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開口,孟鬆那是不敢不從的。
“太子殿下,您覺得這個案子應該如何處理呢?”
孟鬆小心翼翼的朝着朱標問道。
朱標淡淡道:“孟大人,你是知府,這溫州府的事情是你管,我只是表達我的意見,怎麼處理還得是你來。”
朱標這話一說,孟鬆立馬就尷尬起來了。
按照他的想法,那肯定是將這件事情給壓住,一切平息最好。
但朱標這個太子不同意,他肯定不能照着原來的辦法。
“張如清,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鬆立刻給自己的小舅子施壓了。
現在的情況,壓根不是什麼幾鬥米,幾十錢的問題了。
張如清準確的接收到了姐夫孟鬆的信息,立刻道:“回稟知府大人,可能真的是我記錯了,昨晚生意有點多,實在抱歉!我這就回去以李有福說的價格給他三鬥米。”
看到這個情況,蘇璟並未有任何的意外。
傻子沒有那麼多,張如清也不是一點看不清形勢的人。
非要堅持這個差價自己沒記錯,把事情鬧大反倒是顯得有些愚蠢了。
不過,張如清退步的這麼快,也說明了永嘉米行肯定有問題。
“好!既然如此,那李有福,你還有什麼異議嗎?”
孟鬆轉頭看向李有福問道。
此刻他的心裡已經鬆了大大的一口氣,自己這個小舅子,好歹是沒給自己唱反調。
李有福有些懵,事情這麼發展,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孟大人,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不知道可否說下。”
蘇璟開口了,也該輪到他出場了。
孟鬆臉皮微跳,若是朱標不在這,他肯定是拒絕的,但朱標在這,也沒提出什麼反對意見,他也只能是點頭道:“仁遠伯但說無妨。”
蘇璟自然是看出了孟鬆的不樂意,不過今天的目的,不樂意只是個開始。
“剛纔既然這位李有福說了,懷疑永嘉米行與孟大人之間有着不爲人知的關係,那我以爲,不若就好好的查一下永嘉米行,用事實證明孟大人的清白,這樣一來,想必日後也難出現類似的事情了。”
蘇璟笑着說道。
這個不成熟的意見,真是讓孟鬆有些措手不及加五雷轟頂。
怎麼能把查永嘉米行說的這麼清新脫俗?查我小舅子的商鋪,還是幫我是吧?
孟鬆面色難看道:“仁遠伯,這個就沒必要了吧。太子殿下和您本身就要起程了,若是再這麼一搞,時間怕是耽擱的太久了。”
他可不敢被這麼查一下,而公堂下的張如清臉色也白了。
自己的鋪子,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情,他心裡是知道的。
蘇璟笑笑沒說話,趙榮臻起身道:“孟大人放心,我已經派人先將永嘉米行給封了,所有賬目庫存都在清點了,想必很快就能看到結果,而因此所造成的所有損失,府衙也都會補償給張掌櫃的。”
趙榮臻的話,簡直如同王炸,瞬間將孟鬆擊潰。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趙榮臻:“趙大人,你說什麼!”
趙榮臻面色如常的將剛纔的話複述了一遍。
之前他還需要擔心孟鬆咬上自己,但此時趙榮臻已經完全沒有任何顧慮了。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需要去搞複雜的操作了。
整個溫州府府衙,別看現在孟鬆好像一副知府派頭,但事實上,孟鬆就只有派頭了。
“趙榮臻,你好大的膽子!”
孟鬆面色瞬間大怒,直接朝着趙榮臻罵道。
趙榮臻說完了話,重新坐下,對於孟鬆的怒罵毫無反應。
“孟大人,何必如此急躁,等到事情澄清,自然無事。”
蘇璟淡淡說道。
孟鬆腦子一嗡,轉頭看向蘇璟,又看了看朱標然後直接跪了下來:“太子殿下!老臣冤枉啊!”
誰都沒想到,現在事情都還沒攤開呢,孟鬆就這麼直接跪下喊冤了。
這心理素質,真是相當的差勁。
朱標冷冷道:“孟大人,誰給你定罪了?你這冤從何來?”
