄們,咱們好好撫卹就是,這一點我已經同闖王談好了,此戰所有犧牲的弟兄,撫卹都是之前的兩倍。”
“……”
田見秀沒有說話,倒不是他不信李自成,實際上,對於高迎祥這個人,他可以說比李自成更加了解,那的確是個很有風度,能夠吸引別人的人,也很大方,樂善好施,但他的所有大度,都只針對活人!
換句話說,他只會樂善好施給能幫助自己得人。
他的沉默,讓李自成有點不太高興,但並沒有說什麼,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外有小兵來報信,“啓稟大將軍、田將軍,營門外,劉宗敏將軍回來了!”
“什麼?”
聞此言,李自成的臉,頓然變得冰冷,原本他剛剛只說了半句話,雖然自己和高迎祥約定好計劃。
可是如果劉宗敏真能夠攻破大同的話,拿自己也未必不能來一招將外在軍命有所不受。如果真的能夠借用這一次機會拿下山西,也未必不是好事。
但,劉宗敏這個時候回來,不就說明他兵敗了嗎!
三千多人去攻打一座沒有援助的孤城竟然失利,豈能容忍?
眼瞧李自成就要發作,好在這時候田見秀快他一步衝門外道:“去,請劉將軍進來,讓他的軍隊,歸營!”
“諾!”
小兵去傳話,田見秀趕忙趁機向李自成勸說起來,“大將軍,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還沒有定論,你也切不可發火有什麼事情等到一切搞清楚之後再說。”
“還有什麼好說?”
李自成豹眼 一瞪,撇開嘴兇狠非常,“兵敗就是兵敗,任何人都不能逃脫罪責,他也是一樣!”
“可是這一次,咱們原本就沒打算獲勝不是?”
“正因如此,我才必須重罰他,不然的話,豈不是要被人看穿計謀?”李自成一下把他懟的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個時候,劉宗敏也從外面進來了。
才一撩開帳篷簾,他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誰讓自己之前把話說的太滿了?
無論是他們闖軍還是朝廷,首戰失利,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都是極大罪過。甚至被斬首也是有的,不過好在劉宗敏這邊已經提前找到了藉口。
不然的話,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易歸來。
跪在地上,劉宗敏估計是感覺還不能表現自己悲憤,又狠狠磕了幾個頭,直到額頭上滿是鮮血這纔開口。
“大將軍!宗敏回來了,宗敏有罪啊!”
“有罪?”
李自成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他,“既知道自己有罪,又何必在此呱噪?按照規矩你該怎麼樣,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吧?”
“啊?”
劉宗敏一下慌了,按照闖軍的規矩,首戰失利之人,先不管理由是什麼,拉出去打八十棍子再說。
可要是按照他李自成的規矩,首戰失利唯有死路一條,而且不知道他從哪裡找到一本古書,還要按照上面的醉骨之刑處死。
劉宗敏頓時不知所措,趕忙向田見秀投去求救的目光,好兄弟你可要拉我一把,到時候金銀珠寶你要多少給你多少!
瞧着他的眼神,田見秀心中一聲嘆息,隨即還是替他開口求情了,“大將軍,其實捷軒這一次戰敗,未必是他的問題,那個王樸可是名將。”
“名將又能如何?”
李自成擺着一副臭臉對他,“大明朝廷裡,名將有多少?要都是和他一樣,用這兩個字當作藉口,那咱們何必還要戰鬥?直接放棄不好嗎?”
“這個……”
田見秀沒想到這一次李自成心思竟會這般堅定,無奈之下,只得去看劉宗敏,希望他能提供一個免罪的理由。
其實,別看田見秀這邊沒能救下他,但這一點時間的和緩,正是劉宗敏想要的!
“大將軍!要打要罰,是生是死,捷軒都不怕!我打敗了我就認罪!可是有一件事,捷軒必須要向大將軍稟明!”
劉宗敏慷慨激昂。
“你說!”
李自成見他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也疑惑起來,終於擡眼瞧着他,“你想說什麼,直言。”
“謝大將軍!”
劉宗敏心裡鬆了口氣,趕忙着就把自己一路上編纂出來,被人出賣的故事和盤托出,並且在其中還把田小虎的死,也歸結成爲被人出賣後的結果。
不得不說,騙人也是有技巧的,全是編纂的,不足爲信,全是真實的便算不得欺騙,只有他這種真假參半,才讓人防不勝防!
果不其然,當李自成聽過他的話後,雖然憤怒之意更濃,卻顯然已經把目標從他身上挪走,“他麼的,想不到我闖軍之中,竟會出現此等狗賊!捷軒,那個人你可把他帶回來了嗎?”
“沒有。”
劉宗敏忙道:“大將軍,當我知曉這一切時,還正在同王樸作戰,故此無奈之下只得將他就地正法!”
聞言,李自成眉頭一皺,“這麼講就是無憑無據了?”
“大將軍!哪裡還選需要什麼憑據?我捷軒跟隨您這麼久,難道欺騙過您?況且這一次,不但老七死了,我妹夫田小虎也被害的火焚身亡……我這還不知道回家去要怎麼交代……唉!”
說到這裡,劉敏宗一個堂堂七尺大漢,竟然哽咽起來。
他懼內,大家都知道,低於他那個 小舅子,別瞧他自己厭棄非常,可卻絕對不許旁人傷他半分。
有了這兩個先決條件,對於他說的話,李自成實際已經完全相信。
半晌沉默,最終李自成還是擺擺手,要他起身。
劉宗敏知道自己沒事,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可就在這時候,李自成突然目光一寒,衝着田見秀令道:“去,你現在就跟捷軒差點一下,看看那畜生的妻子家小可隨軍而來,我,要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