孟鬆一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朱標又朝着趙榮臻道:“趙府丞,你繼續主持審理案件,本太子今日要看看,這孟大人到底有何冤屈。”
“是,太子殿下!”
趙榮臻當即點頭,直接接受了孟鬆的工作。
到了這個時候,孟鬆總算是徹底的回過神來了。
他當即惡狠狠的看向趙榮臻:“趙榮臻,你這是要和我魚死網破了是嗎!你以爲我死了,你還能活的成嗎!”
雖然孟鬆知道,這事肯定是太子朱標主導的,但他不敢對朱標有任何的意見。
趙榮臻看着有些癲狂的孟鬆,平靜道:“孟大人,放心,接下來我不會有任何的徇私,所有的事情,我都會一五一十的在這公堂之上,全部公佈清楚。”
孟鬆一震,他從趙榮臻的眼神裡看到了決絕的死意。
面對這樣的趙榮臻,孟鬆怕了,真的怕了。
趙榮臻可以說是與他聯繫最爲緊密的人,如果趙榮臻還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孟鬆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畢竟自己貪污受賄的大小事宜,全都是趙榮臻一手操辦的。
趙榮臻能頂住,那自己就沒事。
但現在這架勢看來,趙榮臻是要徹底自爆。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趙榮臻!”
孟鬆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事實。
趙榮臻並未回答孟鬆的問題,而是說道:“將永嘉米行人證物證都呈上來。”
若是朱標派人去查永嘉米行,肯定沒趙榮臻派人效率高。
趙榮臻的人去找證據,基本上是定點搜查,全部都是有備而去。
隨着一件件的證據,一個個證人上場。
趙榮臻一點點的將孟鬆如何通過永嘉米行洗白受賄銀兩的事情扒了出來。
張如清已經被嚇暈了,孟鬆則是無比兇狠的看着趙榮臻,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審問到了最後,趙榮臻直接走了下來,將自己的烏紗帽摘下,朝着朱標跪下道:“人證趙榮臻,具可證明之前所說之事,請太子殿下查證!”
隨着趙榮臻將自己作爲人證呈上的時候,孟鬆已然徹底傻眼。
他意識到了趙榮臻要搞大的,但沒想到搞的這麼大。
這已經不是魚死網破了,而是瘋了。
“瘋了!真是瘋了!趙榮臻,你這個瘋子!”
孟鬆看着趙榮臻,臉上浮現出癲狂之色。
趙榮臻此刻纔回答道:“孟鬆,我的確是瘋了,當年我就不應該上你的賊船,不過我不後悔,至少我爲溫州府切切實實的做了事。”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孟鬆,你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天!”將這一切全都說完之後,趙榮臻有種無比釋然的感覺。
比起昨夜更甚!
孟鬆頹了,他沒有再辯解,趙榮臻的‘反水’對他來說,那就是最徹底的一擊。
說再多也沒有意義了。
“太子殿下有令,即刻收監相關案犯!”
蘇璟大聲說道。
有趙榮臻審案還是輕鬆許多的,什麼事情都很清楚明瞭,人證物證也都是無比的完備。
若是大明的案件每一件都能這麼簡單,那倒是相當的簡單了。
當然了,這樣的情況也是十分的特例,這種事也只是想想而已。
太子的威嚴,在此刻還是非常好用的。
老朱那是實打實的打下的大明江山,這會也是剛開國,並沒有什麼不聽號令的情況出現。
孟鬆和趙榮臻都被押入了大牢之中,等候發落。
……
“蘇師,這溫州府內的事務,只能由您代管了。”
朱標朝着蘇璟躬身道。
一府之地的知府和府丞都被收監了,這可是大事,地方上的事情還有一大堆,不能就此放任。
現在朱標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蘇璟了。
“可以,算算日子,這會消息應該已經到京城了,等回信到了,我們也就可以走了。”
蘇璟點點頭,直接應承了下來。
早在幾日前,他便已經讓朱標給應天府也就是他的父皇朱元璋寫好了信件。
當時雖然還沒有找到孟鬆確切的證據,但大致的情況蘇璟都說的很詳細了,主要的目的便是讓朝廷派一個新的知府過來。
“蘇師放心,八百里加急,一路暢通無阻,相信回信很快就到。”
朱標十分自信道。
雖然來的路他們花了二十天左右的時間,但那是因爲車馬速度只有這麼快。
而這種加急的信件,那都是在各個驛站之間不斷的來回傳遞的。
每到一處,便是換人換馬,日夜兼程,不分晝夜,速度十分之快。
此刻,紫禁城,奉先殿內,朱元璋已經在看朱標的信件了。
雖然說事情很多,但內容寫的卻是相當的幹練,這種信件,註定不會太長。
“好一個溫州府知府,真是有夠膽子大的!”
朱元璋絲毫沒有懷疑信中蘇璟的猜測可能性,心中直接把孟鬆打成了一個罪犯。
當然,現在的孟鬆,也已經坐實了罪責。
“算了,還是讓老大自己處理吧,反正蘇璟也在。”
朱元璋本想直接寫好處理意見,但想想覺得這事讓朱標自己決定該怎麼處理也好。
他這邊,就是派個知府過去的事情。
“來人,把李善長給咱找來。”
朱元璋直接道。
很快,李善長便來到了奉先殿。
“老臣參見陛下。”
李善長朝着朱元璋躬身行禮。
朱元璋擺擺手:“善長,咱現在想給溫州府派個新知府,你有什麼建議嗎?”
老朱還是很直接的,就是要換知府。
這朝廷官員的任命,雖然都是老朱一手操持,但具體的人選事務,還是得靠李善長這個丞相。
聽到朱元璋這話,李善長微微一愣,隨即道:“據老臣所知,溫州府去年賦稅繳納及時且足額足量,可見那知府孟鬆應該乾的不粗,爲何陛下要換了他?老臣記得他今年六十有四了,莫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大明上下的州府數量加起來有幾百個,但朱元璋一說到溫州府,李善長便立刻能說出大致的情況來,甚至連孟鬆的名字和年齡都知曉,這就是他的能力體現。
老朱爲什麼用李善長用的這麼順手,那都是有原因的。
“太子去了溫州府,查出點問題,孟鬆這個知府當不了了。”
朱元璋淡淡說道。
知府也算是一個挺大的官員了,一句話不說就要換,那是不可能的。
“老臣明白了。”
李善長臉色一變,但立刻就恢復了正常:“溧水縣知縣陸行舟,頗有政績,可提拔爲溫州府知府。”
從知縣到知府,那是相當大的跨越了。
但李善長推薦的,老朱也沒多想,直接點頭道:“好,那就依你,立刻去擬命吧,擢即刻上任。”
“是,陛下。”
李善長隨即轉身離開,去找吏部了。
人事調命,最終還是得由吏部下達給地方官員。
此刻的李善長,心裡是震撼的,他沒有想到,太子朱標去的竟然是溫州府。
如此遙遠的距離,太子朱標這一波,着實有些出人意料了。
而孟鬆被查,李善長大致也猜到,和蘇璟有關。
現在的朝堂上,看着還是很平穩的,不過李善長卻明白,蘇璟已然被許多人盯上了。
想必這件事傳出去之後,平靜的水面又要起波瀾了。
不過李善長沒打算參與其中,他馬上就要退了,這會再搞事,只能給自己找麻煩。
只是,其他人李善長好像也勸不住。
“唉~”
李善長嘆了口氣,自從他展露出退隱的意思,這朝堂上下與他的關係,就隱隱的開始轉變了。
雖然很是隱晦,該來詢問他的還是會來詢問他,該來問候還是回來問候。
但李善長何等人物,再細微的差別都能感知到。
只能說,人趨利乃是本性。
“這一次,我也不多言了,看你們自己去折騰吧。”
李善長搖了搖頭,已然來到了吏部。
很快,吏部關於溫州府知府調整的公文出來了,這朝堂上下也都迅速的知曉了。
而太子朱標的第一站,他們總算知道是溫州府了。
只不過,這才第一個地方,就直接換了一任知府,朝堂上官員們心裡的想法,可就各有各的不同了。